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小小的身体一起一伏渐行渐远，带着蹭出的长长雪痕，好一阵才终于爬到树前。
虽说习惯后也不觉得冰雪有多冰爪子，可怎么说都爬了好长一段路，不过满月大小的小雪豹还是感到了累。
好在累归累，陆轻霜终于看清了这棵光秃秃的树，竟是棵柳树。
偶有几根长长的柳条垂到地面，挂着些艰难附着的碎雪。
陆轻霜没忍住，伸出大爪子就去抓柳条。
也不知是不是他太小太矮的缘故，柳条总能精准避开他。
丝毫没察觉到异样的小雪豹反倒像是受到了挑逗，探着爪爪到处乱抓，几次恨不能只用后腿站立用两只爪爪去扑。
直到，不知何时伸出爪子的指甲尖猛地将其勾住。
避无可避的柳树忍无可忍，哗啦从树梢掉下来一团雪，正正砸在小雪豹头顶。
啪叽。
小雪豹吓了一跳，瞬间缩了缩脖子。
柳条趁机溜出了毒爪。
陆轻霜甩甩脑袋甩去碎雪，哼一声扭过了头。
不管，反正他抓到就算是赢了！
啪叽。
又是一团雪砸下，几乎贴着他的鼻尖。
凉凉的风蹭过，小雪豹吸吸鼻子，抬起爪子揉了揉，气鼓鼓看向柳树。
“么叽。”
【不许耍赖。】
柳树一动不动。
陆轻霜放下爪子，也没去想自己为什么要跟一棵柳树较劲，先是回头看了一眼，见容楚仍站在门边，一袭白衣几乎要与肌肤融为一体，模糊的色块就只剩分明的白与墨色的发。
在看着他。
啊，那岂不是……
小雪豹噌地趴到积雪里，捂住了眼睛。
片刻，尴尬的小雪豹就这样低伏着身子向旁侧蹭去，恨不能在积雪里游泳。
而就在这时，他听到一声咳。
低低的，满是压抑的咳。
陆轻霜一慌，急忙转身往回跑，碎雪被带起，迎面扑来遮挡他的视线。
小雪豹顾不上，任凭遮挡往前拱，直到撞在檐廊的台阶。
扑腾着爪子爬上去，小雪豹飞快甩下身上眼前的雪，匆匆跑到容楚脚边，小奶牙一口咬住袍角，拼命拽着往屋内走。
容楚有所察觉，强压下咳意看去，“做甚？”
小雪豹并不会回答。
汹涌的咳意溢出嗓间，带动全身上下刺骨的痛，容楚身形微微晃了晃，不自觉微动脚步以保持平稳。
哪知小雪豹忽就松开了他的衣袍，转过身跑到一边费力爬过门槛，扭过头嗷嗷直向他叫。
听不懂。
在说什么吗？
算了，反正接触到就知道了。
容楚提步上前，然而脚步已不似平素和缓，有些发虚。
他没能抓到小雪豹。
在他踏入门槛的那一瞬，小雪豹又跑远几步，停下来扭头看他。
似鸟的奶音不止，已经要压过他的咳声。
容楚脚步不停，较之以往更慢，一点一点的，接近小雪豹。
小雪豹又一次跑走。
但他已经明白了小雪豹的目的，他想让他回到里屋。
因为他吗？
颤动的睫遮不住凤眸中强烈的疑，容楚闭上了眼。
浓郁灵力瞬间布满整个厅房，带着不加掩饰的凶悍与狠厉袭向小雪豹。
小雪豹不自觉后退，炸开了毛。
——
陆轻霜几乎要在汹涌的灵力中窒息。
身体好像整个浸在了水里，沉重的水压压得他睁不开眼。
不是很常见吗？
修仙小说里类似于威压的东西，或者失控时外溢的灵力。
小雪豹已无力去想，光是在这灵力的海洋中伸出爪子，就已经带走了他所有的气力。
指甲崩出爪子，死死扣在地面，艰难带动着小雪豹，一步一步的，靠近容楚。
很痛。
但容楚近在眼前。
陆轻霜闭着眼，可即使看不到，他也能清楚的知道容楚在哪里。
一步、又一步。
终于，他碰到容楚的靴，毫不犹豫抱在了容楚纤细的脚踝。
顶着几欲使豹窒息的灵力，陆轻霜用尽全力嚎叫：“喵——”
【冷静点——】
别着急、别慌张，我在的，我陪你好不好。
他喊得太过用力，几乎在瞬间破了音，抱着人的大爪子，却是收起指甲，温暖得要命。
那是蚀心疼痛中唯一的温暖。
牙关紧咬，容楚的额上，已是出了一层薄汗，寒骨好似长了刺，一刻不停的，将他的血肉搅碎。
摇摇欲坠。
下一瞬，汹涌乱流陡息，他们已不在厅房。
——
陆轻霜被留在了矮榻的棉被上。
屋子里完全不见异状，也完全不闻咳声，似乎已经回归平静。
可他知道事情并没有结束。
白玉石床冰冷异常，寒意穿过矮榻直达他的身周，绒毛之上，已是结了一层浅浅的霜。
而后，寒霜消融，金红的微光挡在他的面前，为他留出小小一片不受干扰的天地。
不过片刻。
再次结霜。
结霜与解冻不断较量，拉扯得难舍难分，好在渗不进绒毛半点，陆轻霜丝毫没有察觉，只感觉自己的脑袋瓜越来越大。
容楚就在石床之上。
所有的寒冷与异样，皆是来自于那个温柔的、病弱的、泡沫般易碎的美人。
这种状况，他连骗自己已经没事了都做不到。
小雪豹急得直要打转，忽然想起什么，刷地把目光转向赤虹珠。
那是一颗温暖的大珠子。
在这种明显异常的情况下，仍在孜孜不倦散发着热量。
陆轻霜果断扑到赤虹珠边上，按着大珠子咿唔咿唔的说了半天，希望能够回到昨夜里的温度。
自然是什么反应都没有。
算了，有总比没有好。
扭头把大珠子拱到白玉床脚，才刚一靠近，就觉寒意逼人，冻得他直打颤。
小雪豹一边打着颤一边嗷嗷叫，抖得仿佛叫出了电音。
可容楚并不理会。
陆轻霜一刻不歇，先时喊破了音的嗓子经此一耗，没多久就哑了。
破锣嗓子也有破锣嗓子的用处，他一只豹就是一个乐队，爪子按着大珠子砰砰撞墙，沙哑的颤音抖出九曲十八弯，要多吵有多吵。
陆轻霜觉得容楚总会被吵到，从而向他看一眼。
然而他没想到，在那之前，他被呛到了。
实打实的。
那一瞬间里，身体所有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寂静重归这个小小的院落。
随后，便是一声并不清晰的咳。
小雪豹被呛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干干咳了几下，更是觉得心酸。
咳嗽真的好难受。
可还不等他缓过劲来，浅浅的淡影已然将他笼罩。
雪白衣袍自然垂下，纤细指节轻轻落在他的头顶，带着微凉的寒意，轻声向他发问：“怎了？”
羽毛、被打湿了。
小雪豹一怔，缓缓抬头，只见如瀑发丝翩然垂落，长可触地。
容楚将一侧墨发拢在耳后，露出绝丽又苍白的脸，凤眸狭长，内里却尽是难忍的病痛。
陆轻霜松开了爪子，鼻尖蹭蹭赤虹珠，又抬头看向容楚。
容楚一时没能理解这是作甚。
分神看了一眼他处，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屋内的每一个角落都结了霜，不管是屋内的桌椅、屋外的屏风，抑或是堆积在各处的法宝，皆是如此。
唯独有赤虹珠的保护，小雪豹尚且安好。
又严重了吗？
容楚垂下眼，转手将赤虹珠捞了起来，金红丝纹登时亮起，隐约照亮苍白冰冷的掌心，好似已将温暖传递。
陆轻霜简直不要太高兴，容楚却把赤虹珠重新放到了他的面前。
融融暖意直白驱散足以结霜的寒冷，较之方才，温度已经高了太多。
小雪豹呆住了。
收起的指节经过他的额顶，又似是不放心般轻揉了揉柔软的绒毛，“不会很久的，再忍一下。”
随之而来的，是浓郁却尽显温和的灵力。
容楚抽手欲走，陆轻霜恍然惊醒，猛地跳起勾住他的衣袖。
容楚微怔，顿住了动作。
小雪豹故技重施，顺着容楚的袖口就要往上爬，也不知是太过着急还是再犯起来熟门熟路，爬得飞快。
容楚伸手制止，指尖轻落，按在小雪豹头顶，声音里尽是不解，“你做什么？”
陆轻霜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却怎么也不肯松爪，喵嗷一声叫得中气十足。
他确实是想做点什么。
他不知道为什么美人不肯接受大珠子，不管是没有第二个也好、对美人不起作用也好，他希望美人能够得到一点温暖。
所以，他要和美人一起睡！
容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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