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离开

“哦，查到了。”小童换上一副讨喜的模样，乖巧道：“小仙今日去龙门前观望，的确寻到了殿下画像中的女子。”

        我拂袖扫去了棋盘上的棋子，凝声道：“她，现在怎么样？”

        小童认真道：“龙门仙气太为旺盛，小仙虽然能偷偷溜过去，可依旧不能随意靠近。只能在云霄之上远远看一眼，那姑娘尚且还好，但听说今年龙门打开，不少小鱼都去凑了热闹，按往年的惯例，鱼跃龙门乃是万里挑一的事情，参赛者往往都数不胜数，而真正能一跃成龙的，屈指可数。”

        我自然知道鱼跃龙门不易，且跃了龙门之后，只有将自己满身鳞片卸去，方可换一身龙骨，鱼跃龙门不易，脱胎换骨，更是艰难。

        “六姑娘本就有真龙血脉，比之旁的小鱼，自然是多了几分胜算。只是，殿下想要帮六姑娘寻捷径，怕是很困难。上古龙族每隔三万年一次龙门开启之日，比赛期间有九天尊神亲自观战，而主持此事的尊神，便是上清境的明珏天尊，天尊大人公正严明，想要在他眼皮子底下作弊，至今还没有成功过的。”

        是了，上清境的明珏天尊正是上古龙族之祖，这事情，怕也只有他能做主了。

        小童打量着我的神色，胆大道：“瞧你这模样，该不会想对天尊做些什么吧？”

        我摸了摸鼻头，心虚道：“我哪敢，虽然没有十分把握能让天尊大人渡楚嫣为龙神，但，放放水还是有些希望的。”

        能帮到楚嫣的，只有那人了。

        小童急不可耐的扯了雨师回府邸去处理那堆积成山的公务，我朝着他们的背影挥了挥帕子，闷闷道：“有空记得常来寻我下棋啊。”

        洞府外燃起了烛光，我气馁的呼了口气，捏着帕子擦鼻子，其实，一个人的时候，确实有些孤独。

        玉书那个没良心的总算是在多日后给我回了书信，信上唯有两行字，大致的意思是我若动他的星辰花，他必回来收拾我。我打不过玉书，这个事情我早在好几百年前便已经清楚。信上提及了他为潮汐宫上仙掌管日月大抵还需要几日，加之太清宫的朝会赶得紧，来来回回也得个四五年。

        人间四五年，天上四五日，如此算来，玉书在天上也不过半日的功夫。潮汐宫是个重要的地方，那位老上仙早便有退隐的心了，只可惜，这四海之中，除了玉书之外还当真没有人能胜任。

        撩开青藤重重，我侧身进入了洞府后的那片禁地，往日里这地方玉书不允任何人进入，可说起来，连楚嫣想要看一眼都难上加难，玉书却单单允我进入。

        所谓的禁地，实则是个衣冠冢，当年那个凡人是魂飞魄散了，老龙王连尸骨都没有给玉书留下一根，玉书无可奈何，只有将那姑娘生前的衣物葬在此处，立了碑，日日瞧着这墓碑上的名字饮酒解愁。

        青藤缠绕在脚下，花开蝶舞，正是一副世外桃园的景象，我拂袖扫开了碑上灰尘，碑上只用的是玉书之妻的名分，至于姓甚名谁，玉书没写，我也从未听他提起过。

        拾起一根香，我将香点燃，安稳插在那碑前。

        许久许久之前，我问过玉书，魂飞魄散的人是没有灵的，可玉书为何还要隔三差五的来上一炷香。他没回答我，此事大约，隔了有个几十年，有一日他忽然同我道，他立这个碑，只不过是想安抚自己，午夜梦回的时候，能让自己误以为，她还在。

        人没了，情还在，他对她的爱还在。

        起身风吹起衣裙，我沉沉叹了声，也许，这便是宿命，没有一个神仙，能逃得过。

        小雨童在山下的结界外愁眉苦脸守了半个时辰，结界散去后顶着一双火眼金睛冲了上来，“今天是八月十五，人间的中秋节啊，大人命我同你说，她今日要赶去南镇那边布雨，还有一个地方闹了干旱，大抵要降下了半日的大雨，小仙先陪你下山，等晚些时辰就来寻我们。”

        “那好呀。”我折身便冲进了洞府内，七七八八的捡了好几颗玉珠子进袖中，待一切都准备好之后方再来寻小雨童，小东西因着这几日总是被我挡在门外，脾性也愈发不好了，起初还唤上神，到后来索性就你呀我呀的随意嚷嚷，好在我早便习惯了这种无拘无束的日子，不在意也不曾怪罪。

        下山之时天还未暗，山下的百姓们此时正在搭着绸缎灯笼，烟火袅袅，铺子里有月饼的香味，小雨童在我身边馋的流口水，我见他此状忽想起往日小玄在我身边的模样，他现在，该还不知道我已经离开了吧，小玄很聪明，也很惹人疼爱，只可惜怕是以后再也不能见面了吧。

        掏出袖中方才当玉珠的碎银子，我同老伯要了两个月饼，分给小雨童一个，自己也留了个，小家伙看着热腾腾的月饼颇为为难，看似难以下口。

        我善解人意的问道：“怎么不吃啊，方才看你似乎馋的厉害。”

        小雨童哭丧着脸道：“大人说过，咱们雨师是不许食凡间之物，只需香火便够了，这几百年了，我早就吃香火吃腻了，也想换种口味，可是，其她雨童都说，吃了凡间东西就会变成凡人……”

        我摸了摸雨童的脑袋，拧眉道：“谁同你说的这些大道理，你是仙，自然可以吃凡间的东西，而且不会变成凡人，你家大人定是害怕你贪吃偷偷来人间，误了公务。”

        雨童眼中放光：“真的么？”

        我重重点头，拉着他的小手道：“你看我也是神仙啊，我每日都吃人间的东西，也没有变成凡人啊。人间，是个很美的地方，比咱们神族的仙境宫殿不知要美上多少分。”

        小家伙啃了口月饼，委屈道：“你是大神，我们只是小小的小仙，如何能比啊。”

        “神也好，仙也好，不都是这三界六道中的生灵么。佛祖说过，众生平等啊！”

        茶馆里人潮人海，好不热闹，我带小家伙挤进去寻了个空桌子坐下，同小二要了些瓜子茶水，百姓们围成一团去听那说书人谈天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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