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十里庙的“鬼”
天寒地冻的，实在不适合久跪。
黎卿云扯了扯白无的衣袖，“白叔，让他们起来吧，地上很凉的。”
“起来吧。”白无道。
这些都是跟着白无上过战场出生入死的将士，白无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惩罚他们，不过是不满刚才他们拉扯黎卿云的举动。
“赵升。”白无点名。
“末将在！”赵副将单膝跪地。
“带所有人回营。”
得到命令的赵升一愣，“将军，这次是末将守护不利，请将军责罚！末将一定加强戒备……”
白无抬手打断赵升的话，“不必了，已经打草惊蛇，不会有人再来了。”
赵副将顿了顿，“末将该死！”
白无心情不好，没有说话。
那蛇妖溜了，是不可能再回到这里，白无派人将这里守着，不是为了抓蛇妖，而是为了抓同样也想调查这件事的人。
如果归元派还有人在，他就不信，那晚冲天的妖气，归元派能无动于衷？
见白无不说话，黎卿云还以为他是生气了，小心翼翼的开口道：“白叔，他们过年都没有回家，在这里都吃不上一口热粥，你就别罚他们了。”
白无侧目看着黎卿云，小孩鼻头冻得通红，对将士的担心都写在脸上。
黎卿云还不知道，和出生入死的战场相比，只是守在这里，已经算是很轻松的了。
“起来吧。”白无对赵升吩咐道：“赏守山的所有将士每人十斗细粮，二十两白银，沐休三日。”
所有人齐齐跪地，叩谢将军、将军夫人。
黎卿云从遇过这种阵仗，只觉得自己站也不是跪也不是，一时间手足无措，将白无的袖子都攥出了褶皱。
白无将黎卿云的手从衣袖上摘下来，握在了掌心。
“都散了吧。”白无牵着黎卿云朝下山的路去了。
没走几步，黎卿云又被白无背了起来。
白无心里还想着有人擅闯凤凰山的事情，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白叔，你还在生气吗？”黎卿云趴在白无的后背上问。
“没有。”
黎卿云一开口，白无倒是想起刚才忘说的话来，“以后别胡乱给人算命。”
被御封为辅国卦师已经很招摇了，再到处算命的话，白无怕他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那些将士好多年都没有回过家了，好可怜，我就是安慰安慰让他们能开心点。”黎卿云说。
白无听他这么说，倒也不再劝了。小孩自己何止是多年没回家，他已经没有家人了，再说下去，只怕要伤怀了。
黎卿云这次算命，在守山的将士心里留下了十分好的印象，尤其因为他的求情，还让将军赏了他们银子和粮食，这让黎卿云的美名在营中立刻传开去。没见过黎卿云的那些将士兵卒们，都纷纷想见一见这个善良的将军夫人。
当然这些白无还并不知道，他最近恐怕都没有时间去军营了，因为皇上赐婚的圣旨下来了，要他们在正月里就完婚。
留给他们准备婚礼的时间，只有一个月。
虽然镇国大将军的封赏也随着圣旨一起送进了将军府，但翻建将军府肯定是来不及了，就是重新打造家具、定做两个人的新婚服侍、准备宴请宾客的宴席，这一个月的时间也非常紧张。
于是白将军府上上下下都陷入了忙碌之中。
白无还要忙里抽闲招待上门道贺的官员。同朝为官的那些自不必说，当然要做好场面功夫。至于那些品阶还不够资格上朝的官员，更是忙不迭的凑上来巴结。
除此之外，还有自己营中的那些将士们，三三两两的借着道贺的由头，想来瞧一瞧他们将军夫人的风采。
当然，这些来道贺的将士们，都是有来无回，无一例外的被白无给扣下来做了苦力。
“那个绸子歪了，左边再挂高一点！”
“这个摆件怎么是绿色的？都给我换成红色的！”
将军府里到处响着赵升的大嗓门。
赵升一回头，差点把身后的黎卿云给撞到。
“哎呦夫人，你眼睛不好就别出来瞎晃了，给我给我！”赵升把黎卿云手里拿着的花瓶抢过来，朝桌子上一放。
他下手太重，只听咔的一声，花瓶底部出现一道裂痕。
黎卿云听得心中一紧，这个花瓶，值好几两银子呢！
“赵副将！我说了不准你碰那些易碎品！”小锦气势汹汹的过来拿起花瓶，找赵升算账。
黎卿云叹了口气，心疼水碎掉的这几两银子。
提到银子，黎卿云还惦记着自己藏在城郊十里庙的散碎银钱。
那可是他大半年的积蓄，之前每天都要翻出来摸一摸数一数的，后来住进了将军府，他已经好久没有去摸过了。
反正在府里他也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黎卿云就想着去十里庙把自己的银钱拿回来。他马上就要和白叔成亲了，要是不坦白的话，这些钱不就成了私房钱？
存私房钱是不对的。
为了不引人注目，白无穿起了自己的道袍，和看门的王伯打了声招呼，就自己出门朝十里庙去了。
在城里还不觉得风大，出了城，就觉出寒风肆虐来了。
去十里庙的路黎卿云熟得很，但这一次，却和以往走这条路的心境大不相同。
黎卿云推开破庙的门，感觉自己住在这里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短短的一个多月时间里，他就再也不是没家没人疼的小可怜了。
黎卿云有些唏嘘的摸到挂满蛛丝的佛像背后，朝着缝隙里伸出手，结果摸到的却不是意料中的钱袋子。
是粗布，长条形状。黎卿云又捏了捏，忽然心里咯噔一下，猛然缩回手，向后跌坐在地上。
他摸到的，是一个人脚！
“有鬼啊！”
黎卿云的心疯狂乱跳，他连滚带爬的逃了出去。
白将军府，白无正沉着脸要出去找人。
刚打开门，就见他要找的人飞扑进来，被门槛一绊，正好摔进了他的怀里。
白无只是出门半天，去预定婚床帘幔样式，结果回来就发现黎卿云不见了。
现在没成想人是主动回来了，魂却是不知道丢在哪了。
“怎么了？”白无看着黎卿云煞白的小脸。
“有鬼啊！”黎卿云颠三倒四的说：“真的有鬼，十里庙，有鬼！”
白无皱了皱眉，“十里庙的鬼不是你吗？”
“你才是鬼！”黎卿云气得锤了下白无，“我刚才真的撞鬼了，我摸到他的脚了！”
看黎卿云是真的收到了惊吓，白无将人拢在怀里安抚的拍了拍后背，“别怕，有我。”
黎卿云在白无怀里找回了安全感，渐渐安稳下来。
“你去十里庙作什么？”白无问。
“我之前算命挣的钱都放在佛像的后面了。”黎卿云垮下脸，“我想去拿回来，我攒了将近一年的钱呢。”
白无松开黎卿云，牵起他的手，“我带你去拿回来。”
有了白无做靠山，黎卿云这次可是挺直了腰板，虽然心里还是毛毛的，但总归不是那么怕了。
十里庙仍是那么破旧，但白无一进去，就察觉到了不同。
庙里充斥着生人的气息。
白无仔细嗅了嗅，目光微沉。
这里的气息很熟悉，熟悉到他前几日刚刚在凤凰山闻到过。
原来闯入凤凰山的那个人，竟然一直躲在十里庙。
黎卿云拉着白无的手，“白叔，他刚才就躲在佛像的后面！”
白无当然知道，因为佛像后面生人的气息最重。
他朝佛像后面伸手一摸，空的，什么都没有。
“他还在吗？”黎卿云的声音有些发抖。
“不在了。”白无道。
黎卿云松了口气，随即催促白无，“快帮我把钱袋拿出来！”
白无沉默。
“你愣着干嘛呀？”黎卿云焦急。
“也不在了。”白无说道。
黎卿云愣了愣，不可置信的反问，“我的钱袋，也不见了？”
见白无不说话，黎卿云顿时痛心疾首，气愤的哀嚎道：“那只鬼偷了我的钱！”
他真的非常难受，就算现在吃穿不愁，丢的这点散碎银钱相较于皇上赏赐白无的那些白花花的银子以及他从三品辅国卦师的俸禄，根本不算什么，但是那毕竟是他辛辛苦苦攒了快一年的钱。
想起那些吃不饱穿不暖就为攒钱的日子，黎卿云欲哭无泪。
“好了，别难过了。”白无揉了揉黎卿云的脑袋，“下次再遇见，我一定替你抓住那只‘鬼’。”
黎卿云用力点头，“我以后不学算命，要学捉鬼！”
白无笑了下，目光深邃，“怎么忽然要来拿钱了？”
黎卿云心情失落，说话声音也低沉了下去，话语中还带了几分羞赧，“我们不是马上要成亲了嘛，我得把钱给你啊，不能藏私房钱。”
这话听得白无心中熨帖，转过身在黎卿云面前弯下腰。
“你可以藏私房钱。”白无道：“上来。”
黎卿云伸出手就摸到白无的肩膀，摸着爬到了白无的背上。
“为什么？”
“因为以后我的钱也都给你。”白无背着黎卿云走出十里庙，他的声音散在寒风里，却让黎卿云感到温暖，“家里的钱，都是你的私房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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