第9章 第九章暗涌
魏朝自来民风开放，男女不设大防，如今有何夫人在前边领着，齐与这位外男也能跟着进入喜乐堂的外厢，不过他也只能止步外厢。
“老太太这几日病又犯了，小厨房里正煮着药茶，所以这一院子里到处都是药味。”
何夫人遣了身边几个丫鬟拿着蒲扇在院落各处扇着风，不过那股刺鼻的药味却依旧萦绕在其中。
她又命仆妇们上了茶水和瓜果，朝三人笑道：“你们先在此处歇会，我进去瞧瞧老太太，这会子刚喝了药，还不知睡下没。”
红伞等何夫人进入内厢后，悄声朝阮婧辞说道，“殿下，这药闻着不像是寻常草药，其味竟如此刺鼻难忍”
齐与也赞同红伞的看法，“进这外厢时，我留意了一下，何氏口中的小厨房许是在外院的左侧，方才一个小丫头正端了一汤壶从那处出来，我猜应当是倒药渣。”
阮婧辞倒是没有顺着两人的话说，转而问齐与：“你今日是与沈宥白一同到这府上的？”
齐与摇头道：“怎么可能，我与沈大人平日并无交集，不过是今日碰巧在祝府碰见罢了。”
阮婧辞狐疑道，“他来这做什么？”
齐与觉得她想的有些多，“祝家可是圣上亲赐的皇商，虽说商户地位自来不高，不过这陛下亲封的终归是不一样，兴许沈大人今日来，是暗奉了陛下的旨意。”
阮婧辞心想，这么说也有几分道理，反正总归不是为了祝老太太与祝白香之事而来。
想起祝白香，她又问道：“姨母给你的信中有提起过祝三小姐的婚事没？”
齐与闻言托着腮回忆道：“这么说起来，倒真是没有提到过这茬，要不是今日来了这祝府，我还不知道祝府后日竟有喜事。”
“这就怪了”她暗暗疑惑，“只见挂红布，却未见贴喜字送喜帖，这不符合常理。”
“的确不符合常理，虽然我们齐家与祝家平日没什么走动，不过按理说，府上有喜事，应当也该给亲家发份喜帖才对呀。”齐与也十分诧异。
内厢这时传来一阵响动，何夫人噙着笑打了帘子，身后两个丫鬟搀着一位鬓发如银的老妇从厢内缓缓挪步出来，后边还跟着一位妙龄女子，虽身形羸弱，却端庄秀丽，一瞧便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
何夫人领着她相继同阮婧辞他们互见了礼，这才知晓这女子是祝大老爷的长女——祝莲
祝老太太似乎刚睡过一觉，脸上仍残留着惺忪睡意，被丫鬟们扶进主座后，阮婧辞与齐与这才上前给她请安。
“请老太太的安。”
老太太耳力不好，一连问了几声，这才听懂了他们的话，一听说是四姨母让他们来瞧她，顿时老泪纵横，拉着阮婧辞便不放手，絮絮叨叨着朝他们打听祝二老爷与四姨母的近况。
祝老太太将阮婧辞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携着她的手，十分委屈道：“老二他们什么时候回来看我呀这一走都快十年了平日里也不见他们捎个口信回来”
坐在下首的祝莲笑道：“二伯父他们平日怎么没给您捎信呀，那些书信，您每回不都小心收好了么。”
祝老太太似乎神志仍然有些不清，“哦我都忘了，我那枕头下的木盒中有好多好多他们给我的宝贝，那些书信，我都悄悄同宝贝一并藏进了那盒子里。”
说罢，她便起了身拉着阮婧辞往内厢奔去，并猛地挥开了身边的侍女，只把她一人拉了进去。
祝莲喊住了想要跟着进去的侍女，笑道：“无妨，就让齐姑娘一人跟着老太太进去吧，别扰了老太太的兴致。”
阮婧辞跟着祝老太太进了内厢，房内陈设简单，除了设有床榻和紫檀香炉外，榻前放了一张梨花木的八仙桌，桌上摆了一盆兰草，兰草虽茂，不过根处却有腐烂迹象。
她正准备伸手朝那根处探去，却听见老太太正唤她，老太太此时已坐在榻边，笑眯眯地朝她招着手。
阮婧辞不动声色地往外厢瞧了一眼，这才走过去挨着老太太坐下，只见老太太从枕下摸出一个长条木盒。
“老太太，这就是您说的盒子么？”
祝老太太朝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将手里的盒子递给她，声音忽然变大：“快打开！快打开！”
阮婧辞依言将木盒打开，里边码着一叠书信，她将书信拿了起来，每一封署名都是：祝川文
这祝川文想必就是祝老太太的次子了，如今还在蜀中做着地方官，不能返京。
她将书信放回了盒中，却又听见祝老太太拍手道：“快打开！快打开！”
阮婧辞这下蒙了，她不解地抬首望向面前的祝老太太，却发现她依旧笑眯眯的，手不停的拨弄着她，“快打开，快打开！”
她估暗着又将盒中的书信全部拿了出来，细细地沿着盒中边缘摩挲着，直到听见底部传来一声“咔哒”——
底部一道暗格被她滑了下来，一颗颗黑色的珠子从暗格内滚进了她的手里，她诧异地端详着手里的黑色珠子，一股刺鼻的药味从珠子里散发出来。
她这才发觉事情有些不对劲，想起老太太方才说的“宝贝”，后背顿时一阵发凉
见阮婧辞携了祝老太太从里间出来，祝莲朝她笑道：“老太太定拉着齐姑娘，瞧了那个木盒了吧？”
阮婧辞将祝老太太扶进了主座上，无奈道：“是的，里边摞着的都是姑丈给老太太的书信。”
何夫人抿嘴笑道：“是呢，老太太就算是不识人的时候，也可宝贝她那块木盒了。”
而后又忧心忡忡道：“老太太年初时都还好好的，不知怎的回事，忽然有一日便发了病，疯疯癫癫地，夺了剪子便要往房中的丫鬟扎去。”
“郎中瞧过如何说？”一旁吃着茶的齐与问道。
祝莲接过话：“郎中说是心中积了浊气，得把浊气排空，方可恢复神志，他只开了几副药方子，说浊气还得靠祖母自己化解。”
齐与顿时讶异道：“老太太如今这样子如何能自己化解，这不是庸医么，不如请宫里太医院的人来瞧瞧？”
阮婧辞也觉得此言有些荒谬，祝老太太虽脸颊圆润，不过脸色却十分差，并且眼睑下还有浓重的青色，这是睡眠不好的症状，难道是方才那些药丸所致？
她正想着，忽然耳侧传来一阵孩童咿咿呀呀学语声，声音逐渐变得尖细又怪异。
阮婧辞觉得自己听岔了，侧头望去却发现原本正玩着她的手的祝老太太倏然发起了抖，浑身如中了邪一般，眼睛翻了白，嘴里涌出了白色的泡沫。
何夫人发出一阵惊呼，房中顿时乱作一团，阮婧辞被红伞拉到了一旁，只听见丫鬟们大喊道：“快将老太太扶进去，老太太又发病了！”
祝莲比起主母何夫人是个难得冷静的，立即唤了人将老太太抬进了房中，又指挥着房内的仆妇们有条不紊地做起事来。
何夫人将阮婧辞与齐与领了出来，满脸歉疚道：“齐公子，齐姑娘，不好意思，如今这情形怕是不能留你们在此处用饭了，本来这几日都还好好的，哪曾想老太太又发了病”
齐与抬手道：“何夫人说的哪里话，老太太的身体要紧，齐与觉得夫人改日还是应当请了太医院的人来瞧瞧，老太太这样也总归不是个办法。”
何夫人为难道：“太医院哪是说请便能请来的，过几日，我便让老爷去趟宫里，看能否递的进帖子。”
“请太医不难，夫人怕是忘记了，长公主殿下是我们的表姐，回头我们同她说一声便是，想必她定能请了来。”阮婧辞说道。
何夫人脸上顿时青一阵白一阵，尬笑道：“如此便有劳齐姑娘了。”
出了喜乐堂，齐与这才小声质问道：“你今日为何要打着潇潇的旗号来祝府？”
阮婧辞目不斜视，也未回答他的质问，等走到一处僻静处时，她暗暗朝红伞递了个眼色。
前边领着他们出去的是何夫人的贴身侍女，红伞迅速轻巧越过二人，闪到侍女身后，手起刀落，前边的侍女顿时软在红伞怀里。
齐与大骇，“你这是做什么？！”
“现下还不能出去。”阮婧辞神情颇为严肃道，“我还要去见一个人。”
“谁？”
“祝三小姐。”
只见她手中顿时滚落出一颗珠子，正是方才老太太盒中的那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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