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故人
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大殿内，我在那棺前停下了脚步，拂袖将悬着的水玉棺落下，女子的身影亦是渐渐映入眼帘，火红色的衣衫，金冠珠玉奢华，朱唇柳眉，双手交叠在腰前，安静躺于棺中。
寒气缥缈，我木讷的凑近一步，仔细望去，那水玉棺中的女子容颜姣好，双颊粉红，眉梢处一盏桃花绽放，柳眉凤眸，像极了我那个故人——
“啊……”我失声后退了两步，步伐踉跄差些倒下，这张脸，怎会和她如此相似，怎么会……
往昔的回忆仿佛就在眼前，那女子酷爱桃花，常一袭粉装楚楚动人，陆世安说过，那是他毕生最爱的女子，为了她，即便丢了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那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忘不掉当初陆世安执着她的手迎她入府时的场面，他娶了她，那是他最爱的女人，无论如何，他都会娶她过门。
“既然你那么爱他，替他去死又怎样啊！”
“云绾兮，都是你，是你害我变成这个模样的，没有你，他就不会变心，你早就该死了。”
“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也想做陆家的少夫人，痴心妄想。”
“姑娘，他们都说，少爷要成亲了，少爷要迎锦瑟小姐入府。”
“这个月的十五，是个好日子，十五月圆，婚期便定在十五吧。”
怎么可能，怎么会是她，这么多年我以为这些都过去了，可……
“小殿下以为，这一切都结束了么，其实是刚刚开始罢了。”
“本座曾欠下了一段情，这辈子，是还债来了。”
还债，还谁的债，究竟是锦瑟的，还是我的？
怪不得当年他会为了锦瑟再要我一片神骨，也怪不得，他会错过我俩的婚期，原来，一切都是蓄谋已久的，他爱的，从头到尾，都是锦瑟。
我瘫坐在地上，眼泪忍不住的顺着脸颊滚了下来，长泽，你果真对我这样狠心么，伤害我一次，难道，还想要再让我死一回么……
“小绾，若是早些遇见你，该多好。”
“小绾，本座悔了，悔了当初不该让你等了六万年，本座早就该娶你了。”
他的话回荡在耳畔，我小声哽咽着，明明亲眼所见，却又不敢相信，“不会的，或许她们只是长的比较相似罢了，不会是锦瑟，长泽不会喜欢锦瑟的。”
洛子枫说过，绝境之中，总会有一点点的希望，只要那一丁点的希望还在，就不会万劫不复。
长泽不会抛弃我的，我们已经有了孩子，长泽，他不会抛弃我的。
这是唯一的希望。
我向来最痛恨用孩子来做赌注，可我没想到，终有一日，我也会成为那样的人，为了爱，飞蛾扑火。
青叶替我寻到了橘子后就来林子里寻我，见我不在，就四处寻找。我握着玉骨扇，失魂落魄的从林子深处走出来，冷风吹的心口，好凉。
“君上。”青叶小跑着过来，担忧道：“君上刚才去哪儿了，吓坏青叶了，君上要的东西青叶已经找到了……君上？”她瞧着神魂不安的我，怯怯道：“君上你的脸色，怎么那么苍白？”伸手捞住了我的手，却在触碰到我手背的那瞬间惊叫了声，惶然失色：“君上你怎么了，你的手为何这样凉。”
放下橘子赶忙将披风拿过来替我披上，看我久久不所说，差些急出了眼泪：“君上，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青叶去寻医官，君上你忍一忍。”
心口沉的有些喘不过来气，我及时抓住了她的手腕，摇头压住心口慌乱，假装平静道：“没事，我只是一个人走了走，风好凉，我们回去吧。”
青叶仍是担心，但听我开口说了话，总算不似方才那样着急，扶住我冰凉的身躯，激动道：“好，奴婢这就扶君上回去。”
落秋殿外花开花败，流云聚散，人间的天，还是这般好看。
青叶给我沏了一盏安神的茶，我支走了身边侍奉的侍女，孤身站在窗边看残花飘零……
眼前的桃花，仿若又回到了六万年前的陆府，他青衣墨袍，手握青玉笛站在桃花蹁跹下吹一曲仙乐。他说锦瑟喜看他着青衣，后来他便时常穿青衣给她看。
“世安，你别走，别走好不好。”
“小绾，等我。”
一走月余，他明明说过回来便给我答案的，可他归来那日，却是去锦瑟家中提了亲。
“我此生只会迎娶锦瑟一人过门。”
那一世，他做到了，锦瑟是他的妻子，即便是在我浑身仙元散尽时，锦瑟被人折磨的仅剩下最后一口气，他也没有放弃过她。
“小绾，就当我求你，救救她。”
“你真的以为，小绾的骨头不值钱么，陆世安，你究竟爱的是谁，是小绾，还是那个凡人锦瑟。”楚嫣彼时将我的神骨面无表情撂在他面前，我没敢去看他的脸色，只敢躲进酒肆中喝着闷酒。
白渊曾说过，人的心，很小，小到只能容下一人。一个人走了进去，一个人便要离开，若是她还未离开，那便是你还未走进去。
也许，我还没有彻底进入他的心房……
忽然，想找个人饮酒解忧，但至今我才发现，不知不觉，我早已经成为最孤独的那个人了。楚嫣走了，玉书闭关，连洛子枫也不在身边，我身边的人，正在渐渐离去。
我在窗前站了大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前事在脑海中翻滚，挥之不去，玉棺中的那个人，究竟是不是她，是不是锦瑟。
肩上倏然一沉，我从恍惚中清醒过来，他自我身后揽住我的腰，语气柔和：“在想什么？如此入神。”
我心下颤抖一阵，囫囵道：“没，没想什么。”如今见他，我的心却不如往日欢喜了，反而有种被针扎的感觉，我没有推开他，只是瞧着眼前的残花飘零，沉沉道：“不觉，已经是初夏了。再过些时日，便能见到雪了。”
“你喜欢看雪？”他靠在我的肩上，浅浅道：“九泽神境不会下雪，你想看，那便择日去人间看吧。”
我牵强的扯了扯唇角，昂头不愿让眼眶中的泪水掉出来，嗓门硬了硬，装作平静：“好啊，今年，我们一起去看雪。”
即便是我极力掩饰，可终究还是逃不过他的眼睛，他扳过我的肩膀，锁眉看我眼眶中的朦胧，抬起指腹替我拭掉眼尾的泪水，我低头，刻意躲开他的目光，他沉下声，道：“怎么又哭了，是本座，哪里惹你不开心了么？”
他一直都很宠我，从人间到如今，从未伤害过我，可老天偏偏在我以为自己什么都得到的时候，又全部收回，难道这便是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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