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送你的礼物

晚宴过后，原是良宵神君要送我回去的，可长泽却以子梨上神医术不凡的由头将玉梨丢给了他照顾，自个儿偏要借着送我回去的理由躲清闲。

        新月如钩，银光皎皎洒遍铺满鹅卵石的小路，我双手背在身后，不高兴的踢着路边枯叶，“我也老大不小了，再说这府宅也算不得大，你犯得着亲自来送我回去么，玉梨，她还病着你，你该去瞧瞧她。”

        他思索了阵，道：“送你回来，是因为本座怕你喝多了酒，走迷路了。”沉默一阵，又道：“你，不喜欢本座送你回来么？”

        我昂头瞧了他一眼，复又委屈低头：“但，我们……你这样做，有些不太好。”声音越来越小，我如履薄冰：“玉梨是你妹妹，总让她误会，也不好。何况，我现在已经算上半个有夫之妇了……”

        天帝赐的婚，非同小可，我盯着地上自己的影子自言自语道：“你忽然对我这样好，我很不适应。”

        “你是谁，本座从未介意。”他握住了我的手腕，我胳膊蓦然僵住，回身看他，他另一只胳膊还顿在我眼前，约莫，是想来抱我……拂袖负在身后，他眸光温柔了许多，道：“你闭上眼睛。”

        “嗯？”我不明白，他便又道了句：“送你个礼物，你，闭上眼睛。”

        礼物？我看着他踌躇了半刻，乖乖听话闭上眼睛，有风吹在面上，暖暖的。他行至我身后，柔柔揽住我的肩，附在我耳畔处徐徐道：“可以睁开了。”

        有光透过眼缝洒进我眸中，我睁开了眼睛，苍茫夜色中唯见漫天幽光闪烁，似坠落人间的星辰，忽明忽灭，新月弯弯，幽光华然，我惊讶的旋身转了圈，看着漫天萤火虫扑扇着翅膀，喜悦的伸出掌心，等萤火虫落下。

        “好美啊，这些萤火虫是从哪里弄来的？不会是幻术吧。”虫子落在掌心，烫的好痒，这幻术也忒逼真了些吧。

        “不是幻术。”他立在幽光深处，玄衣曳地，淡淡道：“这是从苍梧山抓来的。”

        “是你抓的？”虫子从我掌心飞走，我看他，心猿意马，跳动的心久久难安。

        他依旧风轻云淡，浅浅道：“嗯，不难。”

        这就是他送我的礼物，很美，美得不可方物……我此生，大抵从没有过此时的感觉，欢喜，感动，还有些，心跳加快，脸颊发热。

        萤火虫在我二人的这片天空中飞舞，点亮了苍茫夜色，我隔着幽光与他相望，便如那日在梨花树下，他淡淡的一个回眸，便注定让我此生难以忘怀。

        我同他说，我喜欢这些东西，以前虽瞧过，但从没见过这样多，这样美的景象，只这第一眼，我便爱上了。

        流光从指间逝去，像是眼前铺了条银河，一望无际，浩浩汤汤。

        我靠在他肩上睡着之后，是他将我抱回了厢房内，我昏昏沉沉时听他在我耳畔轻道：“乖乖睡着，等我回来。”

        有暖意罩在了额头处，流进了灵台中。他的手柔柔撩开我额前碎发，拂过鬓角紫玉簪，撩得金铃清脆作响。

        这一夜，我做了个梦，梦里有一个人，他执着我的手，站在山顶之上，山下灯火万千，灼灼映目。他便站在我的身侧，同我道：“小绾，这就是人间，我带你去看烟火，好么？”

        人间桃花开遍，林中落花洒在浅渊里，我蹲在岸边，撩起一捧水，扬袖将那水洒向天空，桃花落了一重又一重，他隔着花影寥寥看我，嘴角弯起：“我不会走，我答应你，待你一回头，便能让你瞧见我。别怕，小绾。”

        梦中的美景让我难以自拔，我头一次想，就这样永远也不要醒过来该多好。那种感觉太过清晰，太过真实，便好像真正切切发生过一般。我沉迷他嘴角的笑，沉迷他掌心的温度，沉迷他那双含情脉脉的清眸……

        “小绾，我一直都守在你身边，永远不离开。”

        没有海棠花的梦，也可以这样美。

        一场芳华梦，两叶秋菩提。

        苏醒时已是天色泛白，帘幔后青烟袅袅，我揉了揉眼睛掀起被褥起身，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然行至桌旁，伸手提起茶壶兀自添了杯茶，低眸正瞥见了桌角安放的一张纸条，我好奇的将那纸条拿起来，展开纸上墨痕，引目的只有寥寥几个墨色大字：莲池一见。落款是长泽。

        折好纸条，我将杯盏撂下，昨夜，是长泽将我送回来的，他走的甚晚，没想到这样快就回来了。

        未做多想，我披好了衣衫，简单梳洗后便去莲池寻他。

        府宅莲池唯有一朵莲花孤零零的绽放着，我寻来的时候没看见长泽的身影，杨柳恹恹拢下枯黄的枝丫，我回身看了四周一眼，轻轻唤道：“长泽？”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我顿住动作，那步子行的很慢，亦是很轻盈。并非是长泽……

        “是我约你来的。”玉梨抬了抬下巴，傲然道。

        我未回身，侧过容颜眯了眯眼眸，道：“你寻我，所为何事？”

        她施施然走近我，长袖长裙委地，驻足道：“约你出来，你大概已经猜到了吧。听良宵神君说，长泽对你有救命之恩，你留在他身边，是为了报恩，只是这么多时日了，欠长泽的，已经还了，何苦还要再留在此处？”

        我冷笑了声：“你想，要我走？”

        她凝眸道：“只要你愿意离开长泽，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成全你。”

        “你觉得，我是因为长泽的身份才留下来的？”转身看她，是张极俊美的容颜，可惜，被一颗狠毒的心给毁了。

        她扬眉：“长泽的身份，十分尊贵，这些年了，我见过太多为了嫁给长泽而不择手段的女子，相比她们，你似乎更懂得抓住男人的心，不争不抢，反而让长泽对你刮目相看，你的手段确是高明，你留在长泽身边不走，我却不信，你会无欲无求。”

        “那是你，不是本君。”我嘲讽道：“你觉得这世间所有感情都要用欲望前去衡量，那不是爱，那只是利用，我与你不一样，我从未想同你去抢长泽，也没想过用什么手段，对付你，还无须本君动手。”

        “你不爱长泽。”她倏然扬声，我僵住，只听她压低了声音，浅浅道：“你若爱长泽，便不会看见他喂别人吃饭，与别人亲昵还无动于衷，我在你眼中，永远都看不见半点波动，与其说是利用，你我之间，怕是你更为适合这个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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