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加恩
对于云安长公主出阁没多久就怀上，而遂安长公主一直没动静这一点，云风篁迄今都是心平气和的，但遂安要是生育能力有问题，这……
倒不是真心实意为谢无争的血脉延续考虑，关键是只有让谢氏有了流着皇家血脉的后嗣，才能够名正言顺的得到淳嘉更多的加恩。
“长公主生长宫闱，自来有太医请脉，想必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她考虑了会儿，跟江氏说道，“兴许是他们子嗣缘分还没到？大房的三嫂我记得就是进门之后足足五年才生下嫡子？”
江氏说道：“你三哥三嫂的情况跟遂安夫妇怎么能比？你三哥是个风流的，成婚前就将贴身侍女收了房，他又偏爱那侍女。虽然咱们家里有长辈看着，断断不许宠妾灭妻，然而他心里到底偏袒那妾室，去你三嫂房里统共就没多少日子。要是你三哥跟二十一对长公主一样，天天同正妻歇在一处，怎么可能五年才有嫡子？”
不过也认可女儿的话，“遂安长公主殿下看着气色不坏，是不像是没有子嗣的那种。兴许是时候没到罢，但望能够尽快有好消息才是。”
她叹口气，也不说这个了，只问云风篁，“你让十八去崔琬门下，陛下可说什么？”
“陛下有些不悦，但被我哄了哄，也就不计较了。”云风篁低声说道，“这事儿娘您可别来拦我！家里兄弟不争气，能多学点儿东西总是好的。崔琬再怎么说，当年学问仅次于韦长空，且一度位极人臣，门生故旧遍布朝野上下，十八哥给他做弟子，可是一点儿也不亏！这也是他不怎么受陛下待见，嫡女在宫里也不得宠。不然的话，冲着谢氏的门楣，他可未必肯给我这个面子！”
“这种事情我怎么会拦你？”江氏摇头道，“我就是怕你太顾着栽培兄弟，恶了陛下！毕竟你也知道，咱们家如今的根基全在你身上，而你的底气全在于陛下。不拘怎么个未雨绸缪法，一旦失了圣心，那就毫无意义！”
云风篁淡淡说道：“娘就放心罢，我心里有数。真正会惹陛下厌烦的事儿我当然不会做。”
不然她还能让袁太后蹦跶到现在？
正想着袁太后，江氏就问了起来：“慈母皇太后的亲侄女，贤妃娘娘如今是在万年县坐月子，听说满月之后，就会带着八皇子回来宫里。慈母皇太后素来偏爱娘家人。之前安妃生下的皇子，就是冲着她的面子，陛下给追封了齐王。却不知道这八皇子，慈母皇太后可有什么动静？”
“那袁栀娘不得宠，纵然生下八皇子也没什么，我都差点儿给忘记了。”云风篁沉吟道，“这两日春慵宫那边倒是没什么消息，不过我会叫人盯着点的。”
亲娘提醒她了，这回袁太后不给袁栀娘索取什么额外的恩典也还罢了。
但凡开了那个口，她说什么也要给拦回去！
至于为什么……
给仇家添堵要什么理由！
“你别总是这样锋芒毕露。”江氏有点儿头疼，“就算陛下一早知道你不是那种真正贤良淑德的，可慈母皇太后毕竟是一手养大了陛下的人。你就是看陛下面子，她没来刁难你，你却何必为了这些事儿同她过不去？须知道陛下这会儿再心疼你，总这么受你们的夹板气，次数多了哪个人不厌烦？你想想若果陛下三天两头说我的不是，你心里好受？”
云风篁说道：“我就怕我不去寻她的麻烦，她也不会放过我。我要是任凭她闹腾了，她跟六宫上下还道我怕了她！到时候越发的后患无穷！”
江氏闻言默然片刻，就是叹息：“到底是家里对不住你。若是你跟皇后那样出身高门，却何必靠着酷烈手段震慑上下？”
“这些说来也没什么意思。”云风篁道，“我前两日同陛下说了将侄女们接到膝下抚养的事儿，他是同意了的。只是紧接着这个事情那个事情的，竟然至今没能办成。既然今儿个娘来了，就回去给嫂子们带句话，着她们将人收拾整齐了送到宫门口，到时候我叫人去领她们来。”
顿了顿，“只是几个孩子的规矩……”
“我都敲打过了。”江氏叹道，“本来就在一味的拖累你了，总不能连几个孩子还要给你添堵。尤其是猛儿，我着重教训了她，要是她进宫之后故态萌发，你就送她回来，再不叫她进宫！”
云风篁道：“她毕竟容貌酷似我幼时，就算陛下也是偏袒她几分，稍微流露些许娇纵倒没有什么。”
这正好显得她在儿女份上的遗憾格外逼真。
“就是务必叮嘱好了她，不要再做胳膊肘朝外拐的事儿。”
江氏点着头：“这还用你说？我是连你十三嫂都骂了的，都是怎么教女儿的？全没有你小时候的机灵劲儿！”
说了这些话见时辰已然不早，江氏也就告辞出宫去了。
两日后谢猛谢阔与谢奣被领到了云风篁跟前，谢猛谢阔同云风篁分别没多久，虽然小孩子长的快，这会儿瞧着又高了一截，且眉眼都长开了些，却还是熟悉的。
姐妹俩这段时间没少被父母、江氏训斥调教，一向飞扬任性的谢猛竟然也文静起来了，还带着点儿怯生生的意思。谢阔虽然是一如既往的安静懂事，但看云风篁的目光又透着几分敬畏。
总之温驯程度都有着上升。
可见长辈们是着实努力于不让她们给云风篁添麻烦的。
云风篁像是从来没赶她们走过一样勉励了几句，就去看谢奣。
这是她同胞大哥谢细石的嫡幼-女，跟谢猛年岁仿佛，长相在谢氏女里头不算很好，小鼻子小眼睛的，身量略显圆润，总之论容貌乏善可陈，也就出身优渥养出了一身细皮嫩肉，还可称道。
云风篁心里就叹口气，暗道这侄女儿怎么尽传了父母的缺点？
谢细石夫妇的模样儿在家里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搁外头也算是比较出挑的了。
可这侄女……算了，毕竟是亲侄女。
而且长的不好看，但这孩子运气好啊！
毕竟谢细石跟谢细叶这俩兄弟膝下适合送到云风篁跟前抚养的女孩子，就这么一个。
其他的，不是年纪太大，就是年纪太小，再不就不是嫡出，嫡母不乐意拉拔，找出种种理由给拦了。
压根没有竞争对手。
不然的话，这机会八成轮不上她。
索性谢奣能过江氏那一关，也还有着可取之处。
她性-子落落大方，对云风篁这个已经没多少印象的姑姑，既没有太生疏，也没有太谄媚，小小年纪，竟然就拿捏出极适合的分寸来。
云风篁套了孩子们一番话，对她们如今的性情想法有了底，也就笑着让人带她们去歇息。
仨侄女来了宫里自有宫人看着，就她们的年纪，云风篁如今还不打算很费心思，只叫人给她们找了人教授课业，定下旬日一考的规矩。
若是不合格，就有着惩罚。
惩罚次数多了，那么就送回去。
她可不要不上进的后辈来拖后腿。
处置了此事，云风篁也就转开心思，考虑其他的事情，比如说，怎么才能拦着不让袁太后要求淳嘉给八皇子封王？
虽然春慵宫那边至今还没有这样的消息出来，但云风篁觉得，既然袁太后之前压着淳嘉给安妃生的那皇子追封了齐王，当初又闹死闹活的让袁栀娘做了贤妃，这会儿袁栀娘生下皇子来，她能不比着秦王楚王的例子，给八皇子争取个相同待遇？
为此云风篁私下里去见了皇后，委婉吐露对此事的担心。
但皇后还在记恨她误导自己去跟袁太后怼上，闻言就是冷笑：“八皇子也是陛下的亲生骨肉，就算慈母皇太后想给他提前封王不合规矩，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本来皇子迟早都要受王爵，这又不是让八皇子得到不该得的荣耀，无非是提前了些年罢了。贵妃你自己膝下的大皇子都封有秦王，却何必这般见不得其他人的孩子好？大皇子的嗣母固然是贞熙淑妃，可八皇子的生母也是堂堂贤妃，却哪里比大皇子差了？”
云风篁听出她的怨愤，笑了笑：“妾身怎么敢对慈母皇太后不敬？只是当初秦王是与楚王一起受册的，原因是什么想必才这么点儿时间，娘娘也不会忘记。而八皇子呢？他凭什么小小年纪就受册？若是慈母皇太后坚持开了这个口子，往后妃嫔们只怕越发的要胡闹起来了，这却像什么话？”
“……”顾箴皱眉。
她倒不是真的担心往后诸妃嫔会坏了规矩，她在想着这话是不是贵妃的委婉威胁？
毕竟贵妃如今膝下两位皇子，大皇子已经得封秦王，而七皇子呢？这是温徽贤妃的亲生骨肉，还是云风篁的养子，如果八皇子得到提前封王的待遇，云风篁肯定要以此为理由，为七皇子也争取同样的恩典。
以贵妃的宠爱，以及殷衢对外孙的重视，皇帝大概率会答应的。
那么问题来了，外人不知道内中弯弯绕绕，只会看到敏贵妃盛宠不说，膝下三位皇嗣，个个提前获得封赏。
云风篁的声势可想而知！
如今淳嘉还年轻，皇嗣们都小，顾箴已经觉得跟这贵妃争斗很是力不从心了，再让云风篁这么声名赫赫下去，哪怕手握凤印，膝下有着上了玉碟的嫡子，她也觉得心里没底。
“陛下纯孝，若是慈母皇太后一意孤行，如之奈何？”想到此处，顾箴微微皱眉，放缓了语气道，“若是贵妃有着良策，不若放手去做？”
云风篁道：“妾身能有什么法子呢？妾身就是觉得，这后宫太太平平这许久了，若是因慈母皇太后偏袒贤妃导致纷争又起，岂不是也给陛下添堵？娘娘自来贤良淑德，是陛下的贤内助，必然不忍心看到陛下如此遭罪。却请娘娘拿个主意才是！”
顾箴忍着怒气说道：“本宫如今心思都在顾苏那儿，你们心里也该清楚！你说的这事儿本宫同意了，但具体怎么做，本宫心里可没个底！既然是你来说的，难道你心里也没数？”
“妾身只是区区一介妃子，考虑事情怎么会有皇后娘娘周到？”云风篁不软不硬的刺了一句，方才说道，“只是这些日子春慵宫十分安静，妾身寻思着，慈母皇太后这些日子都没出过宫门，是不是有些乏味了？”
明白了，她是想先下手为强，给袁太后找点儿麻烦。
顾箴皱眉说道：“只怕陛下不喜咱们去打扰慈母皇太后。”
主动针对袁太后，你有帝宠护着也还罢了，本宫可没有！到时候，怕不要被你当成替罪羊扔出去给陛下发泄怒火？
正寻思着要怎么否决她这提议，就听云风篁说道：“娘娘想什么呢，咱们何必去打扰慈母皇太后？毕竟如今贤妃还在万年县坐月子，慈母皇太后迄今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万一她老人家其实没有那样的心思，却被咱们冤枉了，岂不是要伤了和气？”
你还知道和气？
不对，应该说，你贵妃跟慈母皇太后之间，还有什么和气？
顾箴嘴角抽了抽，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前些日子妾身跟陛下说起六宫，提到安妃娘娘很久没给中宫请安了。”云风篁缓声说道，“陛下所以吩咐了安妃，不许怠慢您。这不，这些日子，安妃不管心里乐意不乐意，总归也是日日来崇昌殿上跟咱们照面？”
她这么说了顾箴才恍然大悟，安妃袁楝娘作为淳嘉的青梅，又有个护短的太后亲姑姑，天然在宫里地位不一样。
以至于她跟淳嘉形同陌路之后，在斛珠宫深居简出的几乎不出来给皇后请安，前后两任皇后也都是视若无睹，算是默许了她有着这样的特权。
于是前两日安妃忽然出现在崇昌殿上，顾箴还紧张了下，以为出了什么事儿，将这位给惊动出来了。
但安妃态度冷淡，没理会任何人的试探，来去匆匆的也不跟任何人啰嗦。
所以顾箴还寻思着是不是袁楝娘静极思动，觉得斛珠宫忒冷清忒狭窄，借着请安出来走走？
她有着自知之明，晓得自己不是淳嘉的真心所爱，所以对于这位天子的新欢旧爱都不愿意彻底得罪，免得恶了淳嘉，以后不好相处，对顾家也不利。
故此安妃的怠慢顾箴其实没怎么放在心上，毕竟她厌烦袁楝娘，也不是很想看到这人在跟前。
之前袁楝娘不来请安她无所谓，反正前皇后纪凌紫在位的时候袁楝娘就这么干了，袁楝娘忽然来了，顾箴也没觉得有什么自负或者激动的，没准袁楝娘来个两回觉得没意思又不来了呢？
此刻听说是云风篁的意思，心头就有些叹息，袁楝娘再怎么不好，也是跟淳嘉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老人了，当年也是被淳嘉捧在心尖尖上过的，结果算下来这都才三四年光景，就已经物是人非。
甚至因为新欢的一句话，连躲在斛珠宫里孤零零过日子都不许。
顾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感慨云风篁的赶尽杀绝呢，还是淳嘉的负心薄幸？
她压下杂念，只道：“你想从安妃做文章，试探慈母皇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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