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白渊的夫人

那女子行色匆匆，肩上背了个包袱，薄弱的身子外只罩了层同色披风，与我擦肩而过时差些撞到我怀里。我扶住了那名娇弱的美人，待看清楚她的容貌之后惊诧道：“是你……”

        女子眼神躲闪，瑟瑟发抖道：“我，我是无意的。对不起。”

        楚嫣走了过来，问道：“你，认识她？”

        我扶着女子的胳膊，轻描淡写道：“她是白渊神君的夫人。”

        “就是那个凡人？”楚嫣早便听说白渊娶了个凡人做夫人，但当日因着白渊成亲的吉日和她嫡母龙后的生辰撞了日子，她没能亲自过来瞧一眼。而我与她，已经有了两面之缘，这一次该是第三面了。

        月光铺满了整个竹林，我孑然站在了竹林下，看着月光勾勒出的翠竹轮廓，影影绰绰。楚嫣去照顾了白渊的夫人，我便出来看看月色，小玄说的对，一个人的时候看月亮，很解闷。

        有人踩碎了我身后的满地荒叶，我已猜到了来人是谁，没有回头，只淡淡问道：“神君来得有些晚了。”

        身后人静了一阵，道：“她呢？”

        我道：“她太虚弱了，如今已经睡下了，楚嫣在照顾她，你何时带她离开，都行。”

        那人又沉寂了好一会子，嗓音沙哑：“阿绾，谢谢你。”

        “你不用谢我，只是举手之劳罢了。”拢了拢衣肩上的披风，我看着诸天寥寥星辰，笑出声道：“神君与本君上一次一起看这星辰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三万多年，这三万年里，神君想要的东西，可曾得到？”

        他抿了抿薄唇，道：“本神君想要的东西，注定此生都难以触碰到半分。但那东西，本君现在不想要了，本君觉得，与其奢望那得不到的东西，不如珍惜当下便好。”言罢，他敛眉低眸：“你呢，你想要的东西，可曾寻到？”

        我笑了声，转身同他道：“白渊，我想同你讨一样东西。”

        他道：“什么东西？”

        我沉思一阵：“你的笛子。”

        他顿了顿，终还是将随身的那柄玉笛递给了我，我闭上眼睛，抚摸着那片冰凉，虽说和记忆中的那些，不大一样，但这样抚摸着，我已经知足了。

        三万年前，我遇见了一个神仙，他是第一个愿意给我吹笛子的人，但，他终不是我的良人，也不该是。

        楚嫣从厢房中出来，面色阴寒，“两个月前，我问过你，其实你若是真的喜欢他，我可帮你一同抢了他。可你放弃了，现在后悔已经无用了，那姑娘的腹中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我知道。”

        “那你怎么还……”

        我回眸看楚嫣，嘴角弯起：“小六儿，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他了，他视我如妹妹，我也理应只当他是兄长。”

        她大约还是不明白，我没再同她解释，毕竟这六万年来，我每一日，都是这样过来的。

        白渊去哄他的夫人，他夫人死活不愿意同他走，内屋里传来哭哭啼啼的声音，白渊无奈之下，只好点了她的睡穴。房门自行打开，白渊怀中抱着伊人，缓缓走来。

        我问他：“真的要这样做么，你可想过，孩子落下，她或许会经受不住。”

        白渊目光温和的瞧了眼怀中人，和煦道：“本君这一生，都妄想逆天而行，但这一次，本君害怕了。孩子落下之后，本君会抹掉她脑中的记忆，与她重新开始。”

        美人眼角挂着泪珠，从她握着白渊的手苦苦哀求的时候，我便能感觉到，她很痛苦。

        重新开始，何尝不是个劫。

        长泽离开后的这两日，我与楚嫣每日能做的也不过是赏赏花，喝喝茶，偶尔去街上看一看，楚嫣又总在闷着，心中记挂着洛水二皇子将她当做三公主的那件事，我时常替她开解，然她真正听进去的，着实没有多少话。

        拽到一片花瓣，我长舒了口气，那日良宵神君走时明明说过，只需要两日便可回来，但今日，已经是第三日了。

        楚嫣撩起裙子坐在我身边，好奇道：“我也很好奇那个替你解围的神仙究竟长什么模样，嗳，绾儿，他长得俊俏么，今年多大了，有无婚配……”

        我恹恹道：“小六你要不要查查人家的生辰八字？”

        楚嫣皱了皱眉头，思索片刻，道：“嗯，这样其实也可以！”

        一扇子打了过去，楚嫣白白挨了我一扇子，颇为气恼：“我可是为你着想，你都已经六万多岁了，君主早就想将你嫁出去了，可你掰开手指头算一算，自从你与四哥那一闹后，还有多少个神仙敢娶你？好不容易有个脑子抽筋的九泽帝君，你又偏偏不要。”

        摊开扇子，我细细摩挲着扇骨，道：“我云绾兮这一辈子，只嫁给我认定的良人，那些身份尊贵的神，本君没兴趣。”

        楚嫣对我这番话，极其不赞同，但这么多年了，她也渐渐习惯了。

        小玄离开了这些天，第一次给我写了书信送来。信上说他有个叫玄清的叔叔近日要在精灵族小住，他便也要随着他叔叔一起在那住下，约莫须得两个月方可回来。一同捎回来的还有精灵族的些许特产，多是吃食。我十分欣慰的将那封信给重新收起，放在书案上，几日不见小玄，当真是有些想念。

        第四日，长泽和良宵还是没有回来，我觉得房中闷得慌，便索性在院中搭了个秋千一边吃着小玄给我带回来的精灵族特产，一边念叨他们何时回来的话。

        楚嫣觉得我有些傻，坐在我面前饮了口茶道：“你就这样盼着你那救命恩人回来？”

        我颓然道：“倒不是盼着他们回来，只是这府中太清静了。小六儿你又总是研习你那鱼跃龙门的法子，我一个人很是无聊，往日小玄在的时候，还有他可陪我去钓钓鱼，看看风景。”

        楚嫣托腮看我道：“你可是神仙，自然不会为了这些事情烦恼，我与你不一样，我是妖怪，即便有个做神仙的爹，我也是妖怪。”

        “等你变成了神仙之后，就该明白，还是做个妖怪好。”神仙有天规天条束缚，譬如天条上明令禁止过仙凡相恋，可妖怪就不一样了，妖族的此任妖君大人年轻有为，且深受妖族子民爱戴，妖怪和凡人相恋，顶多就是被人间修炼的道士抓住打一顿，若是愿意回头，重返妖界还能提升修为，可神仙，就只有魂飞魄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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