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雨师

三界雨师遍布，少说也得有几百个，那年东海以南此带闹了干旱，正巧掌管此处河泽的水神乃是瀛洲神宫门下，洛子枫便将此事上奏了九重天，九重天当即命此带雨师降雨，后来有没有惩罚他失职之罪我不晓得，我只记得那日立在云头降雨行风的神仙，是个小老头。

        雪衣姑娘含羞莞尔，回我道：“殿下所说的那位，因三万年前降雨误了时辰而被司雨府君殿下给撤职贬去了人间仙山做土地去了，小神三万年前便接替了此处降雨之责。”

        “三万年，你都来了这样久啊？”我掰开手指头算了算，三万年前我和玉书还不识得，那她，方才看她的眼神，固然不是瞧陌生人的模样。“你认识本君？也该认识玉书吧，为何我之前从来没听玉书提起你，也没见过你？”

        她眸眼璀璨，双颊染了桃红，笑色迷人：“小神掌管此带云雨，殿下常来此处，小神自是识得。四殿下……小神也识得，只不过，小神除却往日司雨时外，便居住在雨神宫内，从未现身过，四殿下也不曾见过。”

        “这样啊。”我抚着扇骨道：“雨师姑娘今日现身，莫非是来司雨的？”我这方浇完半个园子，她便现了身，早知，我该晚些过来，这般，便不用我费力气了。

        姑娘斟酌一阵，摇头笑道：“回禀殿下，小神并非是来司雨的，只是途径东海的时候，路过这里，星辰花喜水，四殿下他去了天宫，约莫，需些时日难以照顾它们。”

        这话，我似听出了什么名堂，含笑浅浅道：“看来，你这个小雨师，倒是很关心东海四殿下的，对他的一切行踪，了如指掌。”

        她闻声烧红了脸颊，羞窘颔首，风吹起她身后青丝，发髻上杏花初绽，广袖飘逸。“实不相瞒，殿下，小神初担此处雨师之职，前去东海拜见龙君大人，无意得见四殿下风姿，奈何当时来去匆匆，不能与殿下搭上两句话，后来，小神好不容易等到此处生灵太平，得空前去拜会四殿下，可却逢上了四殿下与那凡女璇玑的事情，四殿下他……他过得并不好，璇玑魂飞魄散后，小神常来看四殿下，小神自知殿下心中愁苦，不忍再让殿下心烦，于是，只常来替他照顾这洞外的星辰花。”

        我与玉书相熟几千年，他府外的星辰花从未出过差错，她此来一说，我倏然觉得，这姑娘的本事极好，三万年了，竟能将事情做到我与玉书皆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地步。

        “殿下可曾记得，殿下与四殿下成亲的那日，忽有狂风骤雨降下，后来不出半个时辰，便停歇了？”她小心翼翼的问着我，我握着扇骨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我与玉书成亲的那日，听说，着实是有这件事。那次洛子枫怕我逃了，不惜同君池帝尊讨了捆仙绳困住了我，成亲择的时辰，并不算吉时，洛子枫着急将我嫁出去，而东海老龙王那边着急迎娶，急急忙忙的，花轿一入东海地界便下起了瓢泼大雨，那时我已在花轿中睡昏了头，后是朱雀同我道，雨得太大，差一些就误了拜堂的时辰，好在及时地停了下来。

        虽说后来，我还是没和玉书拜堂，玉书那厢比我聪明，佯装刚从人间回来斩水妖受了重伤，满身是血的出现在众神眼前，袍子都来不及换掉。神仙成亲讲究的便是一个吉利，老龙王见状也无法逼迫他换衣裳同我拜堂，索性，直接将我二人给扔进了洞房，至于后来的事情，泰半也真如同四海传的那样，我乘人之危，嚣张跋扈，在四殿下重伤的时候拆了龙宫还将四殿下痛打了一顿……

        “原来，那日的雨，是你暗中相助？”我敛眉不高兴道：“你为何不让那雨下个三天三夜，我与玉书这婚事，原本便是个错。”

        她苍凉笑了笑：“殿下与四殿下，如今乃是知己，这样的结局，不好么？”

        仔细一想，也是这个道理。我缓缓然的站起身子，展开折扇搭在脑袋上，遮住了九天余晖，“你在他身畔，守了这样久，若不是有些情义，必然也坚持不下去。三万年了，你便没想过要出来见他一面么？”

        “殿下，假若此时还是三万年前的那日，在泱泱东海中，我或许，还有些勇气。四殿下他的心，从两万年前，就已经死了。小神仰慕四殿下，只要能这般默默地留在他身畔，便够了。”

        不知以前听谁说过类似的话，我晃了晃自己的头，却如何也想不起来。

        日落西山，我也该到了回去的时辰，临行前我将那洞府前的百里星辰花托付给了她，我能瞧见，她弯身轻轻抚摸星辰花花瓣的时候，眼里携着柔情与满足。

        我见过世上不少痴男怨女，但类似于她这样的，真是头一次见到。

        正思索要不要帮他们一把，毕竟玉书那位心上人已经走了如此多年，他尚且还年轻，不可这样孤单一辈子。可翻来覆去的几次琢磨后，我总算是知道了哪里不对劲，方才，我好似忘记问她的名字了……

        府中那几树合欢花簌簌蓁蓁，我在自己房外收拾那盆杏花，手指柔柔托起花瓣，花蕊内挂着两颗露珠，拾起掉落在尘埃中的枯叶，我垂袖将枯叶丢下，身后传来了缓慢的脚步声，步伐轻盈，是个女子。

        “绾桐姑娘。”清凌凌的女声随风飘进了耳廓，我搂着花盆，背对着她，依旧不慌不忙的拾起埋在尘埃中的残花：“原来是玉梨姑娘，寒舍简陋，先寻个地方坐下吧。”

        “本宫，今日前来并非是找你喝茶的。”她冷下语气，绫罗曳地，慢慢行来，驻足在我身畔，嘴角挑起了一抹讽刺的笑意：“长话短说，你明白的，本宫喜欢长泽，你不该出现。”

        果不出我所料，他是因着长泽而来，我其实，不该趟这趟浑水，怪只怪我当初为何要陪他演那场戏，我本以为离开仙府是解脱，可谁想，她如此有毅力的又跟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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