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喂，您好，120。”

        “你们到哪了？我们都等了好久了，怎么还没到？快一点！”

        “我们正在赶往的路上，现在患者什么情况？”

        “你快点来吧！”对方就挂断了电话。

        “唉~已经凌晨两点了，看来又是个不眠之夜啊。”救护车司机老李无奈地说，“小宋啊，我看你名牌大学毕业，长得又这么精致好看的，怎么就被你们主任派来当120随车医生了？你看我们这一整天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还要被病人家属催命。”

        旁边的担架医生王淼插话道：“你不会是为了交换升职机会吧？”

        宋煜笑了笑说：“升职？裴主任不解聘我就不错了。”

        王淼又问道：“你在急诊科表现不好被下放了？”

        “不知道呀，我自己感觉平时在科里工作挺积极的，也没出过什么岔子。可是总感觉裴主任看我不太顺眼。”

        老李接着问道：“那你得罪过裴主任？”

        “应该没有吧，最多也就是迟到比别人多一点。裴主任是我硕士导师，也算是嫡亲的师傅了。虽然我没他其他学生那么优秀，但也能顺利毕业不是。我也纳闷，就算不喜欢我，按道理也应该护着自己人才对。”宋煜皱着皱眉头接着说，“不过他总说我整天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一点不像个男子汉，每次都把脏活累活丢给我，美其名曰锻炼锻炼我。我呸~我天生长成这样还招他了。”

        听到这，王淼哈哈笑了起来：“原来他们嘴里的‘急诊西施’说的就是你啊。不过说良心话，你长得确实挺好看的，有点偶像气质，干急救医生委屈了。”

        宋煜叹了口气：“没啥委屈不委屈的，我这不也是为了混口饭吃。就是没想到别人上班要钱，我们上班要命。”

        说着三个人都苦笑起来。

        凌晨的马路上车很少，平时半个小时才能到的路程，老李十五分钟就开到了。只见他在患者单元楼下，一个飘逸的摆尾，已经把救护车掉好头，正正好停在了单元门门口。王淼是老李多年的搭档，已经习惯了他神勇的开车风格，双手把得很紧。但第一次坐老李车的宋煜就没那么幸运了，即使系着安全带，整个人还是被甩在了车门上，差点撞到玻璃。宋煜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没缓过神来就听王淼催道：“宋煜，快下车。”

        两个人匆匆上了楼。开门的是个二十几岁的姑娘，宋煜问道：“姑娘，是你打的120急救电话？怎么啦？”

        姑娘摇摇头，用胆怯的声音说道：“不是我，是我男朋友，他在里面。”

        还没等宋煜和王淼走进门，就看一个光着膀子的小青年趴在客厅的地上一动不动，能看到他腰部有淤青，像是被硬物撞击过。看急救医生来了，小青年嘴里骂骂咧咧地说：“是我打的120，你们怎么才来。这婆娘打我，打得我现在爬不起来了，我要验伤。”

        宋煜看姑娘清清秀秀的，手臂上有几条像是皮带抽打的外伤，想来两人肯定是都动手了。按常理这姑娘怎么也不是那小伙子的对手，于是宋煜就想帮姑娘讲几句公道话：“我看你女朋友也有伤，打人属于家暴，你们有什么矛盾冷静下来再说。我看你腰伤也不会到残疾的程度，要么先起来我们去医院吧。其他的我帮你们打110解决。”

        没想到小青年一听宋煜不向着自己，瞬间跳了起来，拿起桌上的碎玻璃就冲宋煜冲了过来。宋煜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拉着王淼和那个姑娘撒腿就跑。三个人逃到了楼下，急忙锁上车门，在车上定了定神。宋煜喘着粗气对老李说：“老李，楼上是个疯子，我们快走，回医院。”说完拨通了110。

        刚把姑娘送到医院，新的任务又来了，话务中心来电：“有一个男子踩到了路上坏的窨井盖，脚崴伤不能动了，现在在南山路600号附近的路边，可以出车吗？”老李答道：“可以。”说完调转车头就又离开了医院。

        王淼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宋煜从包里掏了一包饼干递给他：“吃点东西垫垫吧，这是我妈早上塞我包里的。”王淼接过饼干，咔嚓咔嚓地嚼了起来。

        宋煜闲聊道：“救护车每晚都这么忙吗？”

        老李答道：“百分之□□十吧，一般晚上的任务都是紧急救命的活，像今晚这么奇葩的倒是少见，还好你们两没受伤。”

        正说着王淼惊叫道：“宋煜，你手臂上好像有血，是你的还是那疯子的？”

        宋煜摸了摸，还真是：“好像是我的，匆匆忙忙的，我都没感觉到疼。”

        王淼赶紧从急救箱里掏出碘酒棉和纱布，卷起宋煜的袖子，帮他清理了一下，然后又拿纱布包扎好：“他那玻璃也不知道有没有问题，这一车任务完成，我看你还是回急诊打一针破伤风比较保险。”

        宋煜抿了抿嘴：“小事，回去再说吧。”

        王淼笑道：“我看你一点也不柔弱嘛，怎么被他们叫‘西施’了？”

        宋煜想了想说：“那还不是拜裴主任赐名。”

        “我见过你不穿白大褂时候的样子，打扮挺前卫的，有点艺术范儿，医院里像你这样形象的医生确实不多。”

        “穿衣服的风格跟我喜欢画画有关。”宋煜轻描淡写地回道，“我在别处都挺正常的，一到医院就成了异类。”

        王淼又好奇地问道：“那你为啥来当医生呀？还来急诊科，永远处于备战状态，根本歇不下来。”

        “这也不是我自己选的，谁让我妈小时候说：‘画画没前途的，画家一辈子能出几个。你要不认真读书，将来没出息，只能去当掏大粪的。’我拗不过我妈只能听她的了。可是她没想到，我当了急诊科医生，要是遇到肠梗阻的病人，也得掏别人大粪。”宋煜成功把一车人都给逗笑了。

        到了南山路，昏暗的路灯下面，一个挽着裤腿的中年大叔脱了鞋坐在路边，一直在揉自己的脚踝。宋煜和王淼推门下车，拿着担架走到大叔面前，王淼问道：“叔叔，您哪里疼？还能站起来么？”

        大叔捏着嗓子哭腔答道：“我脚疼，膝盖也疼，站不起来了。”

        王淼又问道：“你怎么伤到的？”

        大叔答道：“罪过呀罪过，市中心的马路上窨井盖坏了也没个标识，我打完麻将回家一不小心就踩了进去，半条腿一下就掉下去了，屁股直接磕到了井边。”

        “行，那我们扶您上担架。”王淼和宋煜一人一边架起了足有180斤的大叔，把他扶到担架上躺着。虽然老李就把车停在旁边，两个人还是废了吃奶的劲儿才把他从路边抬到救护车上，再转移到担架床上。

        回医院的路上，两个人累得一句话也没说。宋煜心想，早知道我也该吃点饼干的，这消耗，感觉自己马上也要低血糖进急诊了。

        到了医院急诊通道门口，王淼和宋煜一起把担架床推下了救护车。刚要交接给急诊护士，大叔一把抓住宋煜的衣服说道：“小医生，你看我都这样了，你得陪我一起去检查呀。”

        宋煜一头雾水，转头问王淼：“120急救医生好像没有看病的任务吧？”

        王淼摇摇头，对大叔耐心地解释道：“大叔，我们是跟救护车的急救医生，把您送到医院我们这一趟出车的任务就结束了。其他的检查急诊科的医生会给您做的，您放心。”

        大叔还是死活不肯从担架床上下来，着急地大声说道：“那不行，是市政没有搞好，你们得给我做个证，我这个伤得有人负责啊，不然谁给我出这个医药费呀？”

        宋煜看不下去了，不耐烦道：“你自己不小心掉窨井里了，又不是我们的错。你不下床，我们走不了，耽误了我们时间，下一个需要我们急救的人很可能会因为你的无理取闹错过最佳救治时间的。”

        大叔依旧固执地扒着担架床：“我不管，是你们把我送到这里来的，你们得对我负责到底。”

        宋煜气得想打人，一晚上竟然第二次掏出手机拨通了110。派出所的警察不一会儿就来了，听完事情的经过，劝大叔道：“你就换个床，让人家救护车走吧，他们还有其他工作。你就先去急诊拍个片子，看看伤到哪里，伤得有多严重。”

        大叔蛮不讲理地回道：“拍片子要钱的呀，我没有钱。”

        这一句话把大家都气坏了，可是不管110还是120都没有权利和义务帮他先垫付医药费。宋煜看大家束手无策的样子，自己跑进了急诊。一个不注意刚好撞在了裴昀身上。裴昀问道：“宋煜，怎么啦？作为一个急诊科医生，怎么这么着急忙慌的，没点样子。”

        宋煜正一肚子气呢，撇嘴道：“裴主任，外面有个大叔不讲理，赖在我们救护车的担架床上不愿意下来，非要我们给他垫付医药费。”

        裴昀没好气地回道：“我以为多大点事儿呢，让他走绿色通道吧，检查先做，医药费科里基金垫，明天明确了责任再说。”说着转头对身边的另一个医生说：“小赵，你去帮着办下手续。”

        “哦。”虽然事情解决了，宋煜心里的气反而转移到了裴主任身上，心想，我要是有你这大主任的权利，我也不觉得是个事儿。

        被大叔这么一耽误，宋煜和王淼回到车上时已经是清晨六点了。老李安慰宋煜道：“小宋啊，我看下一班任务应该轮不上咱们了，你先去处理伤口，回家休息吧。”

        宋煜看了看时间，是快下班了，于是跟老李和王淼告别下了车。走回急诊室的时候又遇到了裴昀，裴昀疑惑地问道：“刚才的事没解决吗，你怎么又回来了？”

        宋煜委屈地说：“解决了，我上一个病人用碎玻璃伤了我手臂，他们不放心，让我也回来检查检查。”

        本来宋煜想，自己都挂彩了，主任该心慈手软关心下了吧，没想到裴昀语气冷冷地说道：“伤口不大的话没事，你去冉冉那打针破伤风吧。”说完转身就忙去了。

        宋煜看着裴昀的背影狠狠做了个鬼脸，乖乖地去打了针就回家了。

        宋煜倒在自己的小床上一睡下去，十个小时过去了，醒来的时候已经又是夕阳西下了。宋煜从柜子里找了袋方便面，放在小锅里煮了煮。又在锅里打了个鸡蛋，放了几片青菜，晚饭搞定。

        回到房间，宋煜感觉心满意足，今晚可以畅快地工作十个小时没问题。他掏出自己心爱的手写板，开始画画。画画既是宋煜小时候的爱好，又是宋煜的副业。上学时候他就已经在互联网上有了自己的创作平台，所以从中学时候开始，课余时间他就已经开始兼职给游戏公司画原画了。研究生最后的这几年，他接了自己几年来最大的一个项目，是一个叫《元灵世界》的元宇宙游戏，负责里面一部分人物形象的设计。这个游戏里既有古色古香的人类，又有仙气飘飘的道君，让宋煜畅快淋漓地发挥了一把。

        手上这张用于宣传的画作已经到了最后收尾的阶段，人物的衣着、表情、环境氛围都已经显现出来。宋煜把画面范围调整到适合屏幕的尺寸，开始调整最后的色调。画面上是一个白衣长发的仙君，腰间还有一把镶嵌着镂空雕刻宝石的弯刀，风度翩翩又气宇不凡。宋煜从电脑前站起来，又退后几步看了看画面的整体效果，很是满意自己的大作。可忽然他又皱起了眉头，这个仙君怎么越看越像裴主任，心里像堵了块大石头一般。宋煜心想，难道是因为这几年裴昀在自己生活里出现的频率太高了？还是因为自己实在不喜欢裴老师冷酷傲娇的态度，才会在潜意识里充满了那张冰冷的脸？

        可是，游戏都已经上线，想改也改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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