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5
稍微整顿了下，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
“到梅房来。”是燕檀。
白越京推开门，发现右侧的两间房也有人出来。正是那丹院女弟子与剑院男弟子。而燕檀正负手站在他房门口。几人对望一眼，前前后后入了梅房。
燕檀将一张牛皮纸平铺在茶几上，纸上坐落着许多建筑，正是金陵城的地图。他修长且有青筋的手灵活地在上面运走。手指指向了一个小楼。
“这便是平乐坊。我们在这儿，同为南街，相隔不了多远。”
平乐坊是两天前出事的，官府已派人来查过了。确认为妖杀后通知了际云宗。
燕檀轻抿唇，正着面色道：“白天不易行事，我们子夜时分先进楼查线索，确定妖的种类再说。”
几人也表示同意。之后默了，陷入一阵安静。
“对了，我们还没自我介绍吧。我叫黄轻莺，南客仙尊座下三弟子。”丹院女弟子扬起笑容，杏眼亮莹，酒窝浅浅。
总算有人打破僵局了。
“我叫杨策，剑院弟子。”男子拱手行了一礼。
白越京本想接下来介绍自己，黄轻莺却笑着打趣制止道：“谁不知道你白越京啊，白仙尊座下的唯一弟子。燕檀师兄也是人尽皆知的天才。你们两位不用介绍我们都知道。这次历练倒是有意思了，……”
“轻莺。”杨策打断了她的啰里八嗦。燕檀面色冷冷的。白越京不算板着脸，神色略有尴尬。黄轻莺看看两人，老实闭了嘴。后向着杨策嘟嘴轻哼一声。
因为晚膳时间到了，四人下楼坐在了桌前。白越京和燕檀正对坐着。小二热情地上了菜，四菜一汤，皆是金陵出了名的经典美食。白越京望着眼前刚端上来的盐水鸭，像是和尚还俗看见美女一样。这么多年，呆在白千隶身边要么辟谷不吃，要么清淡无味。她都快忘记自己有味觉了。
开始动筷了，白越京平淡地将筷子伸向了切成一块一块的盐水鸭，却冷不丁地不小心碰到了一个筷头。抬眼一看，燕檀正看着她。
白越京惶恐，缩回筷子。他像是啧了一声，飞快夹起一块鸭肉往白越京碗里扔去。抛成了短而美的一小段弧线。白越京死盯着碗里的鸭肉，不知如何是好，因为燕檀给她夹菜实在太过奇怪了。
正在她思虑时，只见燕檀唤了小二，换了双筷子。白越京掩下眼中无语，她还是好好吃饭吧。
白越京嚼着嘴里的鸭肉，心里安逸极了，感叹经典美食果真好吃。几年前师父也给她夹肉吃，味道也是如今一般的美味。现在想起倒有几分怀念了。
后来燕檀也默默吃着，除了之前往白越京碗里丢了块鸭肉后就再无失礼动作。他礼数周到，吃饭优雅的紧。一看就知道是大家庭专门培养过的。
子夜时分，万家寂宁。四人气凝，站在了平乐坊门口。看着被封条贴上的旧门，燕檀眸暗了暗，推开了。
尸体已经被官府的人运走了，听描述伤势。死者身上除了额头有擦伤现象，其他地方皆无伤口。他们神色诡异，大张着嘴，眼球鼓起。仿佛身处恐怖地方被惊吓到一般，神情就在此刻凝住，成了他们的最后面容。
一行人走到里面后将门关上，燕檀一边巡视周围一边分析着：“死状无利器伤口，体内也未发现毒素。能导致面色惊恐的，无非就是从视觉上和听觉上。”
昔日花华的平乐坊，此时已灰暗落败。连空气中都好像夹杂着阴冷。
白越京跟在燕檀身后，注意到了角落处有被撞击的迹象。指向那里：“看。”
众人随着她的手指看去，心中了然。随后，越来越多的撞击痕迹被发现。
“幻术？”白越京长睫轻闪，低下眸子。
其他人明显也猜到了，但善幻的妖也不少。详细的还需更仔细推敲才行。
“这里是平乐坊，是情/欲场所。既然是杀了整楼，那其中跟平乐坊的关系肯定不浅。以欲望为元的，只有欲妖，恰欲妖极善于布幻境，迷惑众生。”白越京淡淡说完。这正好是《万妖谱》里记载的，她印象颇深。
燕檀看向她，眼里擒着点笑意。
一阵风声在头顶响起，四人明显感受到了妖气，举剑作势，背对着围成一圈。
“际云宗的弟子，个个生的倒是俊俏。不过……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不能感受情/欲。多可惜啊，欲望可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物了。”
魅惑女声幽幽的从四面八方传来，渐远渐近。燕檀屏气凝神，手上却无动作。
这欲妖自然是做好了准备的，忙地撒出提前布好的两张欲网，朝四人魅惑一笑。
白越京只觉身体不能动弹，意识困乏。等再睁眼时，已身处大片桃花林了。她起身紧握凌微剑，望左边看去发现了躺在桃花树下的燕檀。
走近一瞧，粉嫩的桃花洒满了他柔软的墨发上。男子浓浓的眉头松缓，双眼紧闭。好看的红唇自然微抿。衣襟稍稍松垮，白皙的锁骨若隐若现。白越京蹲下身子，用剑鞘轻轻戳戳他的腰间的皮革。
不到片刻，他轻蹙了蹙眉，睫毛忽闪着睁开了眼。入眼便是比桃花还灿烂的眸子，明亮得让他看得清自己在她眼里的倒影。眼神往下看，是她香润的唇。这比起她的眼，还更盛一筹。
两人离得极近，风一来，桃花落在就了她发丝上。而他也感受了到她身上清甜的味道。一上一下，大眼对小眼。
“你还要看多久？”他忍不住了，不耐烦轻吐一句。
白越京哦哦两声，站起身来退了三步。燕檀拍了拍衣袍，花瓣被他拍得全部落地。他就这么望着她，静静地伫立在桃花树下，好似时间都停止了。
这人怕不是有病吧？
白越京不耐烦地学着他的口气道：“你还要看多久？”
燕檀呵了声，玄色靴子踏着桃花向她走来。原本粉嫩的桃花因时间过久已变为靡红了，待在潮湿的污泥处。燕檀一脚踩过，来到白越京身前。
他长得比她高，居高临下地和她对视着。手缓缓抬起来，触碰到了她的蝴蝶发钗。轻轻略过流苏，捻下了一瓣桃花。
燕檀于是捻着花瓣在白越京眼前晃悠，白越京在心里默了声“幼稚”。粗旷地低下头用手乱赶，直到桃花全部落下。
“蠢。”燕檀无情丢下这字，负手率先走了。白越京指着他的背影，怒意勃发：“你——”
桃花纷纷，只要风一来便会如雪般落下。简直唯美又浪漫。这里的桃花林好像永无尽头，就算百年千年也不会凋零，艳丽永存。他们进入了欲妖布的幻境中了。
其实先前欲妖出现嘲讽他们不能碰情时，燕檀就已经用密音给大家做了指示。叮嘱顺利进入幻境后要清醒，尽最大力气杀死幻境里的妖。因为破幻会给欲妖带来不小内伤。在幻境里他们就算被大刀砍也不会疼，因为这里一切都是虚假。但一定得守好自己的神元。
白越京深吸一口气，这里虽是幻境，但不得不说非常真实。连花香都跟真实世界无一不同。
白越京掰下一枝正盛桃花，全然没注意前面的人已停下了脚步。于是她又成功撞了上去，桃花落在地上，她捂住鼻子哀嚎。
燕檀不自觉地看向她嘴角，果然又在轻抽抽。他轻笑笑，笑声竟有些爽朗。
“你停下干什么！”白越京像是个炸毛的小猫，怒吼着的同时，竟觉得此等场面有点熟悉。
某人耸肩无奈：“怪我咯？”
白越京没好气地哼了声，绕开他后看到了一个小屋。她瞬间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尴尬了。咳咳，好吧。
燕檀绕过她，走在前面。不出意外，欲妖布置的“刀”就在屋子里面。
戏台孤零零地在小屋里，而面前放了十几张桌椅。狭小的空间就这么被挤满了。燕檀和白越京刚进屋，烛复燃，门自关。随后乐器声陆陆续续响起，伴着奏乐，主角登场了。
花旦云鬓钗繁，凤冠蓝配，粉衣如外面的桃花一样。她柔中带刚，水袖灵迅。明明桌椅空空，并无观客，却时不时有人欢呼喝彩，直道“好”。繁华的烟火味道背后各外孤落，阳光投在戏子身上。将她的影子映在戏台上。美人墨影，缥缈如梦。
花色重叠下的曼妙身姿隐隐，她莲步款款。戏子蓦地直眼，白越京才看清她霞色下的眼，竟是浅紫色的。如在黑夜盛开的紫色曼陀罗。
戏子还在唱，背后墙上的影子却诡异自舞起来。戏子甩袖，影转圈。戏子钗摇，影拔钗，影自刎。白越京鸡皮疙瘩瞬间布满了全身，再看时，影已然不见。
白越京左手边站着燕檀，他正向自己看来。或许不是向她看来，而是朝她方向这边。白越京眼皮一跳，一转头，那影子竟握着钗盯着她。明明没有五官，但白越京好像已经看到了她在对自己笑。
凌微扫过，影散。但随后又分出三影，不过多久影子已达到数十。后面传来动静，燕檀在对付戏子。那戏子水袖如蛇般灵活，难缠的紧。斩也斩不断。
必须找出致命弱点，不然一直如此下去，还有完没完？
“燕檀！戏子有什么特性？！”白越京问。稍不注意，影子已经化作绸带缠在了她脖子上，身旁还有数不清的影子拿钗刺她。
白越京简直烦躁，这个幻境不能使法，只能靠物理攻击了。影倒是好破，于是她一扯便解决了脖子上的那个。
虽好解决，但杀伤力还是有的。每每被影子碰到她的身子就软了些，神智变得没之前清醒坚定了。照这样下去，只会越来越愚钝。
雪魄缠上水袖，燕檀思量着戏子特性。他记得小时家里设宴会专门请戏团来家中表演，那时身边的嬷嬷还说，戏子最忌断戏。只要开戏，无论有没有人看，都得唱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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