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长泽帝君

“夫人！”小桃顿时吓飞了魂魄，跌跌撞撞的来扶我。

        巴掌落在脸上的那一瞬，我怔住了，陆世安也愣了，木讷的瞧着自己那只用力的手甚久。打得是疼了些，但为何，心口好像更疼。我抬起手艰难的捂住胸口，嗓门中似有什么腥热的东西要涌出来，我想要将那股腥热咽下去，可它最终还是涌了上来，一口血喷了出来，差些吓晕了小桃。

        “夫人，夫人你怎么了。”老管家亦是颤颤巍巍的大步行了过来，挡在我的面前含着老泪道：“少爷，你不可再对夫人动手了，少爷，你难道忘记了么，您的性命是夫人所救，夫人的为人你原本比何人都清楚，您总是说夫人变了，可您没发现，其实变得是您啊，少爷。”

        陆世安怔忡了甚久，甚久。

        我是仙躯进入逆世境，普通凡人暂且还伤害不了我，至于为何会呕血，我也很是不明白。不过昨日听无陵仙人那般说，大抵也是因为逆世境消磨了我的仙元，才会如此虚弱。

        抬袖抹掉嘴角的血，我冷然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拉住小桃平静道：“咱们回去。”

        府中的人，皆是呆住。

        我光明正大的拉着小桃离开锦瑟的房间，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像是个无事之人般甩了甩袖子，固然是令府中人目瞪口呆，以至于不过片刻，府中便盛传少夫人被少爷一巴掌给扇疯了的消息。

        陆世安的那巴掌，怕是用了九分的力，我回来之后足足一个时辰才让脸蛋消了肿，小桃在我的身边眼里噙着泪水，怕是不一会儿便要吧嗒吧嗒掉下来了。我在房内放平静了心，吹了吹茶盏中的热茶，“只不过是挨了一巴掌，你哭什么？”

        小桃偷偷抹眼泪，哽咽道：“小桃只是觉得，少夫人这一生都太苦了，如换做以前，少爷断然不会这样对少夫人，他会心疼死的。”

        嗯，若是长泽在的话，他大约也会心疼死了。

        “我以前，陆世安他经常这样打我么？”轻描淡写的问了句，小桃抽泣道：“少爷，少爷他……他以前也这样对少夫人，都是那个锦瑟夫人害的……”

        “如今府中上下都改口唤锦瑟为夫人，是陆世安这样吩咐的么？”我漫不经心的问道。

        小桃痴痴点了点头：“少爷说，他，不日就要迎娶沈家小姐，所以阖府上下都要改口唤沈小姐为锦瑟夫人……锦瑟夫人身怀有孕，为了让锦瑟夫人不那么劳累，府中只摆几桌宴席，沈家小姐是大户千金，若屈居人下做个妾室，怕是不妥……”

        我举着杯子哦了一声，“看来无需多久，我便可以退位让贤了。”

        “夫人，您，您别这样……”小桃急出了眼泪，颤颤道：“其实有件事情，小桃，已经隐瞒了夫人许久，夫人，三个月前郎中给您把脉，说夫人您，怕是活不过三年了，这件事情只有小桃和夫人知道，夫人你不让小桃告诉任何人，连少爷也不曾知道这些事情，夫人，小桃实在不忍心夫人与少爷这样僵持下去了……”

        活不过三年。我盯着茶盏中的茶叶思量了少顷，其实，这样活着的确很累，活不过三年，在一个心灰意冷的人心中，全然不那样可怕了。

        嘲讽的弯起唇角，我嘱咐小桃道：“这件事，不许告诉任何人，包括，陆世安。”

        早早出了这个幻境，方为好。

        “自从你入了逆世境之后，你的命脉便是与幻境紧紧相连，这是你的劫，旁人无法救赎你，就连主人也不行。”

        我剥了个瓜子给它，继续贿赂道：“上次你说，这幻境是依着中术者的记忆所编织，究竟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

        小鹦鹉用嘴衔去我掌心的糕点道：“你自个儿不已经明白了么，还来问我做什么。”

        我瘪嘴失落道：“我，只是不太确定，我三百岁那年去人间历了场劫，那场劫难后我再也记不住之前的事情了，长泽说这里是六万年前，我能猜到的便只有这些了。”

        我和陆世安，也许以前真的见过，可我还是个大姑娘，不可能是凡人的夫人。

        “算你悟性高。”小鹦鹉眯着眼睛看我道：“你如今不记得也许会好受一点……主人走时说过，不许我告诉你这些的！”

        “长泽，他真的都知道。”我莫名有股子心痛的感觉，也许在初来这里的时候，我便该有所察觉，他已同我说过很多次，逆世境中，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亦真亦假，亦虚亦实。

        鹦鹉啄着我掌心的糕点指手画脚：“千万不要告诉主人这些是我说的，要不然他就不带我出这逆世境了，老子在此境中千千万万年了，早就腻了。”

        我托着腮看它，趁机威胁道：“嗯，要是想让我不告诉长泽，倒也可以，但我有个问题，你若是回答了我，我保证，长泽定会带你离开幻境。”

        小鹦鹉一脸警惕地看着我，“什么问题？”

        我拧眉问道：“长泽，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了，他其实，并非普通神仙对不对，他是，帝君。”

        小鹦鹉瞪大了眼睛，甚久，挥舞了两只翅膀后退了一大步：“我和主人认识不过几日罢了，你和主人可是老相识，你竟然不知道主人的身份，可惜啊可惜，怪不得你一个小小的龙神敢对堂堂九泽之帝无礼，原来你还不知道主人就是整个九泽顶礼膜拜的帝君大人！”

        “九泽……帝君……”我有些失神，其实早便该知道了，是我一直不敢相信罢了，我是不敢信自己，不敢相信我千辛万苦从瀛洲逃出来，竟然爱上了，我的未婚夫。

        鹦鹉扶额感叹了会子：“你们这些神仙啊，真是让我看不明白。也罢，老子也吃饱了，要出去散心了。”一个腾身便破窗而出，我怔怔的僵着胳膊，半颗心，沉重不堪。

        陆世安要和锦瑟成亲了，因着锦瑟乃是妾室的关系，不曾大摆喜宴，我也知道陆世安这样做，终究是委屈了自己的心上人，可仔细一想，正室也好，妾室也罢，索性我这个夫人，也做不了多久。早晚，锦瑟都会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妻子。

        我站在桃花树下数着落花，小桃见到我神色很是担忧，轻轻唤道：“夫人，咱们还是回去吧。”

        我不喜欢太过喧闹的地方，可如今站在这里，我竟然想就这样一直看着，看着他们成亲，看着他们拜天地。就像不知道多少年前，我站在陆府的门前看他伸手将娇弱的新娘接出花轿那般，不知所措。他的眼睛，有我的影子，但他的身边，却站着另一个女人。

        后来如何，记忆里一片空白，我与他还有多少恩怨纠缠，大抵一时半会，还想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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