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021
会场内持续寂静。
“哦，是吗……”
“长得真像……”
“恭喜呀……”
柔软的道贺，得体的微笑，汇聚成醇香的溪流，令人微醺。
然而乔简本人完全在状况外。他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好容易压住当场把小雀胖揍一顿的想法，挣脱小雀的胳膊，后撤一步，对他怒目而视。
小雀笑吟吟，与面色铁青的乔简对视。
空气里有要冒火花的意思，但因为一方的不以为意，这火花总也打不起来，憋屈得很。
在他们对面，之前叫破了乔简身份的姑娘还杵在那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幸好很快有人前来解救了她的窘境。一对男女走上前来，其中的女性是一位alpha，身穿深色亮片短礼服，行走间如深海鱼类，神秘而优雅。短发利落地垂在耳际，在“盖茨比”风格的头冠固定下丝毫不乱，滑顺如绸。她把那姑娘揽到怀里，向对面的小雀微笑：“好久不见了，二少。”
小雀也笑，指指脑袋：“不好意思，这里不太好使。请问您哪位？”
“厉杰。这是我妹妹，厉云。”女人笑道，又转向了乔简，“这位是……乔先生？初次见面，幸会。”
乔简眼见着对方睁眼说瞎话，自己也从善如流：“幸会。”
侍者端来香槟，厉杰和身旁的男士各取了一只。厉杰问：“乔先生能喝酒么？”
乔简这一天都兵荒马乱的，之前又惊又气的没察觉，被厉杰这么一提醒，顿时感到又饿又渴。比起酒他更想喝水，但这不是他矫情的时候，于是没多说，干脆地取走一只酒杯。
谁知还没入口就被截胡了。“他酒量不行，”小雀说，“这杯酒我代劳了，给他拿点果汁吧。”
乔简：“……”
厉杰笑笑，酒杯轻点朱唇。她倒没有真叫侍者送果汁过来，只是告知小雀和乔简会场准备了丰富的冷餐，可凭喜好选取。“这次的游船之行是我和我先生组织的，为的是庆祝我们订婚。您有什么需要尽可以来找我。”
小雀颔首：“那我叨扰了。”
几人举杯示意，厉杰带着未婚夫和妹妹离开。
其他人也早就调转了视线，做自己的事情去了。偌大一个会场，仿佛乔简和小雀不存在一样。
乔简深吸一口气：“你跟我过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会场角落。乔简转过身，压低嗓音，厉声问：“朱承阙，你到底想干什么！”
“哥，你这一生气就叫我大名的习惯，我好喜欢。”
小雀咯咯直笑。
笑完了小雀说：“乔哥，你猜猜看，这屋顶下面这么多人，他们都怎么看你？
“他们都认为你是谁？是那个借尸还魂的凶手，还是一个跟他完全没关系的人，只是凑巧跟他长得很像？
“这两个选项，你希望他们选择哪一个？”
废话，当然是第二个。
乔简在心里说。
然而他到底得多把别人当傻子，才会真的相信别人会把他和宁归乔当做是完全没关系的两个人。
长眼睛的都不会这样想，更别提这一屋子的人精。
可乔简能怎么办呢？这么多人看着他，他还能躲到哪里去？哪怕所有人都当他是空气，这茫茫大海之上，他要如何飞天遁地？
乔简觉得自己活像一只生鸡被扔进了烤炉里，再怎么扑腾也摆脱不掉被烤熟的命运。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站在他面前嬉皮笑脸。
“乔哥，你现在是不是特想骂我？都是我干的好事，把你暴露了。”小雀靠过来，不顾乔简的厌恶环住他的肩膀，踮起脚尖，嘴唇贴在乔简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轻声细语，“可是啊，哥，你知道吗？我想起来了。”
乔简的瞳孔瞬间缩小。
他脸上的怒意甚至还没来得及消失便被速冻定型，又覆盖上一层浓浓的恐惧。
如果说上一秒的他是一座火山，时刻在爆发的边缘，那么下一秒他便被封入冰川之中。
如此严寒，只来自于五个字。
——我想起来了。
乔简感觉自己听不清，也看不清，浑浑噩噩好一阵，才发现自己被按进了墙角矮桌旁的一只椅子里。
事实上他失神的时间很短，所以小雀并没有发现：“想听听么？”
“听什么。”
乔简问，嗓音突然变得沙哑干涩，几乎发不出声。
小雀取出手机，给乌鸦拨了个电话。后者很快接起来，不说话，只开了免提。
“……还真让他找到一个。”
“这次的这么像，朱二少终于能收心了。”
“你说那人已经被二少收用了么？”
“堂堂一个alpha，竟然委身人下，真是……啧啧……”
“有什么办法，那可是朱家。”
远离小雀和乔简的地方，人们自以为无人觉察，肆意地对旁人品头论足。
乌鸦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既没惊动他们，又能在他们之间走动，不断将这些本应只存在于说者和听者之间的话语传递到被谈论对象的耳边。
“他真的不是宁归乔么？”
“天底下怎么可能有长得那么像的两个人。”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真正的宁归乔肯给自己小叔子暖床？开玩笑。”
“二少说他是谁，他就是谁。”
小雀心满意足地挂断电话。
“……”
乔简脸色风云变幻，精彩纷呈。
托这些烂嚼舌根的家伙们的福，他觉得自己多少从刚才的惊恐里缓过来点儿了。
小雀走到他的正对面，双手按住椅子扶手，把他圈在椅子里。
“乔哥，现在你该清楚了吧？
“这里的人，只看到了乔简，从来没见过什么宁归乔。
“至于他们是不是真这么想，并不重要。
“所以你真的不用那么害怕。有我在，没人敢动你。”
小雀勾勾嘴角，撩了下乔简的头发。
“可这个前提是你得待在我的身边，扮演好他们以为你是的那个角色。否则我就算有心保你，也架不住你作死拆我的台。
“乔哥，这个角色是什么，你应该听懂了吧？还需要我向你再明确地表达一遍么？”
“……”
刚缓过来的乔简再一次被小雀投入冰窟。
“你疯了……”他口干舌燥，为眼前这个人的疯狂感到震惊，“我是你……”
“你是我什么？”小雀截住他的话头，“你敢说出来吗？说出来我听听？”
小雀露出午夜小丑般的笑容，没有出声，用口型说出那两个字：
嫂子。
你敢承认你是我嫂子么？
承认吧。宣告吧。让所有人知道你是朱承阙的嫂子，蒙他哥青眼嫁进了朱家，又一刀把他哥捅死。
说出来，然后去死。
“乔简，做我的情人吧。”
暗夜里，剧毒的蟒蛇吐出甜蜜的信子。
是被注入毒液痛快地死亡，还是被缠住胸腔缓缓勒毙，两条道路任君选择。
至于结果，那都是一样的。被吞入腹中，吃干抹净，头发丝也不剩。
小雀抬起手，抚摸乔简的脸。
他摸得是那样仔细，从光洁的额头，英挺的鼻梁，到没有血色的双唇，再向上，经过俊俏的脸颊，最后轻轻捂住那双无奈闭合的，仿佛蝴蝶破茧时被卡住，在死亡边缘扑簌轻颤那精致的翅膀，却永远没有机会展翅飞翔的，美丽的眼睛。
“乔简，我爱你。”
多么温柔的宣言。
小雀从矮桌上取来刚才放在那儿的酒，喝了一口，俯身下去，吻住乔简的唇。
酒液在两人唇齿间传递。由于其中一人的拒绝，大部分液体没能进入到另一人的口中，淋淋沥沥地流了出来，弄湿了下巴和衣衫，把两人都弄得好不狼狈。
“别躲，哥。”小雀捏住乔简的下巴，含住乔简的唇，“你已经躲了整整三年了。三年啊……多少次我想接近你，靠近你，你都跑了，我连你的影子都捉不住。
“你以为我想让别人看见你吗？我恨不得把你藏起来，让你做只有我能独自欣赏的宝贝，可不行啊，我得让你暴露在光下，让你无处遁形，这样我还才能抓住你。
“哥，你到底想要什么呢？钱，地位，朱家，我的命，只要我有，全都可以给你。条件只有一个，就是你留下。
“你不许走。乔简。你不许走。哪怕哪天你死了，我也要抱着你的尸身，和你一起跳进焚化炉。你和我的灰会混合在一起，你中有我，不分彼此。
“你是我的。乔简。你是我的。”
“朱承阙……”乔简声音轻颤，听上去甚至像在啜泣，“你疯了……”
小雀微笑，接受了乔简的褒奖。灯光从头顶落下，将他的影子完全压在乔简身上。他曲起一条腿，压在了乔简的腿上，又一次吻了下去。
被他压制在身下的那个人依然不情愿。他依然愤怒，但除了愤怒，更多的是恐惧。他不愿就范，又不敢与小雀鱼死网破，这不彻底的拒绝反倒极大地满足了小雀的占有欲，并将那兴致挑得愈高。
忽然乔简闷哼一声。
这时小雀的手正摸到了乔简的腰，手指粘腻，抬起一看，竟然是一手的血。
“……你受伤了？”小雀声音都变了，“什么时候，你怎么不早说！”
“一点皮肉伤罢了。”乔简别开眼睛，低声说道，气息还有些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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