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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负雪岁寒花有意


帝王猛犸随恐猫去了厢房,路上见秦岭虎拐向旁边的院子,那间院落里一株老梅高过墙头,正绽放满树芬芳,欹而不正,疏而不密,像一名晏然自若的隐士,不与红尘同步。帝王猛犸问道:“前辈,这庄里是不是有三间院子,分别种着劲松、老梅和修竹?”恐猫奇道:“确实这样,你怎么知道?”帝王猛犸道:“我刚刚见了松、梅,想到岁寒三友不得缺一,于是大胆推断,应该还种着竹子。”

        恐猫朗声笑道:“小友果然聪明伶俐,猜的分毫不差。”帝王猛犸见它大笑,甚是亲和,倒不觉得它身上有杀气了。

        二兽进了厢房,帝王猛犸问道:“前辈,晚辈有一事不解,请不吝赐教。”恐猫道:“小友有话只管讲。”帝王猛犸续道:“前辈隐居在如此秀美的地方,想必是世外高士,何以要自居食肉一族,屠戮杀生呢?”恐猫半天沉默不语。帝王猛犸心中惴惴,想会不会这一问得罪了它。又迟了片刻,恐猫道:“这个世界其实是一个轮回。大地生出草来,被食草动物吃掉,我们会吃食草动物,死后尸体会被草吃掉,如此循环往复,每一环节都有它存在的意义和价值。重要的是……”帝王猛犸想起玉兔剑法的总纲,脱口而出:“重要的是跳出自己的局限,以更大的角度去看这个世界。”

        恐猫点头默许,少时又问:“那你们呢,为什么要信魔法?”帝王猛犸脱口而出:“只有信魔法,才能得白象大神庇佑,兽族百种才会过上好日子。正如我学会象牙之塔,便是白象大神所赐。”

        恐猫道:“倘使真的如此,你如今的落魄,也是因为白象。”这次是帝王猛犸沉默了,它想了半晌,道:“我们无法否定魔法和神的存在。”恐猫不置可否,便在此刻,秦岭虎带着两位老者走进厢房,指着帝王猛犸道:“这位就是帝王猛犸。”转过身又道:“帝王兄弟,这位是我二师父假猫,这是三师父后猫。”帝王猛犸见它们身材与恐猫类似,只是犬齿更为粗大有力,道:“三位师父都是猫族么?”恐猫道:“我们三兄弟虽属猫形超科中的剑齿兽类,细分的话,属于猎猫一族。”帝王猛犸拜道:“晚辈见礼。”

        假猫、后猫上前把它扶起。假猫道:“我们答应为你治伤,就一定会排除千难万险,至你痊愈为止。”帝王猛犸再次拜谢。后猫平日里话语极少,道:“疗伤,秦岭虎守卫。”秦岭虎出了房间,站在门口,恐猫道:“你记住,我们不出,此门万不可开。纵是食肉联盟的盟主亲至也不行,知道么?”秦岭虎道:“弟子明白。”

        恐猫进屋,关门,对帝王猛犸道:“一会疗伤之时,记住要全身放松,不论如何难受,切勿尝试调动丹田之气,否则南非祖狮的掌力会被拔出,但你自身的内力也会损耗殆尽。”帝王猛犸道:“我只当已经死了。”恐猫点头道:“你坐到蒲团上去。”

        帝王猛犸依言照做,双目微闭,感觉按在背后的三只手掌如同三块磁铁,将化象掌力吸走,又如同三个冰块,渐渐把丹田周围的邪热融化。过不多时红日西沉,一束清冷的月光照在它的额前,帝王猛犸感到从未有过的舒适、凉爽,一阵困意袭来,竟睡着了。

        清冷的月光照在始王犀兽粗壮的大角上,也照亮了它的心事。犀族一直聚居在西方高山之上,远离中原文明,不为外界所知,适逢巨猿盛会,若能一战成名,打败这位雄霸天下的高手,犀族将在兽族世界中独占鳌头,胜过中原地区的先进种族。然而日前它收到老友莫湖兽的传书,在书中提到它与囚牛那一战,莫湖兽持勇者盾战对方空手,最后平局收场。它虽未认输,但字里行间流露着技不如人之意,其徒尚且如此,乃师的功夫当真是深不可测,故莫湖兽书帛一封,邀它前去助拳。

        夜风吹动着始王犀兽手上的丝绢,也吹动着它左摇右摆的心。“去罢,你若不想去,何必在此犹豫许久?”始王犀兽寻声看去,一个犀族少妇正站在它面前,三十七八的年纪,容姿雅致,风韵嫣然,正是妻子兕。始王犀兽道:“凭我的始王三绝,绝非巨猿之敌,而且我们没有神兵,难敌中原各路英雄。”兕柔声道:“你我都是铸器师,还怕没有武器么?”始王犀兽摇头道:“不一样。那些洪荒神器俱是比我们高明百倍的铸器大家毕生的心血凝聚,普通兵刃无法与之争锋。”

        兕沉默不语。始王犀兽忽道:“古飙,你既然来了,请现身相见。”东边篱笆外跳进一兽,劈头便道:“始王先生今时本领虽高于我,在我看来却仍未达到武学的最高境界。”来者正是古飙,剑齿一族的部落酋长。兕见它身形短小,固比不上犀族,就连虎族豹族也是不及,心中纳罕:“此兽有何本领,竟敢口出狂言?”

        始王犀兽道:“愿闻其详。”古飙道:“难道一定要把获胜的希望寄托于外物不成?武学之道,存乎一心,手中无兵,心中有兵。你不去追寻道的层次,反而和器物较劲,已经处于下乘。”

        始王犀兽道:“上乘也好,下乘也罢,打败对手才是最重要的。”古飙笑道:“你的武品还是入化终极么?”始王犀兽道:“正是,何故发笑?”古飙道:“你本该突破入化进阶穷武,但你没有。巨猿所以做到,就是因为它从不把输赢看的太重。”始王犀兽道:“古飙老弟,剑齿一族中除你之外,好像连出神高手都很少罢?”言下之意便是,你既非绝顶高手,又有何资格谈论穷武之阶?古飙道:“我剑齿一族,日后一定会出一个不亚于巨猿的宗师。”

        始王犀兽一怔,道:“古飙老弟如此自负,相信必然有所依仗,可否让我见识见识?”古飙道:“我入化初级的武品,和你相差太远,不必比试。”始王犀兽道:“与上次相见已经大有进步,这样罢,你若能接得住我的始王三绝,始王犀兽拱手认输。”古飙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始王犀兽一式“气冲斗牛”磅礴而出,莫湖兽在来书中细细叙述它与囚牛比武的始末,在始王犀兽看来,囚牛的三绝式纵然威力无铸,却未臻至高境界,囚牛发功之时拼尽全力,若是遇到始祖象或能取胜,一旦碰上莫湖兽这般旗鼓相当的对手,劣势便显现出来。始王三绝之所以成为犀族的镇族武技,就是凭借自身巧妙,收放自如,一掌打出若有十分的力道,留在体内的便有二十分,决无内劲耗尽、被逼后退之理。

        古飙暗暗喝了声彩,同时展开“剑齿拳法”缓缓打了一个圆转,将对方的掌力卸去大半,尔后拳劲一吐,始王犀兽但觉一掌打在了棉花上,等掌力尽了,棉花又成了铁墙,把力道反击上来,身子不由自主后倾,体内余劲发挥作用,将来势卸到地上,激起一尺来高的黄土。

        始王犀兽心道:“莫湖兽武功大成以后,凡克敌制胜,皆凭内力,往往不重视招式的巧妙,这也就是它和囚牛拼得两败俱伤的原因。同样面对始王三绝,比诸莫湖兽的硬抗,古飙的破解之法的确高明许多。”再使“霄汉排云”直击古飙肋下。古飙一时间找不到方法破之,只好退出几步以消来势。原本“亢龙有悔,盈不可久”,古飙一退之下,已是数米之外,这世间任何招数,若打到数米之外,威力与刚刚发出时自然差得很远,故它这一退,对方掌中力道便自损一半。然而,古飙在发拳接招之际,感觉它掌力之强,犹胜初发之时,不由大惊,眼下自己拳头已触到它的掌缘,此时躲闪必然重伤,唯有一鼓作气、激流勇进,方有胜算。始王犀兽陡觉它拳中力量暴涨,也暗自纳罕,未及细想,掌中真气一吐,古飙连连后退,一脚后踢,蹬在大树上,巨木轰然倒地,耳中听到一阵阵鸟儿扇动翅膀的声音,借着朦胧的月色,但见群鸟飞天,绕树三匝,四散而去。

        古飙由衷赞叹:“始王三绝,果然名不虚传。”始王犀兽道:“你的剑齿拳法也不错,但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你刚刚出尽全力,才勉强接我第二招,这第三招无论如何也接不下。”古飙哈哈笑道:“能破前两招,第三招自也不在话下。”始王犀兽道:“但愿片刻之后,你还能笑得出来。”

        一语甫毕,使个“心有灵犀”,飞驰而至。古飙见这一招气势上不及前两招,忌惮之心反而深了一层,越是质朴无华,往往威力越大,当日莫湖兽接招之时,借勇者盾之力尚难以承受,古飙更加不敢硬接,想故技重施卸掉对方掌力,却发现这一掌劲道之强,自己根本难以撼动,当下不住后退,对手数次进攻均被它躲过。始王犀兽见古飙一味躲闪,不再正面对攻,道:“你这叫逃跑,不叫接招。”古飙站定,面色从容,气势渊渟岳峙,道:“好,我再后退半步,便是我输。”

        始王犀兽挥掌便打,喝道:“认输罢!”古飙翻身起处,又一记剑齿拳,登时气若惊涛,声如海浪。始王犀兽之前与它交手,从未见过此招,好胜心起,迎将上去,感觉它拳中力道比刚刚精纯许多,暗暗纳罕之余,掌中又加了一重力,拳掌未碰时便传来轻微的爆裂之声,接着一声巨响,二兽都不由自主退出丈把远。这倒并非因为体内留守力道不足,而是为了消解对方的力量,以免伤到脏腑,乃武学正道。

        兕心中一凛,冲上前将丈夫扶住。过了片刻,始王犀兽气息调顺,却见古飙仍在打坐用功,立时明白了那最后一拳的奥妙:古飙的剑齿拳几乎将自身真力耗尽,以求得最大威力,单就那一拳看,已不在莫湖兽的“象牙之塔”之下,但一拳之后,便无力再战,实乃败中求胜、遇强拼命的打法。若是打上一两百招,自己当然可以凭长力取胜,但自己宁肯和莫湖兽拼上数百招,也不再想挨这样一记剑齿拳了。

        见古飙站起身子,始王犀兽道:“你可有大碍?”古飙微笑道:“你我比武,点到为止,怎有大碍?”始王犀兽道:“恭喜你的剑齿拳法又上一层楼。”古飙清啸一声,道:“凭老兄之能,空拳赤手,也能战胜各族首领,何必烦恼?哈哈哈哈哈。”纵身跃起,转眼间消失在密林深处。始王犀兽自语道:“古飙兄弟倒真是性情。”

        春夜溶溶。兕看着丈夫眼睛中的亮光,轻声道:“你还要铸器赴会么?”始王犀兽道:“赴会是当然的,铸器倒不必了,古飙兄弟的话倒不无道理。”兕微笑道:“不管你怎样打算,我都在你身边默默支持你。”

        始王犀兽道:“你要和我一起去?”兕道:“不成么?”始王犀兽道:“此去一路凶险,纵然事先约好不伤性命,终是拳脚无眼,我怕你有个什么闪失,我……”兕脸色微变,道:“无论如何,我永远和你在一起,不和你分开。”始王犀兽道:“你刚刚还说,无论我怎么打算,你都会支持我的。”兕犹豫片刻,道:“要是我说,只有这一点,我不能接受呢?”

        “帝王哥哥,我永远和你在一起,永远不和你分开。”当帝王猛犸再次见到乳齿象的时候,它已经苏醒一日有余了。帝王猛犸之前见到它,心中总是说不出的爱恋,即使五味杂陈,也总是甜蜜为主,今日一见,却只剩下无尽的苦涩,道:“你远道而来,深夜求见,就只是为了说这句话?”乳齿象眼泪夺眶而出,道:“那天,那天,不是真正的我,是我娘逼我说那些话的。”

        帝王猛犸见它杏眼微红,梨花带雨,在溶溶的月光下更添几分楚楚可怜,原本立过誓言,再不见它的铁石心肠登时像蜡一样熔化,心道:“你今天能来,我感觉像在做梦。”嘴上说:“你究竟哪一句话是真的,哪一句话是假的?”乳齿象道:“我现在说的都是真的。”帝王猛犸心道:“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嘴上说:“我分不清楚。”

        乳齿象神情黯然,道:“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帝王猛犸心道:“我早就原谅你了。”嘴上说:“你没有做错什么,不需要原谅。你深夜来岁寒山庄,究竟有何贵干?”乳齿象道:“那天你走之后不久,副巨犀师叔来我驻地,说得知你的下落,邀我师父一并前来杀你。师父答应了,同犀门组成联军,现在距此不足十里。我心里想你,念你,不忍你成为刀下之鬼,特地偷跑出来,告诉你一声,时间不多,你还是快走。”帝王猛犸心道:“我怎么值得你冒死送信?你若有闪失,真要教我自责一生。”嘴上说:“你不是誓死效忠食草联盟么?为什么帮我这个受千夫所指的叛徒呢?”

        乳齿象幽幽地道:“我以前一直认为,肉食者鄙,素食者慧,也一直怪你不该结交肉食者。可是那天你走后不久,我竟发现师父它,它居然在吃肉。”帝王猛犸道:“你说脊棱象它、它是肉食者?”乳齿象道:“那天你离开山庄之后,我回到房里,心中很是烦乱。与你决裂,是师父和我娘的意思,不是我本心。当天晚上我睡不着,出来散心,在院中远远看到湖边有微弱的火光,好像天上的星星。我顺着火光走过去,看见师父在河里抓上来一条鱼儿,放在火上烤。我当时惊得说不出话来,躲在草丛里,不敢出一点声音,生怕师父察觉。那天的月亮和今天可不一样,是一个弯弯的月牙,暗得几乎看不见。过没多久,一阵阵肉焦味涌过来,我一阵恶心喉咙作呕,强忍着没吐出来,等师父走了,我过去一看,只有吃剩下的鱼刺,跟那天夜里,恐狼吃剩的鸡骨一样腥臭。”

        帝王猛犸唏嘘一声,道:“真没想到,象宗掌门,一代宗师,竟是肉食者。”乳齿象道:“我不想帝王哥哥被肉食者所害,今夜赶来给你报信。帝王哥哥,象族犀族的联盟就快到山庄门口了,你快跑,快跑!”

        帝王猛犸道:“师妹,你偷跑出来不宜久留,赶紧回去。我和这里的主家说一声。”乳齿象点头,帝王猛犸转过身子,乳齿象望着它的背影,凄然喊道:“帝王哥哥!”帝王猛犸心中猛地一痛,它何尝不知这声喊意味着什么,春宵苦短,强敌将至,刚刚见面又要分开,乳齿象想多陪自己片刻都不可能,今日一别,更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帝王猛犸突然回头,一把搂住了它,道:“等我伤好以后,就回来找你。”乳齿象眼圈一红,用力点点头。

        在帝王猛犸的再三坚持下,乳齿象出了庄门。它走出几步,便回眸一望,帝王猛犸也希望它的身影永远不要消失,乳齿象的脚步却越来越快。帝王猛犸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得知情况后,秦岭虎的反应与它的三位师父大相径庭:“兄弟你说什么,副巨犀马上过来送死?太好了,当初在犀门驻地它打了我一掌,今日正好报一箭之仇。”恐猫道:“经过前日的治疗,帝王小友的内伤有所好转,但仍未能痊愈。秦岭虎你既然带着人家来求医,就要终人之事。这里有我们三个顶着,你带着帝王猛犸向西去。”秦岭虎道:“可是弟子岂能将你们置于险境?”后猫道:“你们两个,走。”假猫道:“大师父和三师父说得对,我们留下。嘿嘿,即便对方点子再硬,只要我们只守不攻,它们也休想过得去。”

        恐猫笑道:“二弟,这话听着提气。”帝王猛犸见它昂然而立,像极了它院中那棵百尺高松,不由暗暗敬佩。秦岭虎仍是摇头,道:“弟子这几年在食肉联盟学得不少本事,让弟子抵挡它们。”后猫道:“你,不听话。”恐猫眼珠圆睁,骂道:“你个崽子,翅膀硬了是不是,觉得师父们不中用了?”秦岭虎道:“弟子不敢。”恐猫道:“那还废什么话?赶紧滚蛋。”

        帝王猛犸与恐猫相处几日,觉得它谈吐斯文,杀气之下,还略带一丝书生儒雅,今日却出言粗俗,市井气息极重,不禁一怔。假猫道:“你大师父的脾气你也了解,它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

        秦岭虎道:“三位师父多加小心,弟子告退。”恐猫道:“你到了西方大荒之后,稍作等待,我们与吃草一族周旋够了,就去找你。”

        秦岭虎携帝王猛犸出了山庄,大步向西方走去,行了三十余里,已日上三竿。帝王猛犸道:“虎兄,我们真不留下了?”秦岭虎道:“刚才的情形你也见到,大师父不许。不过这样也好,它们是来抓你的,找不到你,相信也不会为难我三位师父。”帝王猛犸摇头道:“我了解食草一族的规矩,它们见了食肉族,定要赶尽杀绝。”

        秦岭虎一怔,道:“我三位师父只有高强特级的武品,一齐上勉强可以打败副巨犀,但再加上古乳齿象、脊棱象这些高手,只怕凶多吉少。这样,你拿着我的天玄棍,一直向西,走上五六天你就会看到雪山,到山上之后,你只消亮出棍子,自会有人来接应你。”帝王猛犸道:“虎兄你去哪?”秦岭虎道:“我去会会这帮混账。兄弟,它们若敢动我师父一根汗毛,哼,教它们有来无回。”

        一言甫毕,秦岭虎原路飞奔返回。帝王猛犸正打算继续向西,猛地想到它刚刚的话:“教它们有来无回,有来无回,乳齿象师妹岂不是将有大难?”当下提着天玄棍追将上去,然而它的功力只恢复一两成,与秦岭虎有霄壤之别,越追虎影越远,数里之后,秦岭虎消失得无影无踪。

        帝王猛犸赶到时时已过午,秦岭虎在门口朝院中窥视。帝王猛犸上前,见院中恐猫和古剑齿象激战正酣,旁边站着十几名犀族和象宗的弟子,为首的是副巨犀、脊棱象和古乳齿象。帝王猛犸目视秦岭虎,似在询问有何计策,秦岭虎摇摇头,示意莫要轻举妄动。帝王猛犸再向院中细看,找了三巡,都不见乳齿象的身影,心中不知是喜还是悲。

        此刻恐猫手持长枪,招招不离古剑齿象面门,古剑齿象以獠牙防御,长鼻上下翻飞,也不落下风。秦岭虎道:“这便是我大师父的苍松枪法,你猜得出它下一招刺哪里么?”帝王猛犸仔细回忆天玄棍法中的枪术,险些笑出声,道:“刺它屁股。”秦岭虎道:“说得好,这一招料它古剑齿象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出神高手又怎样,真动起手来还不是一样输?”

        果然,恐猫用枪柄拨开象鼻,一个纵跃来到古剑齿象身后,挺枪便刺。古剑齿象又惊又痛,回首一掌,恐猫枪断,跌倒在地。

        秦岭虎一怔,当日在犀门驻地,古剑齿象这套神秘的掌法令它头皮发麻,今日重见,仍是不知名堂。恐猫问道:“好功夫,这是什么掌法?”古剑齿象道:“我自创的‘黄河源天掌’。”

        它话音未落,眼前刀影一闪,假猫已欺近前来。古剑齿象一招“暮悲白发”闪过刀锋,紧接着又使“金樽对月”,假猫不敌,回刀防护。其实古剑齿象原本留有“黄河源天掌”做压箱底之用,日后若真的和犀族一战,也好出奇制胜,不想今日碰上强敌贴身而斗,非用这掌法不可,打斗之余看了副巨犀一眼,心道不要被它看穿了。

        秦岭虎道:“我二师父练的是翠竹刀法,它本是个篾匠,在砍竹子的过程中悟出一套武功来。”帝王猛犸见这刀法奥妙精深,赞道:“你二师父真是个奇才,这刀法它琢磨了很长时间罢?”秦岭虎道:“它从年轻时就开始琢磨,大概快四十年了。”帝王猛犸道:“我猜它下一招应该砍它后脑海,就像劈竹子那样。”秦岭虎笑道:“你已经是天玄棍主了。”

        果然,假猫跳起,半空中一招“脑后砍瓜”斩向它脑袋后部。古剑齿象把脖子一缩堪堪躲过,假猫又一招“立根破岩”,倒转刀柄,将刀身直直插向它背脊。古剑齿象陡逢大变,并不慌张,长鼻一甩,使了个“戳”字诀,在它腕子上用力一捅,假猫拿捏不住,大刀脱手。其时它身在半空,刀也并未落地,假猫凭空一抓,激起一阵罡风,大刀受力向上飞。假猫一把抄在手里,稳稳落地。古剑齿象赞道:“好老儿,真有你的。”

        “二哥,我来!”后猫挽个剑花,挺剑便刺。假猫道:“三弟非它之敌,你我合力擒它。”举刀便砍,古剑齿象一时陷入苦战。早在十几年前,这猎猫族三兽的功夫以恐猫为最,假猫次之,后猫居末,盖因兵器界有言:“百日练刀,千日练枪,万日练剑”,三兽自幼学艺,学剑者自是进境较慢,被甩在后面,但时日一久,剑术的威力便显现出来,今时后猫的墨梅剑法已一跃超过两位兄长,稳居第一。

        秦岭虎问帝王猛犸:“你再猜猜我三师父下一招要刺哪里?”帝王猛犸凝视良久,道:“这剑法过于深奥,我还瞧不出。”秦岭虎道:“等你日后见了玉象,向它请教玉兔剑法,你便明白了。”帝王猛犸想到玉象,脑海中浮现出它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你再不用心学,太阳就要出来啦,到时候救不了师父师弟,不要怪我教的不好。”帝王猛犸嘴角现出微笑,好像又回到了数月前长白山脚下的那个夜晚。

        想了片刻,猛地乳齿象的含泪玉容打破了甜美的幻想,帝王猛犸暗骂自己花心滥情,凌晨之时和师妹的海誓山盟都到哪里去了?当下抬手打了自己一巴掌。秦岭虎一怔,奇道:“你干什么?”帝王猛犸大窘,期期艾艾地道:“我、我打蚊子。”

        此时二猫一象翻翻滚滚打了二三百招,后猫手持长剑,俨然成了主攻,古剑齿象避多挡少,十招中还不得一招。副巨犀道:“看来今日我不出手,收拾不了你们这群肉食者!”身子一闪,跳进阵中,震得地面咚咚作响,立时分开三兽,续道:“象兄且休息,让我来会会它们。”古剑齿象长抒口气,道:“交给你。”

        副巨犀一招“泥牛入海”攻对方下盘,后猫见它这般巨大的身躯竟出此怪招,也暗暗吃惊,一剑刺出,四面八方都是剑影,正是得意之作“众芳摇落”。副巨犀不敢硬接,左支右绌,待对方此招使老,一招“犀牛望月”,铁掌自下而上斜斜划过,后猫冷笑一声:“灵犀八法么?”持剑而立,静待对方手掌触到剑锋。副巨犀翻身躲过,掌锋不停,一下斩在从旁游斗的假猫身上,假猫猝不及防,登时倒地。副巨犀笑道:“这叫制鸿去翼,后猫,我看你光杆司令,还有什么本事!”

        后猫大怒:“偷袭,卑鄙。”副巨犀哼了一声,猱身又上。后猫身子一歪,使了个“疏影横斜”,剑招好似梅花,空灵中不失隽秀。副巨犀发了狂,拔山倒树,一拳一拳,劲道十足。后猫生怕有失,但以剑招防御。秦岭虎看至此,低声叫道:“不好,师父被动挨打,怕败不旋踵。”帝王猛犸还未意识到,却见副巨犀一拳打中后猫肩头,后猫虽然侧身卸力,但力量与对方天悬地隔,这一拳打得它眼冒金星长剑脱手。副巨犀哈哈笑道:“好!把三个老东西给我绑起来!”

        少时三兽已被粗绳牢牢捆住,刀枪剑散落一地。帝王猛犸欲冲进院中,秦岭虎按住它的肩膀,道:“沉住气,等会我进去,你找个地方躲起来,记住,千万别露面。”帝王猛犸眉头皱起,正要开口,秦岭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道:“你若还当我是你大哥,就听我的。”

        副巨犀大喇喇地坐在院子正中,道:“说,帝王猛犸跑到哪里去了?”恐猫道:“你要杀便杀,费什么话?”副巨犀道:“我真不明白,帝王猛犸是我联盟的叛徒,与你们非亲非故,你们何必维护它?说出来,还能死个痛快。”恐猫道:“横竖是死,为什么要便宜你小子?”副巨犀大怒,一时没了计较。脊棱象却不怒反笑:“我们这次能追踪得到帝王猛犸,下次同样可以,你不说也无所谓。你们杀死你们三个,可比杀死帝王猛犸功劳更大,回去之后,盟主一定会大加赞赏。”

        副巨犀抚掌大笑:“不错,我怎地没想到?脊棱象,杀死它们的任务交给你了。”脊棱象颔首上前,恐猫又露出狰狞的神色,道:“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你们,你们根本没有素食者的戒定慧,相反,你们是肉食者中的肉食者。”

        脊棱象脸色大变,骂道:“你胡说八道!”一掌朝它颅顶拍下。秦岭虎长啸一声:“恶贼住手!”脊棱象一惊,见强敌猝至,退出两步,站定门户准备迎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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