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好好活下去

夜渐深，朱雀安顿好了云雀公主后便离开了厢房，来院子里和我作伴，彼时我正坐在月下喝茶，她行至我身边，矮身坐下，语气沉重：“不出帝君所料，阙自南还没有来得及对公主做些什么，公主的身子没有伤，只是气血虚弱了些，只是我看公主似乎并不愿离开王宫。”

        “她是阙自南的女儿，多少年来的父女感情，无论阙自南如今怎样对她，她都只会内疚。”我淡然抿了口茶，朱雀默了一阵，道：“不知帝君的意思，是什么。”

        “无妨。”我捋了捋广袖，放下杯盏，“我们只需配合便好。”

        朱雀点头嗯了声。

        长泽回来已是深夜，同归来的子虚显然是受了些伤，而他的衣袖上不过只有两滴血迹，再无旁的不妥。我一见到他便起身过去检查他的身子可有受伤，还引得子虚公子无奈叹息了好几声。

        他扶住了我的肩膀，大手擦过我的眉心，温和道：“不必挂念，我没事。”

        良宵神君闻讯赶了过来，见他们平安回来，拂袖行了个礼道：“早便同小殿下说过，帝君是何人，又怎会被那区区一只神兽给伤着，只不过子虚公子你的伤……”

        子虚叹息道：“说来惭愧，小神的修为远不足帝君十分之一，疏忽之时伤了几处，不过没有大碍。”

        “本座算过了，今日劫走了他们俩，绑了那只神兽，也顶多只能够为他们多争取一夜的时间，明日阙自南便会发现，你打算如何做？”低声问子虚，子虚公子斟酌少顷，道：“但凭帝君做主。”

        “如果不出意外，明儿阙自南便会寻过来，虽然他会碍于咱们几个身份的关系对我们网开一面，但你，可就不好受了，你放走了他的女儿和他痛恨的人，可想过他会怎么处理你。”

        子虚看向良宵，拧眉思纣道：“只要他们平安，阙自南如何对我，便也无所谓了。”

        他当真是最重情重义的那一个。

        夜晚隐约有流萤飞过窗前，我掏出火折子在屋内多点了几盏灯笼，烛火摇曳，满室温存。一抹灯火跃于烛台上，我没来得及吹灭火折子，便倏然感觉腰上一紧，他自后环住了我，紫鳞花香萦绕鼻息。

        “夫人还是，怕黑？”他附在我的耳边，轻问道。

        我甩灭了烛火，小声嘀咕道：“是啊，人间的夜，太黑了。”

        其实我并非是自幼便怕黑，只是那一场劫后，物是人非，心性难免会变一些。

        他淡淡勾唇：“你嫁去九泽神宫后，本座便命人夜夜燃遍烛火，你喜欢，就多点些。”

        我回过身，被他揽在怀里的感觉甚是幸福，“还记得以前的时候，你在陆府中唯一一次点了九十九根蜡烛，还是为了给锦瑟祈福……不知道以前的锦瑟，现在如何了，没有你的庇护，她过的可好。”

        他眉眼忽有些深邃，敛眉瞧了我片刻，道：“不会有锦瑟了，没人再能欺负你了。”

        我亦是环住了他的腰，贴在他的怀中浅浅道：“这些时日以来，我没有责怪过任何人，我只是在想，若上辈子，你待我好，这辈子岂不是要去还了锦瑟的债么，便如你所说，欠下的，总得还，既然这样，我该是庆幸，你欠下的人，是我……”

        莫说是一辈子，纵然是两辈子，三辈子，我都无怨无悔。

        他揉着我的脑袋，一言一语，温情款款：“自此之后，我只欠下你的，不会再有她人。”也不可能有她人……

        我信他，不管怎么样，我都会信他。

        人间的夜很是短暂，那一排闪烁的烛火亮了彻夜，直至我隔日醒来的时候，依旧能见窗台几根烛火用仙术护着，不曾被冷风吹灭。

        我见到云雀时，她整个人都憔悴的不成模样，彼时子虚公子与我迎面而来，很是惆怅的摇了摇头，低声道：“不知如何说她为好，她放不下的，太多，却唯独没有百里多玥。”

        我瞧着她凄凉的背影，道：“也许，不是她心里没有百里多玥，只是她不愿接受罢了。”

        “他们之间，总该有个了结，我们只有再等等了。”

        我点头：“这样也好。”

        良宵神君一早便拉着长泽去商议造灵珠之事，我便前来看望云雀，云雀独自一人在山崖上吹风冷，崖上桃花大抵已经凋谢的差不多了，唯有几片枯瓣萦萦飞舞，擦过她的袖口，她薄弱的身子上只披了件墨色羽毛披风，长发散在肩上。

        我走近她，脚步声传入她的耳廓，她没有转身，只忽然开口道：“不知不觉，春日就过去了，桃花也落了，如是再要等明年桃花开，还要许久。”

        “久么？”我问她，莞尔笑道：“才不久，神仙岁月，匆匆一瞥，桃花再开，也不过是弹指间的事情。”

        “许多年之前，我爱上了一个人，那个人，却是我的哥哥，我记得懵懂时是他处处护着我，每每我闯了祸，都是他替我背了罪名，父亲惩罚他，他母亲心疼的流眼泪，我也流眼泪，那时候，他和我说，小麻雀，你别哭，哥哥不疼，哥哥的伤有母亲帮哥哥上药，不过几日就好了，小麻雀一生下来就没有娘，若是挨了打，没人心疼，哥哥心疼小麻雀，不会让小麻雀受伤害。”

        她说到如此，嗓音不由沙哑：“我从幼时，便喜欢了他，我身边，不管何时都有他，我甚至在想，若他不是我的哥哥该多好，等我长大了，我就嫁给他。

        但这世上，有些事，总是不会十全十美，当我的愿望终于达成时，我却亲眼见到了父亲将英夫人残忍杀害，我见到父亲挑断了他的全身经脉，废除了他所有修为，还动刀划伤了他的面目，我没有勇气冲上去阻止父亲，只敢等着他被扔入乱葬岗时，才敢出宫去寻他，那日云州下着蒙蒙小雨，我从乱葬岗的坟土里扒出了他，我以为他会恨我，可我却没想到，他撑着最后一口气，对我笑了。”

        平地掀起了冷风，崖上残花落的更是厉害，我静静听着她的话，不曾打断。

        “后来的这些年里，我拥有过一段真实的爱恋，拥有过一个完完整整的夫君，我觉得一生中有那些美好的时光，就够了。”她微微哽咽着，眼角带着泪水，唇上，却勾起了弧度：“可惜这一切，都毁在了我容颜恢复的那一日，那日，我知道了他心中的秘密，也知道了父亲命不久矣，我须得离开他，因为只有我离开了他，他才能好好活下去，父亲也能好好活下去。”


　　(https://www.skjvvx.cc/a/60996/60996887/48279176.html)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www.skjvvx.cc　书客居手机版阅读网址：m.skjvv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