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温雨瓷,我恨你
痛恨?
耻辱?
背负?
一个又一个可怕的词语如同炸弹一样在温雨棉头上炸开,炸的她的灵魂四分五裂。
犹记得,十年前,她才刚刚十岁,软磨硬泡的让爸爸陪她去深山里打猎,遇到深陷沼泽的西陵越,站在山包上,她看到西陵越一点一点被沼泽吞没。
西陵城明明可以独自逃生,却宁死也要拉着西陵越的手,陪着西陵越一点一点在沼泽地中深陷进去。
那一刻,她被深深打动了,她不顾爸爸的阻拦,跑下山包,朝他们兄弟俩跑去。
沼泽地就像一片不动声色的陷阱,看起来一马平川,实际上稍有不慎就有被吞没的可能,爸爸在她身后惊慌失措的叫她,连声呼唤她回去,她却不管不顾的冲到他们兄弟俩面前。
爸爸明知道随时都有丧命的可能,还是尾随她追了过来,用随身带着的绳索系在树上,另一头扔给半个身子已经陷进沼泽地里的她。
靠着那根绳子和爸爸的力量,她将西陵越兄弟从沼泽地里救了上来,彼时西陵城只剩下一口气,西陵越却脸色青紫,连一口气都没了。
爸爸疼她,总怕她遭遇危险时不能自救,从她稍一懂事就教她各种急救的办法,她不顾西陵越满身脏臭的污泥,趴在他身上口对口的给他人工呼吸。
爸爸知道刚刚的她九死一生,气的脸色铁青,却仍舍不得骂她,只能配合她,给西陵越做心脏按压。
西陵越就像山中生命力最旺盛的杂草,居然被他们父女救活了,她喜出望外,搂着爸爸的脖子又笑又跳。
她和爸爸将西陵城兄弟送进了医院,几日调养后,他们兄弟转危为安。
洗去泥污,他们兄弟俩的容貌竟是那样出色,让人惊叹。
这是她用命救回来的人,她很欢喜,给他们取名西陵城、西陵越。
是!
没错!
她忘记问他们叫什么名字,任性的叫他们她喜欢的名字。
她的母亲叫西陵月,她爸爸经常对她说西陵是世上最美的姓氏,妈妈是世上最漂亮的女子,她要姓爸爸的姓氏,她要叫温雨棉,那这两个小哥哥就姓妈妈的姓氏好了,叫西陵城、西陵越。
她从未想过,她小女儿心思的小美好,会成为西陵越恨她的理由。
原来,恨一个人,可以这样简单。
心若死灰,她黯然闭上眼。
就让西陵越掐死她好了,她这样蠢这样笨,十三年前就该死了,不该活在这个世上浪费粮食浪费空气!
见她不挣扎不反抗,吭都不吭一声,西陵越紧扣着她脖子的手忽然松了。
用力将她掼倒在地上,扯过一条腕骨粗的锁链锁上温雨棉的脖子,将她用力推进铁笼。
粗糙的锁链磨的肌肤生疼,温雨棉趔趄着摔倒在铁笼里,铁链发出刺耳的哗啦声,西陵越撕开一袋狗粮,扬手将狗粮劈头盖脸洒在温雨棉身上,眼里燃着愤恨恼怒的光,“温雨棉,以后你就是我的狗,只能戴狗链睡狗笼吃狗粮,我要把你加诸在我身上的,一样一样都讨回来!”
温雨棉不说话,只是蜷缩着身子,将脸埋在双臂间。
恨就恨吧,死就死吧,她生无可恋,生又何欢,死又何惧?
温雨棉不说不动,西陵越一腔仇恨无数发泄,随手抓起桌上的东西乒乒乓乓朝温雨棉身上砸去。
有尖锐的裁纸刀,也有青铜的镇纸,有的打在身上如雪花飘落,也有的割破肌肤,刺骨的锐痛。
温雨棉却像失去了所有感觉一般,只是一动不动,一动不动。
门外传来保镖急促的声音:“总裁,您请留步,总经理吩咐过,谁也不许进……”
“滚!”冷冽的一个字后,门唰的被推开,西陵城一阵疾风般卷进来,一眼看到蜷缩在狗笼里的温雨棉,瞳孔骤然紧缩,抬手一个巴掌狠狠甩在西陵越的的脸上。
响亮的耳光声响彻整个房间,愁眉苦脸尾随西陵城进来的保镖缩了缩脖子,识趣的退了出去,将门关严。
脸上火辣辣的疼,西陵越抿紧唇,倔强的盯着西陵城的眼,一言不发。
西陵城狠狠的骂:“畜生!”
他弯腰钻进狗笼,将温雨棉抱进怀里,“棉棉?”
温雨棉脖子上的锁链哗啦啦的响,细白颈上黑粗的锁链刺痛他的瞳仁也刺痛他的心,他蓦然朝西陵越伸手,“钥匙!”
西陵越怒哼一声,偏过头去。
西陵城咬牙,“要么给我钥匙,要么滚出去,这辈子别再说你是我西陵城的弟弟!”
西陵越身子一震,难以置信的回头看他,却在西陵城眼中看到从未有过的盛怒和决绝的坚持,他的心抖了下,掏出锁链上的钥匙,扔在西陵城脚下。
西陵城将温雨棉脖子上的锁链打开,一下又一下怜惜的摩挲细白颈上血色的划痕,“棉棉,疼吗?”
温雨棉睁开眼,看着他,过了很久才说:“你不要抱着我,要么放我回家,要么我关在这狗笼里,只是不要抱着我。”
不要抱着我,在我贪恋这份温暖后,又毫不迟疑的丢下我。
“棉棉,我……”
“不要叫我棉棉!”温雨棉打断他的话,“我不认识你。”
如果能有时光机,愿我从不认识你。
十年贪恋,八年痴缠,如今换回的,不过是掏心挖肝一样的痛。
如果时光能倒流,可以回到十三年前,她愿用一切换她不曾遇见。
不曾遇见西陵越,不曾遇见温逸寒。
她只想做爸爸乖乖巧巧的小女儿,承欢膝下,把自己所有所有的爱,都给爸爸。
只有那个男人才是无欲无求,全心全意对她好,只求她好,再无所求。
怪只怪,她太贪心。
明明是个只有父亲的独生女,却渴望像别人家一样的亲情,渴望有个好哥哥,像别人家的哥哥那样疼自己。
到头来,不过是她用荣华富贵、全部心血浇灌出来的一场幻境。
锦衣玉食时,她是爸爸呵宠,哥哥疼爱的小公主,家破人亡后,幻境成空,她还是没有母亲兄长的她,甚至连唯一可以依靠的爸爸也不在了。
再不想和他们有任何纠葛,就假装从没认识过他们,从来没有认识过。
她盯着西陵城的脸,“放下我,或者放我走。”
“棉棉,对不起,对不起……”西陵城痛苦的看着她,她眼中的冰冷如冰锥般扎进他心里,剜骨般的疼。
“哥!是她对不起我们!”西陵越怒吼:“你别自作多情了,她从没有把我们当亲人,她只不过把我们当成她的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
“你们怎么能和毛团儿比?”温雨棉忽然歪头看他,轻轻吐字,“我不过养了毛团儿五年,有人欺负我,毛团儿还知道冲过去咬他,我养了你们八年,你们却只会回过头咬我一口……”
她盯着西陵越的眼,冰冷如霜,无惧无怕,“别拿你和我养的狗相比,那样只会侮辱了我毛团儿,你比不起!”
“你……”西陵越气的胸膛剧烈起伏,拳头攥的嘎嘎直响,眼中狂涌起想要杀人的愤恨。
西陵城目光黯然,想将她抱出狗笼,却又不想让她离开这儿。
他知道,一旦她离开他的怀抱,就是咫尺天涯。
她说她不认识他,她就再也不会和他相认。
这就是温雨棉,固执倔强任性的温雨棉,他藏在心尖儿上,爱的五脏六腑都疼了的温雨棉。
怎么能放,怎么舍得放?
门外又是一阵嘈乱,保镖撞倒门板被踢飞进来,高大英挺的明阳如同战神一般冲进房间,一眼看到狗笼里的温雨棉,先是狂怒,看到抱着她的西陵越,又变得怯懦。
他走近狗笼,小声的叫:“城哥……”
狗笼狭小,西陵城抱着温雨棉只能蜷缩在里面,明阳无论如何也钻不进去,只能将贪恋的目光凝在温雨棉的脸上,“棉棉……”
西陵城咬咬牙,弯腰将温雨棉抱出狗笼。
明阳喜出望外,伸手去接,“棉棉!”
西陵城紧紧箍着温雨棉的身体,舍不得放。
明阳抢不动,看着西陵城怯怯的叫,“城哥……”
温雨棉盯着西陵城的脸,“放开我!”
胸腔里猛的涌上一股腥涩,西陵城喉结滑动了下,将腥涩硬生生吞下去,把温雨棉小心翼翼的交到明阳手里。
明阳笑逐颜开,如同抱着稀世珍宝般将温雨棉护在怀里,眼睛紧紧黏在她的脸上,似乎生怕眨眼之间她便消失不见了。
温雨棉温柔的笑,伸手摸他的脸,“明阳……”
那么软那么柔的声音,听的明阳心花怒放,俊美无俦的脸上绽出比钻石还耀眼的光芒,“棉棉!”
“以后……”温雨棉留恋的看他,手指在他脸上轻轻厮磨,“你……跟着城哥好不好?”
明阳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脸色唰的惨白,唇瓣微微抖着,眼里含了泪,“棉棉又不要我了吗?”
“不是。”温雨棉摇头,“棉棉没有钱,明阳会挨饿,城哥会疼你,可以给你治病,明阳跟着城哥,可以变回聪明的明阳,棉棉不想……以后你恨我。”
不想有朝一日,他如同西陵越一样用冰冷仇恨的双眼盯着她,指责她只因为一时贪恋有他的温暖,将他留在一无所有的自己身边。
“不要……”明阳乞求的看她,“明阳不怕饿,明阳不要聪明,明阳只要棉棉。”
“明阳……”她眷恋的看他,“你不懂……”
如果可以选择,她也不想认识明阳。
不想有眷恋,不想难割舍。
可是,如果时光真的倒流,她真能眼睁睁看着明阳在血泊中孤独的死去吗?
她贪恋的盯着让她温暖的容颜,一遍一遍喃喃的叫:“明阳……明阳……”
心好疼啊……
就像用刀子一刀一刀切碎成一点一点的碎片。
如果不曾认识过他,不曾认识过他们,该有多好。
她现在还是被爸爸宠在心尖儿上的掌上明珠,少年不识愁滋味,做着景城无法无天骄纵任性的小公主。
可是,如果是永远不会结出的果,不管她怎样祈祷,怎样期盼,时光永远不会倒流,她永远回不到从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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