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任旻璧为了躲避各科老师的唾沫攻击，每天勤勤恳恳刷题，甚至连主线任务都放在一边了。刘玉梅看在眼里，这段时间以来对她态度好了不是一星半点，虽然时不时也要挨怼，至少不会让她当众难堪。
下周一就是诊断考试了，学校很重视，特意多放了半天周末，让学生自主休息复习。
经过一段时间的熟悉，任旻璧对于高考题目已经胸有成竹，难得放假半天，她准备出去走走。
毕竟是小说男女主的家乡，这个小城镇安宁祥和，风景秀美，历史文化底蕴深厚，并且就在省会城市隔壁，旅游业发达，居民都比较富庶。因着市里有一对千年古树，一左一右，盘根错节，从古时候开始就有十里八乡的居民赶来办庙会，求姻缘，香火极盛，延续至今，从此便唤作双树镇。
天气已经炎热起来，任旻璧穿着轻便的衣裙，扎着马尾，整个人细细瘦瘦的，看着有些单薄。
她没撑伞走在日头底下，明媚的阳光已经微微带上了灼人的热度，照得她白皙的皮肤红润透亮，额头渗出细细的薄汗。
任旻璧一边擦汗一边看着导航，不小心给前面高个子男生的鞋子踩掉了。
“啊，抱歉……”她有些尴尬地道歉。
那男生回过头，温和地说：“没关系，任同学，走路别用手机哦。”
任旻璧抬头笑笑：“是你啊，林郅远。”
“马上高考了，我要去拜古树许愿，你去吗？”任旻璧不经意地问。
林郅远跟她打趣：“原来你进步这么大多亏拜古树呀？”
“对呀，去不去？”
任旻璧说话的时候很洒脱，虽是邀请却毫不在意结果的样子。和那些表面柔弱可怜、苦苦哀求，实际上却志在必得的女生不一样。
想起那个人，林郅远心里叹了一口气。他兴致缺缺地摇摇头，苦笑着表示不去了。
任旻璧不是很感兴趣地“哦”了一声，继续往古树景点走。难道做任务中就不能摸摸鱼，旅旅游吗？只要心够野，随时都是假期。
林郅远看任旻璧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反而心里有些落差，这个女生……明明上课时候还盯着他看，怎么突然冷若冰霜的。
他一向心态平和，温文有礼，这一刻心里却隐隐的烦躁，就好像本该仰慕痴缠他的人突然醒悟离去一样，不过他理智尚在，最终还是甩掉这种怪异的感觉，只在原地略顿了顿脚步，便转身离去了。
任旻璧很快就走到了目的地，两棵古树遮天蔽日，盘根错节，树冠紧紧交织在一起。
树叶是大片的浓郁的绿，叶片间隙中洒下金色阳光，树枝上悬挂着长长短短的红丝带，两头系着金色小铃铛。
当地人会在特定节日来这里许愿，将愿望写在红丝带上，再高高向上抛起，直到红丝带挂在树枝上，就代表神明接受了你的愿望，丝带抛得越高，被神明先看见的可能性就越大。
任旻璧接过摊主给的毛笔，龙飞凤舞地写下“早日退休”四个大字，用力一抛，伴随着清脆铃响，红丝带稳稳地挂在了树顶最高处。
摆摊的老大爷和蔼地笑着：“挂得这样高，妹儿，你的愿望肯定会实现的。”
于此同时，走在炎热日头下的林郅远不停挂断催命一般打来的电话，他极度不耐，烦躁难安，与平日温和礼貌的样子大相径庭。
然而纵使他不停挂断，电话那头的人依然固执地回拨，不断响起的电话铃声就像恐怖片里无法拒听的鬼来电，炎炎烈日下都散发着森森阴寒之气，仿佛不把人逼至崩溃绝不罢休。
在这场漫长的极限拉扯中，终于是林郅远先败下阵来，他深吸一口气，缓慢地按下接听。
临到考试，压力最大的不是学生，反而是高三高四的各科老师，在学生休假这半天，刘玉梅领着教研组开了一上午会，小小的会议室里气氛焦灼，老师们饥肠辘辘，口干舌燥，一个个坐立不安，但都没有提出要离开的意思。
在坐的各位老师都心知肚明，高考马上就要到了，高考成绩对于他们来说可能只是关乎一年的奖金，然而落到每个学生头上，却是能够影响人一生的命运。
年轻的孩子们还不知道，自己正处在怎样一个巨大的人生十字路口。
他们只看得到晚自习上课前窗外灿烂的云霞，凉爽的晚风吹开窗帘，夕阳感慨地洒下金色的光束，照在课间走廊匆匆的脚步上，照在小卖部转动的烤肠机上，照在暗恋的少年的脸上。
在这种迷幻般的青春幸福里，无人注意自己已经站在这个风起云涌的路口，踏出迷茫或是不在乎的每一步，都将带领彼此走向不同的命运。
刘玉梅强忍着不适安排诊断考试的监考阅卷工作，连续高强度的加班让她的健康每况愈下，前些日子干痛的喉咙已经很难轻松发声说话，她少见地在腰间别起了“小蜜蜂”，嘶哑的嗓音从扩音话筒中传出来，更显失真。
她像往常的许多年一样，布置着诊断考试的监考安排，熟悉的流程已经不需要思考就从嘴里脱口而出。今天却不知怎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黑暗，她难得地愣住了一会儿，脑袋突然一片空白，继而听到其他老师焦急的呼唤，接下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任旻璧回到学校时，正好看见校门口匆匆开过一辆市医院的救护车，好些老师担忧地站在门口。年级组长显然认识这位曾经的“问题学生”，他脸色沉重的，没有说什么，只点头示意任旻璧赶紧回教室上午自习。
任旻璧慢慢往教室走去，炎热的酷暑就要来临了，强烈的白色日光照得眼睛睁不开，她低着头走路，恍惚间好像听见了几声远远的蝉鸣，又听见年级组长压低嗓门打电话的声音：“校长的意思是全力救治刘老师，费用学校先垫付。”
尚未走到教室，就听见整个高四区域属他们班最嘈杂，刘玉梅病得突然，学校还没协调到老师过来守午自习，不少学生在交头接耳，谈天说笑。
任旻璧推开教室门时，嘈杂的教室突然一静，年轻的面孔齐刷刷地看过来，有些人嘴角还挂着尚未收敛好的笑意，见来人不是老师，继而又热闹起来。
有时候过度的单纯和不谙世事反倒会成为一种另类的恶，任旻璧虽然身穿校服，安静地坐在学生群体中，灵魂却是实打实的成年人，是越过重重时光洪流，体验过百种命运的苍老灵魂。
刘玉梅的确不是理想中刚柔并济，张弛有度的完美教师，她待人严苛，说话难听，颇有些尖酸刻薄，很多时候无形中带给学生自尊上的伤害。
但抱病上课的是她，熬夜阅卷的是她，惹人嫌的老妈子一样每天守着自习纪律的也是她。她带着上一辈人的传统思维，厌恶一切与学习无关的事，因为她恳切地希望每位学生，尤其是复读班已经错失一次机会的学生，能够抓住改写自己命运的机会。
你很难通过一两件事判断一个人的好坏，事实上，人类本不应该被这样简单粗暴地定义。
任旻璧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她扯出一张卫生纸默默擦拭着桌面上的粉笔灰，内心知道这次这个位置估计暂时是换不了了。
才刚落座，就看到林郅远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他面红耳赤，满头大汗，与以往清爽的样子天差地别，引得不少女生频频注目。
任旻璧也打量着这位男主，发现他除了表面的慌乱之外，神情中隐约流露出一丝恐惧。
他在害怕谁？
他外出是为了什么？
任旻璧暂时压下内心的疑问，因为学校安排的带班实习老师到了，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叫陆露，个子不高，还在上大学，站在人群中和学生没什么两样，笑起来温温柔柔的，一来就和学生打成一片，很受班上男生欢迎。
“露露老师，你有男朋友吗？”
“露露老师，你只实习三个月吗？”
“露露老师，你也喜欢打王者吗？”
陆露被逗得笑弯了腰，她虚张声势地拍拍桌子：“同学们，安静，安静。”
“你们再吵下去我要被年级组长修理啦！”
班上学生又是一阵起哄，这样轮番几次后才渐渐安静下来。
任旻璧被小毛孩们吵闹得有些心烦，便把扎起的马尾放下来，悄悄戴上无线耳机，开始心无旁骛地刷题。
正刷着题，耳机里突然传来甜美的女性电子音。
「亲爱的520号员工您好，我是025号客服，系统检测到您最近处于消极怠工状态哦，请注意推进世界线进程，祝您顺利完成任务~」
任旻璧不为所动，用意念操纵着控制面板，在设置里面勾选了屏蔽客服提示，继续刷题。
专注做一件事情对她来说是一种解压方式，能够让她从庞大纷扰的记忆和杂乱的世界线中暂时得到解脱。
时间就这样静静地流逝，太阳东升西落，第一次诊断考试也很快结束了。
考试期间不上晚自习，任旻璧拎着书包往家走，经过楼下菜市场时还很热闹。
菜市口卖菜的阿婆招呼她：“任妹儿，你姑姑上你家烧鱼去了。赶紧回吧啊！”
任旻璧点点头，提着书包走上昏暗狭窄的楼道，在她摸索钥匙时，门突然开了，她姑姑任燕开的门，这是一个瘦弱纤细的女人，看起来端庄沉默的样子，她淡淡地对任旻璧笑了笑：“快去吃饭吧，我先去丢垃圾。”
任旻璧放下书包，洗过手，盛了两碗饭，坐着等姑姑回来。
不一会儿，这个瘦弱的女人回来了，她洗洗手，坐在桌边：“小旻啊，我听你们刘老师说你最近进步很大啊。”
任旻璧咽下嘴里的饭，虽然她不爱吃鱼，但任燕手艺真的很不错。
“嗯，最近多做了点题。”
姑姑轻轻叹了口气：“你好好加油抓住这次机会吧，姑姑最多只能再供你一年了，现在生意越来越难做”
“姑姑，我会努力的，我会考上好大学，拿到学费减免和奖学金，我保证。”
任旻璧没有失落，也没有埋怨，只是认真的，坚定的看着这个饱受生活艰辛的女人。
任燕也看着她，眼前这个模样还很青涩，但是从那双黑亮的眼睛里迸发出极强的力量和信念感的女高中生，突然感染了她，她有点哽咽，有点颤抖地说：“好，姑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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