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
“还不快过来!”
嬷嬷回头,瞧见穆列没有跟上来,皱了皱眉,压着嗓子催促道。
别看嬷嬷年纪大了,可矫健这呢!
穆烈连忙点了点头,丝毫不敢反驳,跟个“惟婆婆是从”的小媳妇儿似的,攥着铲子连忙跟了过去。
若是叫司祭瞧见这难得一遇的稀罕场景,保准儿会笑话穆烈是个怂包,连冷嘲热讽都顾不上了。
赵嬷嬷将穆烈带到了临近苏赫的院子附近的一个脚落——这地方一看就鲜少有人来,都还没来得及打扫呢。
赵嬷嬷的个子不高,要比穆烈还矮一些,却扬着下巴,把一个仰视的姿势活生生做出了居高临下的架势:“那地方可不是你该去的。”
这老妇人上来就是这么一句,好似他们认识似的。
穆烈微微一愣,试探地问道:“您……知道我是谁?”
穆烈早早便听苏赫说过,在他的身边,一直有一位老妇人一直照顾着他,苏赫叫那老妇人为“嬷嬷”,极为敬重他,并且这位嬷嬷应当是苏赫身边唯一年长的仆人。
故而穆烈打见到赵嬷嬷开始便猜出来了她的什么,又施以尊敬之意。
可赵嬷嬷是怎么认出自己的?
甭说是在贝勒府,就算是在寻常百姓家,家里来了陌生人,那不是应该大声呼救或者把人赶出去的?哪儿有把人带到一旁训话的……
难道是哥哥跟嬷嬷说过自己的事情了?
穆烈胡思乱想着,攥着铲子的手不知不觉用了更大的力。
“你是谁?”
嬷嬷板着脸,打量了一番这个“红毛洋鬼子”,看上去可不像认识穆烈的模样。
穆烈紧张地咬了咬下唇,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他心想,这感觉应该不亚于大姑娘头一回见公婆了。
嬷嬷最终把目光落在了穆烈那一对与众不同的瞳仁儿上:“您是谁奴婢不知道,也不该知道。奴婢只是府上一个下人,只需知道该如何伺候好自己主子就好,若您是我们贝勒,应当知道客人在主人家的分寸,不该随意走动,更不该前去打扰主人的公务事。”
嬷嬷是在内院儿待了一辈子的人,可不管外头的事儿,更不管那仗打没打赢,在她心里,他们家王爷和贝勒便是一等一的英勇厉害,他们的身份也是这世上除了天家皇室以外最尊贵的。
“若你只是我们家贝勒请来做事的……”嬷嬷说着,瞥了一眼穆烈手中的铲子:“那你更改安安生生地、本本分分地去做你该做的事儿去,做完了事儿拿了工钱赶紧走吧。”
瞧这架势,是把我当园丁了么?
赵嬷嬷就压根儿没把穆烈往歹人身上想,倒不是她看着穆烈面善,只是对王府的侍卫有信心罢了。
穆烈一点儿也不敢反驳,甚至怂得不敢动弹——当园丁就当园丁吧,也省得我还要解释那么多。
穆烈连忙点头:“是,我这就回去干活儿。”他操·着一口漂亮的京城官话儿,一时间让嬷嬷有些恍惚,自己是不是眼睛有毛病了,才把这孩子看成是个“洋鬼子”。
……
没想到恭亲王这个自称“闲散王爷”的人,有一天竟然能用“行了,等会儿我还有事要忙”这样的理由离开苏赫的宅子——亦或者这不是理由。
总之,恭亲王那些不正经的话信不得,这是苏赫从小就知道的道理。
总之,苏赫送走了恭亲王,又安顿好了这位被“倒卖——身”进府的江南名厨,回到自己院儿里,瞧见宝贝儿星星正蹲坐在皂角树旁等着自己,心都要化了。
虽说这其中还有个小插曲——就在苏赫瞧见了院门的时候,遇见了赵嬷嬷。
“奴婢参见嬷嬷。”嬷嬷瞧见苏赫,恭恭敬敬地行礼道。
“嬷嬷快快请起。”苏赫扶起了赵嬷嬷,说道:“嬷嬷怎的又要跪我?刚刚叫嬷嬷受了委屈,您别心里不舒服,您也知道,恭亲王从小就这样,总是疑神疑鬼的。”
“贝勒慎言!且不论这宅子是不是隔墙有耳,您总这样说,养成了这样的习惯,出去说顺嘴了可怎么办?您现在可是在宫里当差,那儿可是个再怎么谨言慎行都不为过的地方!仔细叫人抓去了把柄。”
对苏赫,嬷嬷自然是操不完的心,小时候惦记着吃得够不够,衣服暖不暖和,等长大了练了武,又要担心会不会受伤,会不会生病,现在担心的,说到底,便是苏赫的平安。
苏赫最不爱听唠叨,他摸了摸鼻子等着嬷嬷唠叨完才开口答应着:“我知道了,知道了。”
赵嬷嬷一把握住了苏赫的手腕,叫他少说点儿这以下犯上的口无遮拦的话,却又因苏赫心里向着自己,非但没有因被冤枉而恼,反倒心里美滋滋的:“奴婢就是个下人,哪儿有跟主子们之气的道理?奴婢什么事儿都没有,能遇到贝勒这样善人菩萨转世的小主子,能让贝勒心里惦记着奴婢,奴婢高兴还来不及呢。”
苏赫听了这句话有些恼:“您又这样说,再这样说,我可要生气了。”
嬷嬷笑得慈祥,脸上的褶子要挤到一处去:“好好好,奴婢知道您不爱听,奴婢不说了、不说了。”
苏赫满意地点了点头,忽而想起了什么:“您这是要去哪儿?刚刚我不是说让您去好好歇着么,有什么活儿叫他们那些年轻的干就是,这杀鸡焉用宰牛刀呢!”
赵嬷嬷没说刚刚去了哪儿,也没提见到了穆烈一事:“我就是闲不住啊,您放心,奴婢这老胳膊老腿儿的有分寸,奴婢还想多活两年再看看贝勒呢。”
苏赫点头:“那就行。”
这回轮到了赵嬷嬷想起什么:“对了,爷,我给您的登记册子您记得瞧瞧。”
一提这个,苏赫就苦着一张脸:“您可饶了我吧,您知道我打小就讨厌看书,我宁愿让我阿玛罚我。”
嬷嬷笑:“这可不是书,这上头要比书上的字儿少得多呢。”
苏赫表示他非但没有被安慰到,反倒更不想看了。
要知道一个字和成百上千个字组合在一起是有差别的,但一本字多的书和一本记得满满当当的仓库账本,那是没有差别的。
见苏赫“耍赖皮”,嬷嬷语重心长地劝道:“这核对账目的确是个枯燥的活儿,可您现在就是咱们府上的家主,咱们府上的老爷,这些都是必须要看的,只有这样,您的心里才能有数。”
嬷嬷苦口婆心:“要知道,管一个家是很累的,咱们府还算比较好,人也比较少,尚且还要核对好一会儿的器物账目,这便叫您焦头烂额了,那像咱们王府呢?!那样的家大业大,还不是让咱们福晋管得井然有序。”
苏赫转了转眼珠子,最终定了睛,双颊又嵌进去了两个窝儿,贼兮兮地凑近了嬷嬷:“其实吧……让我轻松些,也不是没有办法……”
赵嬷嬷脸上的褶子更深:“瞧了,我也想到了办法。”
苏赫的眼睛一亮:“那咱们一起说啊——”
“三——”
“二——”
“一——”
“让您来帮我。”
“成了亲,让媳妇儿管家。”
一时间,气氛有些凝重。
这若是说得是一件事儿,那想必是皆大欢喜的,但若是不是一件事儿……
这就尴尬了。
苏赫:“……”
赵嬷嬷:“咳、咳咳……”
“我可成不了亲,您也知道,我在皇上面前可是做了保证的,一日赶不走贼寇,便一日不成亲。”苏赫表示自己理直气壮。
一提这个,赵嬷嬷就心疼苏赫:“好了好了,平日里我帮你看着点儿,但最起码的你还是要自己了解了解的。
“嬷嬷您可真好!”苏赫咧着嘴,笑得灿烂:“那我先回去了!”他还是想着星星的。
赵嬷嬷微微怔了一下,眼睛不由自主地瞟了一眼苏赫院子那紧闭的大门,点了点头:“行,等会儿您是要在哪儿用膳?”
苏赫道:“我就在自己的院子里就行……刚咱家来了个新厨子,就让他做吧。”
“是,奴婢这就去吩咐,您今儿早上吩咐的皂角树苗买来了,等会儿便叫人给您送来?还是先找个园丁来。”
“不急不急,饭和树苗都不着急,也不用找园丁来。”穆烈带来的那棵已经种上了,苏赫还要重新寻个地方种那些树苗。
“那我就让他们先放到阴凉的地方晾着树苗了。”
“行。”
苏赫想了想,又说道:“我虽然现在……不太饿,但一会儿应该会很饿……吧,您叫那厨子多做些……算了,就让他照着上次我在恭王府吃过的那样做就行,您就同他这样说,他便懂得了。”
“是,奴婢这边去吩咐,再叫人采买些菜肉。”
……
总之,院子里的阳光刚刚好,照在皂角枝子上,染得穆烈的头发更加红,又为他的睫毛镀了一圈金色。
穆烈听见了开门的声音,他抬起头,弯了眼睛:“哥哥你回来啦!”
苏赫心想,院子里有人等着他,真好。
另一边,赵嬷嬷吩咐着厨房苏赫要的菜品,末了,补充了一句:“准备两副碗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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