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这一次不骗你了

我回过了神，歪头悄悄看了一眼他的侧容，他闭着眸的模样，也很好看。手僵硬的搭在了他的肩上，我亦是将自己的下巴靠在他肩头，浅浅道：“长泽，我，我见到陆世安了，可他的容颜，他的眼睛，和你有七分相像，我差些将他认错了。”昂头看天，我喃喃道：“造出这个世界的人一定在做法时打瞌睡了，若不然又怎么会有这样多纰漏。”

        他抚着我的后背，大手在我的背上轻轻拍了拍，如同哄小孩子般宠溺道：“还好，与本座不是十分相像，不然本座的小绾，便要被他抢走了。”

        “怎么会？”我认真在他耳畔道：“你和他，不一样的，你对我从来不会有那么可怕的眼神。长泽，你知道么，我忽然有些替陆夫人感到不值，这样负心的男人，她生活在这里，每一日都是煎熬吧……也许，他们也曾有过快乐的时光，但那些，都不足以去弥补她心间的伤疤，还好，我不是她。”

        如今的我倒还会觉得侥幸，昔日我虽背负了一个嫁不出去的威名，但好在无人会伤害我，好在上天让我提前遇见了长泽。

        他抬指撩开了我鬓角的碎发，薄唇贴近我的耳垂，吐息撩人心扉：“本座，亦不会让你变成那样，本座不会。”

        搂住他的双臂紧了些力度，我闭上眼，真挚道：“我相信你啊，长泽，这世上除了哥哥之外，我最相信的人，便是你了，因为，你从来都不曾真正离开过我。”

        是他将我从白府带了回去，给我疗伤，亦是他几次出手救我，即便我离开他，他也能寻到我，护着我。我是何时对他动了心，自己大抵也忘记了，也许是在水宫的那次，也许是在清镜殿……

        来幻境这几日良宵神君怕是早已急疯了，可惜这里是幻境，不通现实，书信什么的连长泽都无法送出去，彻底绝了境内与境外的所有联系。我站在长泽身后，见他提笔写了两行字，广袖一拂，那字迹便消失的干净，可不过片刻，字迹又重现在宣纸上。

        “还是无法么？”我问他，他捋了捋广袖，不浮不躁道：“嗯，若想将书信送出去，须得破了这层结界才好。”

        “那应是还需要好几日吧，对了长泽，我昏睡这五日，你去了哪里？”烛光摇曳，拉长了他墨色的身影，我看着他笔下那两行苍劲有力的字迹，倏然觉得，这字迹倒是和陆夫人妆匣中珍藏的那两封书信上的字迹大差不差。

        他将毛笔搭在笔架上，弯起唇角温柔道：“本座，去了大泽山，山上的风景不错。”静了片刻，续道：“大泽山的桃花开了，本座觉得你应是喜欢，便折了一只送给你。”玉指伸入广袖拿出一枝开得绚丽的桃花递给我，我将桃花凑近鼻息前闻了闻，笑道：“桃花，好香。仙山上的东西，当真比陆府的凡物好看多了，听说，那个锦瑟喜欢桃花啊，陆世安便发了疯一般在陆府中种满了桃树，我今日出门就见到好几树，不过，人间的花已快凋谢了，看着也不如这一支品貌好。”

        他抬指替我扶正发髻上的簪子，烛光斑斓洒在宣纸上，他玄衣清华，广袖拂过我的脸颊，淡香扑鼻：“他，应是并不喜桃花。”

        我道：“但锦瑟喜欢啊，更过分的是他夫人喜欢海棠花，他有了锦瑟之后就将门前仅有两树海棠给拔了，也许，锦瑟在他心目中的分量，早便高过了陆夫人许多。”

        他揉了揉我的脑袋，浅声道：“你是在替她，打抱不平？”

        我顿了顿，昂头看长泽，怅然道：“我，只是不知道她这些年，究竟是受了多少苦。”

        “本座，也不知，那三百多日，她是如何熬下来的。”声音沉甸甸的，我不解他此话中的意思，真想要问他，却听小桃在门外懦懦道：“夫人，夜深了，你怎么还未睡下。”

        我仓皇的同门外道了句：“啊，我现在就睡。”转身便将桌案上的烛火给吹灭了，屋子里顿然一片黑漆漆，我还能感觉到长泽便站在我的身前，抬手想要去抓住他的衣角，可未想他竟主动握住了我的手，揽我入怀，冰凉的唇在我额前浅浅印上一吻，压低声道：“小绾，本座明日再来寻你。”

        我靠在他怀中轻轻点了点头，他握着我的手，掌心有股子暖洋洋的气泽传入我的掌心，意识浑然模糊了一片，闭上眼睛颓废的往他怀中倒去，他抱起了我的身躯，护在怀中，沉沉道：“小绾，待我寻到你的神骨后，便娶你，这一次，不骗你了。”

        这一次，是哪一次？

        我近来总是嗜睡，小桃起初以为我生了病，便特意请了大夫给我把脉，然大夫却是捋着胡子摇头拧眉道：“夫人身上的内伤固然已经痊愈，但夫人吃了三年的汤药，这是药三分毒，难免会留下后遗症，加之最近春日容易犯困，并非是什么大毛病。”

        我支着额惆怅的叹息了声，算起来，长泽说好了会寻个身份进陆府，如今已经第三日了，也不晓得他寻到了没有。小桃送走了大夫之后愁着脸看我，委屈道：“夫人的药都已经停了好些时日了，怎么还会伤身子。”

        “这药入身体呢，自然是需要不少时日才能消散，不过，我身上这内伤，又是从哪里来的？”

        小桃摇头，回答的也不大清晰：“小桃是少爷和少夫人成亲之后才来照顾少夫人的，不过之前小桃在老夫人的身边倒是听说过一些，当年锦瑟小姐重病，少爷寻遍了五湖四海也没有人能够有法子救锦瑟小姐的病，后来少爷遇见了一个江湖术士，他告诉少爷，在大泽山上有一株血莲，那株莲花是用人血养成的，有起死回生之效。可是血莲乃是神物，周身有猛兽护着，而夫人你的内伤，也是在那次，为了救少爷的性命差些被凶兽给咬死。少爷也是因此才爱上了夫人你……”

        “少爷娶夫人，不对，娶我，乃是因为被我昔日不顾自己而救下他的情义给感动了，而这段情，也并非是爱，多半是愧疚。”我掰着手指头，喃喃算道：“陆世安他一开始爱的女人，便是锦瑟，他可以为了锦瑟不顾性命，也能明白……我、对他的情义，所以他娶了我，是为了圆我心愿，而他心中的人，从始至终，都是锦瑟。”这个结果，有些不尽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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