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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难念的经


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行人却五味杂陈,心思各不相同。如何和父母启齿,又如何才能说服父母去远行实在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城市的繁华已经渐渐远去。一行人置身的蒿草丛生的田野似乎将众人的迷茫从由体内散开,弥漫在了田野里,搞得人昏昏沉沉。四人在田野中迈着默默地沉重的步伐前进,脸上的神色与霜打的茄子别无二致。一切还是未知数,怎能不让人担忧。过了半晌,那慢吞吞地从地平线爬上眼前的上书“欢迎来到赏金猎人镇”的木牌不仅没像往常一样带给他们归家的温暖,反而令他们心头一紧。

        四人的家在镇上的不同区域,珊莎住得比较远,所以杰罗德决定送她回家,于是他们先和娜蒂亚和芙莱莉道别,随即和珊莎走向了去贫民区的路。

        越接近珊莎家的方向,路上的景象越显得荒凉。这一片区域似乎是村里可有可无的一片地方,没什么人知道也没什么人在乎。这里的居民似乎也接受了命运的安排,每天都是悄无声息地去工作再悄无声息地回来,大喜大悲都只藏在自己栖身的房子里,从来不展现给外人。只见远处出现了一所公厕,一看它周围是一栋栋不大甚至有些还有点破败之像的房子就知道离珊莎家已经不远了。珊莎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说服自己的父母又何尝容易。虽然自己能挣得微薄的赏金实数不易,却还是被父母百般嫌弃。自己的父亲是一个因为没接受过专业训练所以也只有微薄薪水的驯马师。本来他寄希望于他的后代能改变家境,却因为自己的女儿珊莎体弱而赔了夫人又折兵。因此他染上了酗酒的恶习,动不动就喝得烂醉把妻女痛打一顿泄愤。软弱的母亲无能为力,只得一天天忍耐着过日子,珊莎在家庭的影响下也忍耐着心中的痛苦,无法治愈解不开的心结。想到这里珊莎的脚步越发沉重,脸上的神情彻底被阴霾笼罩。杰罗德见珊莎的神情越发阴郁,因不明其中缘由,他的担忧不减反增。

        几步之遥便是珊莎家的小屋。此时珊莎恨不得赶紧进屋收拾好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好一了百了免得担惊受怕。然而这也只能想想罢了,珊莎不仅没有这样做的胆子,现实也不给她这样做的机会。这时珊莎家的小屋的大门突然“砰”地一声打开了,随后一个被虐打得衣衫破烂女人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珊莎见状一把把那女人拉了过来。果然珊莎是有先见之明,就在那女人被拉到珊莎身边的那一刹那,一只酒壶从门中飞了出来,“咵嚓”一声摔在地上成了一摊尖锐的碎片。一个醉醺醺的老头一样苍老的中年人见女人躲过了酒瓶子扯着嗓子就骂开了:“贱人!居然还敢躲!我本来就没什么家底儿,还全被你和那赔钱货败光了!生不出健康的孩子的废物!看我不打死你!”杰罗德的三观在他看见娜蒂亚和芙莱莉的姥姥之后又一次崩塌了。而且这男人闹出这么大动静左邻右舍竟然没一个人出来劝劝他,显然是他凭那火爆脾气早已让邻居产生了“管也没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诸如此类的想法。他现在不知道他该庆幸还是该同情,他只清楚他需要做点什么。在他思量时那眉眼之间与珊莎略有相似的男子迈着醉醺醺地步伐向珊莎走来,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你出去干啥去了?这么长时间才回来!?你留信说做任务去了,赏金在哪!?”“这个…赏金…”珊莎开始没有底气地支支吾吾起来,毕竟赏金还没来得及领就被老炼金术士带到了他家书房,她身上确实是除了从家带的一点盘缠以外一分钱也没有。那怒气冲冲的男人见珊莎的样子好像明白了个大概,碗口大的拳头眼看着抡圆了就要砸下来。这种情景珊莎已经司空见惯了,她没有躲避,只是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似乎这样能减轻体感的疼痛。

        然而那一拳却奇迹般地没有落在她身上,珊莎纳闷地睁眼一看,原来是杰罗德紧咬着牙使劲薅住了男人的胳膊,没让他的拳头砸向珊莎。一见力气比不过面前素不相识的后生,男人恼羞成怒:“我教训老婆孩子碍着你什么事了?滚开!”然而杰罗德脑中计划已酝酿好,口一开是一点也不含糊:“我是你女儿的金主,这两天出远门没能给她赏金所以来给工钱。你要是把她打伤了以后有任务我找谁做去?”一听有钱这个势利的男人乐开了花,语气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变得谄媚了起来:“哎呀,都不知道您要来,屋里有点乱咱们先外面说。先生啊,这赏金是多少哇?”“哗啦!”杰罗德不由分说从腰包里掏出了一小袋金币塞进了珊莎手里。男人一看钱到手了,一把从珊莎手中夺过来就向着去附近酿酒作坊的方向大摇大摆地走去。待他走远,珊莎、珊莎的母亲和杰罗德无不长出了一口气。“妈,咱们先进屋吧。”珊莎小心翼翼地问,然而还是没逃过她母亲的含泪捶打:“还不是因为你!要不是你身体不好能出这么多事吗?”杰罗德叹了口气:“那袋子里只有六十枚金币,他要是发现金币太少了迟早杀回来。”“反正怎样都是被他毒打,这日子我不过了!”珊莎的母亲气愤地冲入屋内开始收拾着东西。珊莎也默默地进屋收拾起了自己的物品。她们没多久就收拾好了,足可见这家贫困得令人心疼。“我回娘家了,你照顾好自己!”珊莎的母亲率先收拾好了行李,撂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不久,珊莎也收拾好了行李,绕着屋里的瓷器碎片小心翼翼地退出了房门。她看着杰罗德叹了口气:“这样的日子不只是我妈,我也过够了。可能能帮助娜蒂亚她们对于我来说是件好事。走就走吧,我去娜蒂亚家碰碰运气吧。能帮我带路吗?”看着有家不能回的珊莎,杰罗德不忍心再让她遭受来自父亲的毒打,坚定地点了点头。

        此时娜蒂亚和芙莱莉早已到家了。她们又没能领到赏金就已令切茜有些不满,更何况她们又绘声绘色地长篇大论的说了一连串比起经历更像是瞎编出来强行当做借口的故事。听完她们所说,切茜已经愤怒到了极点。她从女儿小时候就没少听自己妈抱怨她们傻,看来自己的母亲还真是明察秋毫。她怒不可遏地瞪着眼睛刚想破口大骂的时候,却听见自己的丈夫发出了颤抖的声音:“你们都知道了?”她还没从纳闷中缓过神来,只见奥利文开始不住地颤抖掩面哭泣:“如果我能替你们经历这些就好了。如果你们是儿子我倒不担心,为什么预言总是偏偏指明了要我闺女去做那么危险的事?这么多年了,我本以为预言会因为未来发生的微小变数而改变。为什么这一点就一直没变过!?为什么偏偏要让我闺女涉入险境!”“爹”娜蒂亚看着泣不成声的父亲,握住他的手腕安慰道,“预言之所以没有改变,必定有它的道理。预言又没有说我们会死在与魔族的战争中。还是往好的方面想想吧,这次和我们同行的朋友很多,应该不会出事的。就当我们接了一个大单子吧。等我们回来了,我们就再也不用靠豁出命来和魔物搏斗生活了。”奥利文听了这话,脸却一沉:“你爷爷曾和我说,我还是婴儿时他曾求一个在炼金术和预言等领域都颇有造诣的人为他指点我的未来。那人说要一定要教导我‘舍得’二字的真意,接受命运的安排才能逢凶化吉。我成年后他又来找过我们一次,预言了今天他和你们说的事。他说的需要明白‘舍得’的时候大概指得就是现在吧。既然是命运的安排那我的确不能拦阻,但是,你们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平平安安地回来!”切茜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本以为孩子是在开玩笑却没想到眼前的一切却都是真实发生的。她心中五味杂陈,沉默了良久才同样颤抖着开口说道:“妈妈支持你们,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事办完了就赶紧回来。”

        这时,门口响起的敲门声打破了沉重的气氛,也惊得芙莱莉汗毛倒竖。她赶紧跑去开门,发现杰罗德拎着一只破旧提包和背着大包小裹脸上满是尴尬的珊莎一起站在门口。

        “你这是怎么了?”芙莱莉看着突然来到远离珊莎家居住区的自己家的珊莎大为不解。这时娜蒂亚也赶紧来到门口,看到眼前的情景也愣住了。杰罗德赶紧和她们解释着之前在珊莎家发生的事,只见娜蒂亚和芙莱莉交换了一下眼神,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只得去问问自己的父母能否让珊莎借住几天。万幸的是他们居然同意了。珊莎终于松了口气,在娜蒂亚、芙莱莉和杰罗德的帮助下终于在双胞胎的房间安顿了下来。杰罗德看一切都处理妥当,只剩自己还没回家和老父亲说明情况,只得长叹了一口气,匆匆和大家告别踏上回家的路。

这一路杰罗德思绪万千,自己突然离家对自己的父亲来说相当于家中的希望突然离开,而且这一去能不能回来也是未知数。虽然为了大陆的和平的确该有所牺牲,然而他母亲早亡,是家中唯一的孩子。父亲一泡屎一泡尿把他带大,还没尽孝就即将踏上前途未卜的远行…想到这里杰罗德的头脑混乱了,虽然他和娜蒂亚、芙莱莉和珊莎在一起的时候是队伍里的润滑剂,他曾抚平过娜蒂亚的愤怒,也宽慰过过芙莱莉的忧郁,更是在珊莎即将遭受痛打时靠随机应变帮她解了围,即使有人说他是队伍里的主心骨也完全不过分。然而他不仅是队伍的主心骨,他也是一个他与父亲小心呵护艰难维持的家庭的希望。父亲会允许自己去远行吗?即使父亲同意自己远行,孤身一人的父亲又该怎么办?杰罗德的内心被无助与担忧包围了,他曾以为他可以在他的朋友们失意时尽数带他们走出阴霾,一直以为还有朋友被落在了阴霾之中,走近一看那人却是自己。

        破败的小酒馆在他的视野中越来越近,该来的总是会来。身边的一切环境是那么的熟悉,令杰罗德感觉越发得不舍。这不舍似乎是一只强有力的大手,紧紧地攥住了杰罗德的胸口,将他折磨得痛苦不堪。他只好硬着头皮走进了那几乎要被村民们遗忘却充满温暖的回忆的酒馆。

        酒馆内昏黄的灯光照在没有客人的室内,显得空旷异常。波尔此时还没发现儿子进了门,还在专心地擦拭着手中的酒杯。“爸…”杰罗德只觉得什么东西在嗓子中塞住了,轻声叫了一声父亲就再也没能再说出什么。然而声音虽小,波尔却马上抬起头来,一看是杰罗德归来立刻喜形于色:      “儿子回来了?我给你做饭去,快坐下歇会儿!”杰罗德看着父亲奔向后厨后,便找了远离吧台的一处圆桌坐了下来,把头深深地埋进了臂弯里。他此时的悲哀已经超越了曾经被武者学校被女同学妄想强行当成玩物和被男同学传谣其“善淫”。他只希望时间能停留在现在,他知道父亲在身边,自己也还不用告诉他任何不随人愿的消息的时刻。

        然而事与愿违,今天波尔为了让儿子早点吃上午饭显然是加快了做饭的速度,杰罗德听见后厨的脚步声开始向这里接近,赶紧坐直了摆出平时的样子。然而他的心思并没瞒过老父亲,杰罗德只好边吃午饭边向父亲从实招来。波尔在听见这个消息之后沉默了良久才开始说话:“杰罗德,我们抛开大陆的未来不谈,先来说说这个。你从你们上学的时候的经历来看大概也可以知道,其实你们都是很优秀的孩子,但是你看看,在武将学校里根本没人把你们当回事儿。他们忽略每个人都不一样的事实,推崇着只培养四肢发达的人的观念,却不想想通往成功的路从来就不止一条。你想想,如果只有会飞的动物才被人所喜爱,就要将走兽和鱼赶尽杀绝,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而且他们的这种教育方式还让那些肌肉发达头脑简单的人认为与他们不一样的人全都是不配和他们呼吸相同的空气的异类。而且这学校铜臭味还很重,要不是镇上就这一所学校我绝不会让你去那里的。它简直就把这个社会的阴暗面尽数拿出来洋洋自得地炫耀。你们若能走出赏金猎人镇,见识到不同的人了解了不同的知识,一定会比一辈子在镇上当赏金猎人强。约瑟不是也在将大陆塑造成乐平安乐之地之后就迫不及待地去游历大陆了吗?不用担心我,我还没那么老,照顾得好自己。青春只有一次,你趁年轻还是多去远方看看为好。但是要记住,无论何时,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有其父必有其子,父亲的话如同温暖的臂弯,它握紧了杰罗德的手,一步步带领他走出阴霾来到了光明宽阔的海边。杰罗德的内心不再迷茫,他决定这三天内要让每天成为自己和父亲最有意义的一天,远行后即去寻找自己存在于世的真意,不愧对父亲的期望。

        夜幕已经降临,一座破败的别墅顶,一个身材高挑的黑发少年正迷茫地盯着眼前的星空,似乎一旦盯得忘我便会忘却一切尘世的烦恼。不知不觉,一个苍老的身影颤颤巍巍地爬上屋顶,坐在了他的旁边。这令他大吃一惊,差点身子一歪从别墅顶掉下去。还好他稳住了身体,焦急得脱口而出:“师父,你怎么上来了?你摔下去可怎么办?”“你还说我,你刚才不是也差点掉下去。”老炼金术士的眼神此时已不再是不舍,反而充满了平静,如同面前的虽沉默不语却通过细微的变化将世间真理展现给世人的星空。“无论是谁都有犯错的时候  然而犯下的错误不一定就是坏事,它们可能在无意间为你的未来铺了路。你渴望得知你是谁,你可能认为你的族人将你送到一个老头子门前是一个天大的错误。然而你若是一个因为族人成为众矢之的、万人垂涎你的性命的人,你还会认为那是错误吗?即使那真的是错误,你说不定还会感谢它使你了解了和族人一起生活就无法了解的事。然而一切都在于你,不管是寻找“我是谁”的答案,还是是否继承族人的意志协助戈尔顿后裔,我都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的。”话罢,老炼金术士颤颤巍巍地揭开别墅屋顶的一扇天窗回到了室内。

        那一夜,温特在别墅顶凝望着满天繁星,沉思了良久。

        夜已深,然而灵境茶铺的灯还亮着,兰塔斯还在灯下抓紧准备着需要带上的物件,并不知道本该三小时前就闭店的金家餐厅里几双不怀好意的眼睛的主人正喜滋滋地品尝着红酒、盯着自己的茶铺。其他商户的老板们见兰塔斯看上去又是要出门进货,正在为他为自己省了大事而欢欣不已。天知道这次进货需要多长时间,凭这群人的人脉与能力,把灵境茶铺所在的那片土地抢过来然后强行推倒茶铺建上新的店铺轻而易举。然而紧锣密鼓地收拾行囊的兰塔斯还不知道,作为自己居所与微薄生活费用来源与住所的灵境茶铺在他离开后难逃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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