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是梦还是回忆
我分不清他此时对陆夫人，究竟是心中存了怜悯，还是真的喜欢上了她，只是他这个人，便如小桃所说，他的心思，谁都猜不透。
“我知道你，生了我的气，只是一年了，你也该消气了。”他抓住我的手，眸光幽深，深情道：“小绾，就让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重新来过？”我低声呆滞的重复了这四个字，脑海里倏然像是被强塞进了一段回忆，那回忆中的人握着我的手，沉沉道：“小绾，从此后，我们重新来过，我会娶你，会带你去看天涯海角。”
天涯海角，脚步一踉跄，好在他及时扶住了我，拧眉关怀道：“还是不舒服么，是我不好，没保护好你。”
我生疏的推开了他的手，冷声道：“没，没事。”
他见我这样生疏，也未再对我做些什么，只是像自嘲般的牵了牵唇角，负手低声道：“小绾，你可还记得，你我初次相见那日，你穿着白色的衣裙，什么也不懂得问我人间是什么样，我应了你，要带你回家。”言至此，他嘴角的笑意便更深了些，兀自矮身坐在树下，看着天边的皓月道：“遇见你，真的不知，该是场缘，还是劫。”
“你养着我，其实是因为，锦瑟，对不对。”残忍得掀开他们之间的伤疤，他不自觉的握紧了五指，脸色有些肃然：“小绾，你以为，我娶了你，是因为她么？”
不知是怀着怎样的心这般平静地同他说话，我亦是在他的对面坐下身，浅笑感叹道：“我虽然，没了记忆，但是昔日的事情，多少还有些模糊。”提起茶壶给他斟了杯，我徐徐道：“锦瑟生了病，需要用血莲来吊着性命，而我的血，便是灌溉血莲的最好选择，你一直，都将我，当做药引子对不对？”
“你怎会，这样想……”他僵硬的抬起手掌，眼神里满是心痛之色，眉心拧成了一团，低沉启唇：“小绾，你一直都这样以为么？”
我躲开了他的手，反问道：“不是么？没了我，你的心上人，便会死。这三年以来，也许你我之间曾经有过很多美好的回忆，可陆世安，你已经不爱我了，于你来说，我只是医她的药引，再过两年，待我这个药引无用之后，一切便结束了。”
“若我说，事实并非是你想的那样呢。”他问我，我自嘲的笑出声，摇了摇头，看着他道：“陆世安，这句话，你自己信不信。”
他是个负心人，也许从头至尾，都在骗陆夫人。可他此时的神色，令我真假难辨。
他黯然神伤，悠悠道：“我信。”
冷风吹过，拂起整个枝头的红绸缎，他沉默了少顷，温声道：“今日，暂不提此事。我，有一物要送给你。”
修长的玉指从袖中取出一只长盒，他递于我，沉稳道：“你也许，还会喜欢的。”
没等我缓过神去接，便听外面有丫头隔着门慌里慌张道：“少爷不好了，锦瑟夫人动胎气了。”
盒子从他手中滑下，啪的一声掉落在桌案上，我看着他，皱眉无奈勾起唇角，他五指紧握成拳，额角青筋若隐若现，目光躲闪迟钝道：“小绾，我，锦瑟她动了胎气，我需去看一看，今日，不能陪你了。”
我抬手搭在盒子上，长叹了声，道：“去吧，她腹中，终究是你的孩子。”
他握拳的那只手骨节泛白，犹豫一阵，还是转身离去了。
院门被他匆匆打开，他看起来，还是在意锦瑟几分。我不由为陆夫人感叹道：“他的心，终究不在此处。”看着昏沉的天，我喃喃道：“逆世境和现实完全相反，那现实中的陆夫人，和陆世安，该是很相爱吧。”
小桃小跑着进了院子，嘟着嘴委屈道：“沈小姐身边的丫鬟实在太坏了，明明知道少爷今夜会陪夫人，可还是强行闯了过来，那个沈小姐也就只会拿肚子中的孩子做筹码。”
“陆世安，他每年今日都会来陪我么？”我将那盒子拿了过来，小桃点头道：“是啊，少爷以前和夫人躞蹀情深，每年今日都会来陪夫人的。”
指尖打开锦盒，入目的物件，让我霎时神魂动荡的厉害。指尖颤抖的拿起那柄玉笛，我眼角不知觉已冉起了大片潮湿，青玉笛，青玉笛——
“小绾，等我。”
玉笛在月光下泛着玉光，我木讷的抬起玉笛看了甚久，小桃见状便轻轻道：“这柄玉笛，是少爷的随身之物，听说当年少爷还年少的时候，随夫人前往道观祈福，是观主见少爷相貌堂堂，就送了这只玉笛给少爷。少夫人你之前，很喜欢听少爷吹笛子。”
“陆世安，你知不知道，你吹笛子的时候，很好看。”
少年嘴角浮起一丝笑，施施然的擦着的玉笛，“是么？”
“陆世安，我带你回瀛洲好不好。”
“瀛洲那个地方，是仙境，我只是个凡人。”
“陆世安，有我护着你，你不要怕……”
头痛的越来越厉害，眼前的笛影越来越模糊，我眼前猛地一黑，身子便砸在了桌案上，手中还紧握着那只青玉笛……
“夫人！”
梦里，我不晓得自己究竟是谁，是瀛洲的储君云绾兮，还是他从荒山捡来的孤女。
“世安已经来过书信，说下个月便会和锦瑟成亲，你一个无家可归的女子，来路不明，不配做世安的妻子，沈家的小姐与世安门当户对，他们自幼就相识，若不是因为你，世安也不会辜负了她！”女子拂袖将我甩开，那是个阴雨连绵的天，她伞面上的桃花灼灼映目。
夜里，雷鸣阵阵，我打翻了桌上的烛台，龙鳞从腿攀至了颈部，我疼得去抠自己的龙鳞，如果我不是神仙，我是个凡人，那该多好……
血顺着龙鳞流了满地，肩上的痛如同抽筋剥骨，外面的有人小声的商议着要不要禀报夫人之类的话，我不敢让他们瞧见我这副样子，他们会以为我是妖，世安，会怕我的。
我逼着自己清醒万般无奈之下一头撞在了桌角，晕过去之后，真的就感觉不到痛了。
是夜，有人披着墨色披风强行闯进了柴房，那人风尘仆仆的归来，眉眼里满是疼惜，我记得是他将我抱出了柴房，我晕着的时候，他同我说了许多温存的话。
他说：“你以为，我舍得这样对你么，但我不能拖累你，小绾，你还小。”
他说：“若你就此走了，也许我便安心了，小绾，你这样执着，让我日后怎么办？”
他还说：“小绾，来生，我会还给你，你勿要害怕。”
这究竟是梦，还是我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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