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解术之人

日上云头，我干巴巴的守在厢房内快要睡了过去，忽感到门外有仙气涌动，是长泽回来了，一定是他，猛地拉开门，映入眼帘的身影令我大吃一惊，长泽怀中抱了一名浑身血迹的女子进门，女子衣衫凌乱，青丝散在肩后，容颜上的半点血色都没有，惨白如纸，这倒还是重点，重点是她的样貌……

        “长、长泽，她……”我惶然后退了两步，他抱着女子，面色如霜，进门后将女子的身躯安放在软塌之上，浅声道：“她便是解术之人，只可惜，本座去晚了一步。”掌心在她的容颜上一扫，原本的模样敛去了不少风华，仔细瞧着，还是和我很相似……

        “她怎么了？”伸手往她的脖子处探了探，我心头一震，颤颤道：“没有脉象，是……死了？”

        长泽握住了我顿在半空中的那只手，掌心暖意浅浅，“嗯，本座寻遍大泽山，才将她寻到，只可惜，已经没有了心脉。”

        “是谁杀了她？”我大致也猜出了她的身份，一早在市集上撞见的那些人，约莫就是来寻她的。

        长泽沉声道：“也许是自杀，也许是，她杀。”

        “她的样子……”我颤巍巍的伸出手，指了指那张容颜，甚至连眼角的泪痣都和我一模一样，这也忒奇怪了些吧。

        “小绾。”长泽不动声色的将我揽入了怀中，衣间紫鳞花香味袅袅，大手抚着我的后背，低声入耳：“记得我同你说过的话，这里的一切，是真亦是假，你看见的，都并非是真实的。”

        所以，这个陆夫人，也是假象，但那人在幻境中造出个和我模样一般的女人，又有何用。

        女子是长泽在山崖下发现的，因着坠入了荆棘丛之中，衣衫和样貌都被毁了，只是因着刚刚咽了气，尸体还不曾腐烂，长泽拂袖将她的记忆给提了出来，莹莹微光中有一幕便是在大泽山，她面如死灰的缓慢行至山崖边，闭上眼睛时，身后忽有一只手推了她一把，她从山崖上坠落下来，当即便死在了山下，可她生前的记忆中，却没有看见是何人要置她于死地，只隐约记得，那人的袖口，绣满了桃花。

        “本座寻到此人乃是破界的关键，而此结界的出口，便在陆家。”长泽将那团记忆捏碎在手心，覆手时光芒已是消失的干净，“逆世境中死去的人会化作一只蝴蝶飞去，而她死后，必然会有个活着的人，去代替她的身份，代替她按着命格走下去。”

        我喃喃道：“代替她的人，难不成便是我么？”此境是我从未见过的地方，术法精妙，甚至寻不到一丝破绽，境外之人代替境内之人活下去的说法，我亦是从未听说过。

        “入陆府，也许是最后的方法。”他抬指搭在我的脸廓，目光幽深莫测，沉重启唇道：“小绾，怪本座不好，没保护好你。”

        我恍惚的瞧着他，抬手亦是握住了他的手腕，轻笑道：“你别这样说，左右都是我要跟着你来的，无非是桃代李僵罢了，等我们找到出去的法子，不就可离开了么。”

        他冰凉的手指有些僵硬，避开我的眸光拂袖转身道：“小绾，本座本不该，再让你经历一次这些……”

        我不大明白他此话的意思，权当是他为了关心我方这样说，悄然的走近他两步，抬起双臂从他身后抱住了他，明明是头次这般主动与他亲近，可抱他时的感觉，却像是早已感受过千万次。我将头靠在他的身上，声音很轻：“长泽，你不用总是担心我，索性没有你的前半生中，我也是这样活下来了。你对我的好，我都明白……”

        他大手拢住了我的双手，沉沉道：“对不起……”

        我不晓得他为何要同我说对不起三个字，只是感觉每次他同我说对不起的时候，语气，都犹如重石，字字压在他的心坎，也压在我的心坎。

        陆家如今满世界的寻找他家夫人，却不知陆夫人此时已经命丧黄泉，长泽带我寻了个地方将她给葬了，彼时青山绿水，青烟袅袅，她的魂魄从坟中飘出，化为一只折翼的银蝶踉跄飞去。

        青山绿水，该是她喜欢的地方。

        长泽设局将我送进了陆府，至于是如何进来的，我已经记不清楚了，只知道长泽给我施了法，我便昏沉的睡了过去，一觉醒来便听到有丫头的哭声从床头传了过来，扰得我很不舒坦，我挣扎着要起身，扶住昏昏沉沉的脑袋，那掩面哭泣的小丫头闻声便匆匆过来扶我，含着哭腔道：“少夫人，你终于醒过来了。”

        我扶着脑袋含糊道：“你，是谁？”

        她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抱进怀里，眼里泪水朦胧，激动道：“小桃，少夫人，是小桃。”

        “小桃？”看起来是那女子的贴身丫鬟，我将手轻轻从小桃怀里抽出来，扫了眼四下的摆设，瓷器精致，装饰奢华，果真是大户人家的做派。

        小桃赶忙将一旁的温茶捧过来，眼巴巴道：“少夫人如今失了记忆，肯定好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不过没关系，有小桃在，少夫人想知道些什么，小桃都告诉少夫人。”

        我敛眉接过了茶盏，失忆，长泽给我寻得这个借口，堪堪最是合适。“我，怎么回来的？还有，送我回来的人……”

        “夫人坠落山崖，是一位年迈的大夫救了夫人，只是夫人伤了脑子，所以醒来之后九成会失忆，那大夫送少夫人回来之后，就离开了陆府。”小桃极为简单利落的说罢这些话后，又悄悄溜去了门口四处张望一阵方回来：“少奶奶，少奶奶你告诉小桃，是谁想要置少奶奶于死地的，是不是那位沈小姐，是不是她。”

        她神色有些慌张，我倒是颇为无奈的起了身，撂下茶盏道：“你，忘记了，我，失忆了，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那丫头怔了怔，似转瞬息便顿悟出来，委屈道：“小桃，是小桃冲动了。”

        我许是睡得久了，身子骨似都僵硬了，徐徐行至桌案前矮身坐下，狐疑道：“这才睡了一日，怎么身子骨就承受不住了……”

        小桃站在我眼前瞪了双大眼睛，嗫嚅道：“夫，夫人，你都已经昏睡了五日了……”

        “咳……”一口茶呛住，我彻底崩溃，长泽他下手，也忒重了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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