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他造下的孽

“那，陆夫人呢？”我问他，他摇了摇头，道：“陆夫人已经殒命了，这里不再有她，至于殿下你，你是人间的神仙，不归此境中管。”

        我的出现，只为替她活着，走上一条本不属于我，却又殊途同归的路。

        星河涌动，无常仙人拂袖将整理好的那条星脉重新送进星河，随之又谦恭的同长泽道：“星脉整理完好，此事可成。”

        无陵仙人引我前去见长泽与他师父，“师父，神尊，殿下已经苏醒，小仙便将殿下带了过来。”

        无常仙人见此状甚是有眼色的拱手礼道：“小仙告退。”言罢便斜睨了无陵仙人一眼，示意他跟过去。

        长泽伸手揽我入怀，浅浅的紫鳞花香盈盈，他抚着我肩后的发，温存附在我耳畔道：“心，可还疼了。逆世境灼伤了你的仙元，小绾，不可再动心了。”

        不可再动心，我难受的闭上眼睛，嘶哑启唇：“长泽，我想起来了。”

        他顿了顿，道：“想起来什么了？”

        泪水落在他的肩上，我牵强的稳住心脉，颤然道：“想起来了，六万年前来人间，我遇见了陆世安，就在大泽山的那棵老桃花树下。”肩膀颤抖，他将我往怀中摁了摁，试图安抚下我的情绪，我靠在他的肩上哽咽道：“我如今，唯独记得他对我很好，很好，可后来他却娶了别人，我不知道他娶了谁，那段记忆模糊的太厉害，我根本不晓得，他后来如何了。长泽，原来我这六万年来，一直都将他给忘记了……”

        哭声极力压得很低，他抚着我的头，缄默不语，我攥住他的衣袍，泣不成声：“长泽，对不起……”

        他对我，亦是好的不得了，但我如今才知，我心中已经有过一个男子。

        大手拍了拍我的肩膀，他言语中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有疼惜，“别哭，听话，别哭了。”

        玉指拂掉我眼角的泪水，他捧起了我的容颜，目光黯然，抬手替我扶好了头上的玉簪，握住我的手，唇角勾起一抹浅笑：“本座的小绾，哭起来，一点也不好看。”

        我哽咽了几声，委屈的看着他，他屈指敲了一下我的额，语气淡然：“终究还是太小了，若能陪你长大，该多好。”

        “长泽你，是生气了么。”我咬紧了唇角，满眼泪珠的看着他，他目光温存：“本座瞧着，很像是生气么？”

        到了这种地步还不曾生气，长泽的胸襟又宽广了几分。

        “你既然已经想起来了上辈子的事情，那就难办了，我倒是好奇你到底是喜欢主人多一点啊，还是喜欢那个陆世安多一点。”

        鹦鹉是上古神鸟，最能对人心洞若观火，我摇头，痴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喜欢陆世安，那是很多年之前的事情了，喜欢长泽，大抵是因为，他是我仙途这六万多年以来，最关心我的人。

        “你若不喜欢陆世安，又怎么会觉得对不起主人呢。如果，前世的陆世安还活着，你该如何选择，一位是你年少头次动心喜欢的男子，一位是为了你，可以连几十万年的修为都丢弃的男人……”

        “几十万年的修为是怎么回事？”我追问道，鹦鹉站在桌子上踢了踢爪子，愤然道：“主人本可以不进入此地，若非是为了保护你，他也不必拿修为犯险，他在境中本就危险，还屡屡给你修补仙元，每次修补仙元都要动用大法术，主人每次都在犯险，若有什么不测，他也会遭受反噬而重伤。”

        是我放不下执念，可是最后替我受苦的，却是长泽。

        “是这样，怪不得，怪不得无陵仙人会那样说。”我无力的垂下广袖，心头浑然不是滋味。鹦鹉跳了跳，长叹道：“此事是你的劫，你若应了劫，主人必定会跟随你一起应劫，究竟是为了六万年前的执念继续执迷不悟，还是活下去，你自己选择。”

        我自己，又如何选择？闭上眼睛，往日的回忆接憧而来，大泽山，太清境，云州雀族，我不能忘掉他，可也不能，负了长泽。

        留在仙泽的一日里，多是长泽在照顾我，比之以前，更加小心翼翼了。我多想抓住他的手，再在他怀中哭一次，但我晓得，如若真心爱一个人，不可再伤害他。

        无陵仙人与无常仙人这对师徒常常在一起研究棋谱，我临行前去见了两位仙人，同他们讨要出境的法子，他们面面相觑了许久，无常仙人才凝声启唇道：“殿下怎知我等有办法，殿下，为何不去问问神尊大人，他才是有办法的那个人。”

        “长泽他不会告诉我，我便是明白这一点，才来相求两位。”我正色道：“我不能再让长泽为我犯险了。”

        “这……”无陵仙人面带难色，我提起裙琚遽然一跪，这一跪倒是将他二人给吓到，无常仙人肃然道：“储君殿下，你这又是何意？”

        “绾兮知道二位仙人知晓内情，绾兮只想求二位仙人告知绾兮，好让绾兮，亲手了断了这场孽缘。绾兮牵连了帝君，这世上也只有帝君对绾兮最好，绾兮不想再失去了。还求两位仙人，大发慈悲。”俯身正要去叩拜，倒是被无陵仙人赶忙扶住，诚惶诚恐道：“你乃是一族储君，怎能对小仙和师父行如此大礼，罢了，我们说便是了。”

        无常仙人仍有顾虑：“无陵你……”

        无陵仙人颇为仗义道：“绾兮殿下好不容易想通了，咱们就帮一帮她，她说的不无道理，若是那件事真是帝君亲自出手，怕是帝君也要折损修为，帝君昔日对咱们有恩，这法子可谓是两全其美。咱们也无须在顾忌帝君的玉旨了，为了两位殿下，抗旨一次又如何。”

        无常仙人长叹了一口气，不再纠结，无陵仙人从袖中取出一把锋利的玄铁匕首，同我道：“此境源于殿下，也源于陆世安，若想要出去，只有一个办法，那便是杀了陆世安，只要殿下用这把匕首插入陆世安的心脉，次幻境便会，消散如初，殿下与帝君也会即刻回到原来的地方。”

        我颤颤的看着那把匕首，杀了陆世安，这里唯一的办法，竟然是杀了陆世安。我终究还是明白了无陵仙人起初那句：解铃还须系铃人。

        这是我造的孽，一切后果就该我来承受。

        长泽送我回了陆府，陆府的桃花，开得还是那样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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