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真相

司命撂下茶盏，起身拾起生死薄，一拂袖间，生死薄便自行悬在大殿上空，一分为十，十分为百。“生死薄共有九千卷，卷卷记载不同地域生鬼冤魂之名，除去魂飞魄散的那些，余下的都在这里了。你想要找的人，是谁？”

        我颤抖道：“京城，沈家，沈锦瑟。”

        “京城沈家？”司命大人广袖一挥，悬在上空的一本生死薄便自行落入了她手中，阴风吹起两页书纸，她掀起一页，扫了眼上面的记载，少顷后敛眉道：“你确定，你要找的那位，名唤沈锦瑟？”

        我心口倏然一瞬刺痛，结果，大抵也猜到了。“嗯，沈锦瑟，他父亲叫沈怀山。”

        司命将生死薄递给我看，疑惑道：“那便对了，我要寻的明明是沈锦瑟，可出现的这一页，只有沈怀山夫妇和他们儿子的名字，并无你所说的那个沈锦瑟。莫非，你要查的那个故人，罪大恶极，魂飞魄散了？”

        我沉笑，鼻头酸得厉害：“她是罪大，但也不会到魂飞魄散的地步，更何况……她身上有我的神骨，老天爷不会让她魂飞魄散的。”

        “你将神骨给了那个女子，难道她便是你当年历劫时，长泽帝君遇上的那位女子？”司命凝声问道，我长舒了口气，昂头看天：“其实我早便该猜到了，是我太愚蠢，一直都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司命收回法术，生死薄重回奈何女官的手中，“她的魂魄不入忘川，不进轮回，那她就只有一个可能，她也是个神仙。本司命曾听说，长泽当年经历天劫的时候，是桃族的一个女子提他挡了一劫，后来那个女子就被长泽封印在九泽神境几万年，还，卸了半身的修为，替她保存肉身。”

        “我见过那女子，她和锦瑟长得，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司命皱紧眉头，想必是明白了我话中的意思，缓缓行到帘幔前，半晌后才问道：“长泽，他可知道这件事情？”

        我摇头，悄然别过容颜，抬袖拂掉眼角湿润，声音如常：“不知道，我想，待这件事情清楚后再告知他，但现在想想，似乎已经无用了，原来从头到尾，我都是那个没走进他心中的人……”

        司命抬手搭在我肩上，低声安抚道：“别太伤心，保重身子，长泽他不是个无情之人，你们之间，一定有误会。”

        我笑，浑身不由颤抖道：“我们之间，最大的误会，便是从一开始，我就不该爱上他。”

        感情之路，一步踏错，便是步步错，再苦也要坚持走下去，别无选择。

        我没去找长泽哭，也没有去找长泽闹，回了九泽神宫后，我便将自己锁在落秋殿中，谁也不见，只顾着埋头喝酒。青叶与秋叶跪在我的门前，携着哭腔道：“君上，你开门啊，君上，你身怀有孕，切不可拿自己的孩子开玩笑。”

        “身怀有孕……呵……”我伏在桌上，无力的昂着头笑，“孩子，他可曾有半点，怜悯过我……可曾有半点……”

        三白在我的房前嚎啕大哭，声声嚷着娘亲，我东倒西歪的握着酒盏，一杯猛灌进腹中，小腹内瞬息绞痛的厉害，我痛出了声，指甲扣进手腕处的血肉，这种滋味，好像六万年前的那一日，电闪雷鸣，血肉模糊……

        “小绾。”他闻讯赶来，欲要推门而入时却被我阻止，我厉声道：“你别进来，我不想见到你！”

        他被我这一吼，静了许久，三白吓得抖着声嚎啕大哭，“爹爹，娘亲，好多血，她回来的时候，身上好多血。”

        “血？”他的嗓音，冷得彻骨，站在我的门外看了甚久，“都下去吧。”

        “帝君……”青叶欲言又止，许是拗不过他，便怯怯退下。

        他缓步走近殿门，抬指玉指搭在门扉之上，浅浅道：“小绾，你都知道了？”

        我傻笑，拂袖无意扫掉桌上的酒盏，扶额艰难道：“别逼我，你让我自己，静一静。”

        原本是自己深爱的男人，如今心头还藏着另一个女子，饶是何人，都承受不住。

        他站在门前，沙哑道：“小绾，对不起，原谅我，好不好？”

        “原谅……”我笑出了眼泪，浑浑噩噩的握住拳头：“六万年前，我便已经原谅过你，其实，你心里，还是有她的对不对。”我艰难的撑住身子，胳膊上的旧伤还溢着血，“若不然，你怎么会，宁愿转世为人，也要在凡间和她成亲呢……”

        “小绾，你听我解释，凡间那些事，是我欠下她的。”

        “我不想听你解释，我只求你，别逼我……”眼前已然模糊了大片，我捂住沉痛的胸口，轻轻道：“你放心，我不会成为你们之间的阻碍，我会走，我会离开这里，回瀛洲。”

        “小绾。”

        我终究还是没让他进来，我不愿意原谅他，甚至不敢原谅他，我只怕，自己会重蹈覆辙，像当年那样，将自己闹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他在我的门前站了很久很久，从午时，到夜幕。

        堂堂帝君，能为我做到这一步，我已是满足了。

        一夜未眠，我来的时候没有带多少东西，仔细收拾下来，也不过两件衣物，这里的东西，我半点都没带走，随意打了个包袱，我提上行李，一开门，他却还守在我的门前，眼眶有些泛黑，见我出门，猛地将我抱进了怀中，我想要挣扎，他却紧摁着我，不容我反抗，飘飘渺渺道：“你要走？带着本座的孩子，去哪里？”

        我没想到他到这一刻还在我门前，用力推他都没有作用，只好僵硬的被他拥在怀里，冷冷道：“从何处来，便回何处去。”

        “你若想回瀛洲，本座陪你。”抱着我的力度很紧，恍若要将我揉进骨血之中，我对他，原本该恨的，可此刻，我却无论如何都恨不起他，泪水顺着脸颊滚了下来，我生气，想要大声哭出来，但我忍了下来，咬牙道：“放开我，让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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