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早读时间,教室所有人都捧着各种资料埋头苦读,林郅远却望着讲台侧边那个空了的位置,微微出神。任旻璧已经一周多没来了,她走后不久学校就公布了第二次诊断考试的成绩,她考进了年级前二十,已经摸到了上a大的边缘。
不知道她在家复习得怎么样,她那么自律的人,应该不会落下成绩吧。
林郅远私下整理了很多资料,准备找个时间送给她,这段时间他总是幻想,如果最后两人一起考上a大,在开放自由的大学校园里,是不是会有更多故事发生。
想起a大,林郅远叹口气,他又看向李智瑶的位置,她也好几天没来上学了,听说是家庭出了变故。
林郅远想起那天大课间跑操时在路边碰见周白媚,她正幸灾乐祸地和几个跟班说:“李智瑶太逗了,她爸欠了一屁股债跑路,现在她无家可归,想来我家蹭吃蹭喝。”
“我干嘛答应?我又不是慈善家。”
“听说她租了一个老破小的隔断单间,好几个男男女女住同一个屋檐下呢。”
周白媚夸张地说,她的几个小姐妹捧场地笑得花枝乱颤。
李智瑶的确是住进了本市最老的一批小区的隔断单间,房主私自改装的,生生将二室一厅隔出了五间,李智瑶住进的是靠近厕所的最小一间,当然也是租金最便宜的一间。中介带她看房时,刚打开轻薄的木门,一股潮湿发霉的异味就扑鼻而来,一只肥大的蟑螂受惊地从门缝爬出来。
“啪”的一声,李智瑶回头,是二号房的男性房客见怪不怪地脱下拖鞋将蟑螂拍碎了,李智瑶甚至听见了蟑螂外壳被拍碎的清脆爆汁声,就像咬碎夏日里的第一口巧克力脆皮雪糕,“咔嚓”。
鸡皮疙瘩已经从脖子蔓延到了李智瑶的脸上,二号房的男性房客刚从卫生间出来,他嘴里叼着牙刷,满嘴泡沫,拍死蟑螂之后穿上拖鞋,顺脚将蟑螂尸体朝角落里一踢,抬头冲李智瑶呲牙露出一个显摆的笑容,含含糊糊地说:“霉铝,看皇间啊?”,说话间白色的牙膏泡沫喷出老远。
李智瑶没忍住往里躲了一点,中介男却毫不在意地与二号房的男性房客谈笑风生。
“陈哥,怎么样,室友又多一位美女。”中介男吹嘘道。
“阔以阔以,比搬走辣过小杨漂酿。”二号房的陈哥嘿嘿笑着。
李智瑶从未像这样被人当做谈资,她很想不客气地大骂一通然后转身就走,然而这的确是她能找到的最低价的房子了。
她生活费向来宽裕,所以花钱从不心疼,反正每到月底就有大笔金额进账,这就导致她余额所剩无几,不精打细很快连饭都吃不起了。
李智瑶最终还是以450元每月的价格租下了这个房间,她没什么行李,只有两套在夜市买的便宜换洗衣物,一些杂牌洗漱用品。
由于这边离学校太远,她仗着自己底子比较好,干脆不去上学了,就近找了一家奶茶店摇奶茶,12元一小时,从上午十点到晚上十点,除去休息时间,每天上班十个小时整,赚120块钱。
李智瑶就这么连着上了六天班,晚上回家时已经累得昏天黑地,只想躺在床上舒舒服服睡一觉,但租来的小隔间潮湿闷热,连电风扇都没有一个,她只能飞速去共用的卫生间简单冲个凉,然后再飞快跑回房间锁上门。
李智瑶躺在不算舒适的被子里就要被满身疲惫拽入梦乡时,隔壁房间又传来不堪入耳的声音,已经是这些天的第三回了,二号房的陈哥总在深夜搂着不同面孔但打扮同样大胆的女子回来,隔断出来的房间本就不隔音,再加上女子工作卖力,李智瑶常常被吵得难以入眠。
睡不着的李智瑶从床上坐起来,她打开手机刷起了朋友圈,看见往日相熟的大学同学参加国家级比赛获奖,手捧鲜花意气风发地站在领奖台上,看见曾经的大学室友官宣恋爱,和男友自驾出游,看见复读班的同学挂上距离高考仅剩30天的倒数日历。
在隔壁进入生命大和谐的伴奏乐中,她恍然如梦,开始思考自己生命的意义。
这些天来,她只偶尔想起那个令人讨厌的任旻璧,一会儿幻想自己怎么向她复仇,一会儿又想起她家境困难,上复读班的学费也是像她这样辛苦打工才攒够的,而自己却害得她离开学校。
她一会儿又想起李书问,想起前十八年自己被照顾得不食人间烟火,现在却尝遍苦辣辛酸。
但是她内心并不怨恨李书问,只是一遍又一遍希望他赶快回来。
李智瑶退出朋友圈,指尖停留在信息列表林郅远的头像上,她每天摇奶茶,原本纤细修长的手指泡得发白褶皱,她就用这发白褶皱的手指轻抚着林郅远的头像。
隔壁二号房里的女子传来媚笑,李智瑶却“啪”的掉下眼泪。
这么多天没去学校,林郅远却从未过问一句,他面对自己时客气疏离的样子和当初牵起她的手逃离父母吵架战场的小远哥哥已经判若两人。
李智瑶哭着哭着突然笑了起来,她笑中带泪,喃喃自语:“没关系,反正这些天我也没怎么想起过你。”
星期天上午,林郅远抱着厚厚一堆资料步履艰难穿过菜市场,按照任旻璧给的地址找到一个老式单元楼,任旻璧正在单元楼门口等他,她身穿洗得掉色的家居服,头发松松垮垮的,正眯眼打着呵欠,一看就是才起床。
林郅远并不觉得她邋遢,反而有点局促,手里抱着的资料无处安放。
任旻璧并没有接过来的意思,她懒懒伸个懒腰,抱怨道:“都跟你说了不需要。”
林郅远默不作声,但顽固地抱着资料,颇有些僵持的意思。
“那好吧,你帮我搬上来吧,实在太重了,我不想搬。”任旻璧哭笑不得。
林郅远眼睛亮了,已经是初夏,他搬着书一路走来,额头上都浸出一层薄汗,眼下却心满意足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得偿所愿的小狗。
任旻璧领着林郅远进了屋,林郅远将整理好的复习资料整齐地在她书桌上放好,然后规矩地站着等她吩咐,眼睛也礼貌地没有四处乱看。
“紧张什么,随便坐呗,我给你倒杯水?”
林郅远听话地在客厅坐下,双手规矩地放在膝前,像极了第一次见岳父的新女婿。
任旻璧洗了两个玻璃杯,从冰箱掏出一瓶大瓶装快乐水,给林郅远和自己倒上。
见林郅远还是紧紧张张,她迷惑地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穿着,是有点随便,但还算穿戴整齐吧?怎么就让人不敢直视了?
任旻璧没和林郅远一起坐在沙发上,而是选择坐在茶几旁边摊开的瑜伽垫上,她昨晚锻炼了没有收拾。
“来都来了,说说李智瑶的情况。”任旻璧问:
“她找过你没?”
林郅远摇摇头。
“意料之中,她估计不想给你看到自己落魄的样子。”任旻璧喝下一口冰可乐。
林郅远有些于心不忍,他斟酌着开口:“听说她现在过得很不好,我真的不能帮帮她吗?”
“你现在出手,不是帮她,是在害她。”任旻璧不客气地说。
“哦。”林郅远乖乖点头。
“那些帖子真的不需要我帮你澄清吗?你毕竟是个女孩子,传出去太不好听。”
“我上豪车那个照片你也看到了,你就这么相信我?”任旻璧问他。
“你不是那样的人。”林郅远肯定地回答。
任旻璧笑了,语气不是很好:“别说得跟你很了解我似的,我们也不算太熟。”
林郅远有点受伤,手里冰可乐的凉意好像在顺着手腕往心脏攀升。
任旻璧从瑜伽垫上站起来,她慢慢走向阳台,望着远处的天际。
“我不需要澄清,因为我不在乎。”
是不在乎那些恶意仲伤的言论,还是压根不在乎他们这些人,林郅远并不清楚,他在那一刻只觉得任旻璧虽在他面前,看似触手可及,实际上却离得好远好远,远得好像两个世界的人。
就如同她站立的阳台窗外那飘渺的流云,只需风轻轻一吹,就散开了,散落在不知名者的梦境里。
送走林郅远后,任旻璧翻看着他送来的厚厚一踏资料,是系统整理之后打印出来的,也有很多手写的勾画和标记,工整漂亮、赏心悦目,一看就没少花心思。
任旻璧举起手机,对着整理整齐的资料拍下一张照片,久违地发了一个朋友圈:
“感谢林同学辛苦整理的资料~”
上午奶茶店客人不算很多,李智瑶忙里偷闲刷会儿手机,她现在特别爱刷朋友圈,看到曾经的大学同学各自精彩的生活,她心里总是酸涩,羡慕和后悔像洪水一样淹没她的内心,她却乐此不疲,仿佛自虐上瘾了一般,直到她意外地刷出来任旻璧的朋友圈。
照片里复习资料的字迹一看就是林郅远亲笔所写,自己消失这么多天,林郅远不闻不问,原来正忙着熬夜给任旻璧整理资料呢。
同为女生,李智瑶能清晰地感觉到任旻璧对林郅远没有好感,自己那么喜欢,恨不得捧到天上的人,竟然也有这么卑微的一天。
“哈哈哈哈哈”李智瑶只觉得深深的嘲讽,她笑出眼泪来,突然就对任旻璧没有了恨意。
她甚至有些感谢她,感谢她玩弄林郅远的感情,将他虐得体无完肤。
都是喜欢一个人,谁又比谁高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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