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情比金坚
“嘘……”白复水看了陈朝生一眼,吹起了口哨,“陈朝生,滋他。”
陈朝生欲言又止:“师兄,我不是巴普洛夫的狗。”
“别怕。”他索性一把掀开帘幕,教太阳光照进来,“前辈如今是地府公务员,经历了再教育,师兄放心好了。”
“师兄,就算他是鬼,那他把你弄死,你不也成鬼了么?”陈朝生道,“冤冤相报何时了?然后你们两个要是再互相超度,你成了死鬼,他投胎成了人,再超度一次,你投胎了,他又成了鬼。”
白复水的面色还是煞白的:“我方才叫他自己超度他,我害怕他来超度我。”
“怕什么。”陈朝生抿了抿唇,轻声道,“若他真是找上门来了,师弟一剑劈死了不就是。”
“师弟虽说不会超度亡魂,但师弟为你物理超度了不就是。”陈朝生站在太阳底下。
天是明亮的瓦蓝色,又是个大晴天,连风都是燥热的。如若不人工降雨的话,要一直热下去的罢。
“师弟啊,你忽然这么顶用,师兄心里更害怕。”白复水逃也似地出了神殿,“像黄鼠狼给鸡拜年。”
陈朝生道:“放心,师兄。”
那青衣男子活着的时候,败在他剑下,如今死了,陈朝生便更没什么畏惧。
虽说他不记得剑诀。
剑诀被他自己刻在了剑上,到了用的时候,他便拿上看两眼,趁着对手没注意,再看上两眼,照着念念。
但劈死一个死鬼,问题应当不大。
“朝生啊,你长大了。”白复水长叹一声,“师兄这么多年,没白疼你。”
“想着多少年前,你还是个穿个开裆裤光着屁股、满宗到处嘘嘘的小屁孩。”白复水伸手擦去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又是在师父的花瓶里,又是往师姐的绣花枕头上。”
“哪有?”
陈朝生合理怀疑白复水在胡说八道。
陈朝生是个很有自觉的小孩。
他三岁那年,白复水六岁,尚且不能好好化形,小狐狸崽子在合欢宗里到处乱窜。还是陈朝生教会他埋自己的便便,他师兄很长一段时间,一有那欲望,都是喊陈朝生。
“陈朝生,给我擦屁股!”白复水会这么叫,狐狸尾巴摇个不停。
后来师兄长大了些,师兄学会自己去茅厕了,只是夜里的时候,还是喜欢抓睡得正死的陈朝生陪他如厕。
陈朝生不理他呼呼大睡,白复水就闹,用小爪子刨他,又是狐狸尾巴糊他一脸,捂着他口鼻。
他本体确实是只惹人疼爱的小白狐狸,毛茸茸,毛也是蓬松细软的,油光水滑。
陈朝生夜里醒来的时候,便对上一双盈盈发光的绿眼睛,还有小狐狸尖利的,杂着血的牙齿,对着他袒露在外的脖颈。
42摄氏度的夜里,白复水伏在他胸口,陈朝生热得出了一身热汗,以为自己睡得太死,被人当作遗体火化了。
“师兄,你才是长大了。”陈朝生语重心长道。
白复水的长大和进化似的。
别人是小长大,他是走完一本《物种起源》,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末了才修得人形。
陈朝生小时候还常担心师兄会不会食粪。大抵狗改不了吃屎,他夜里总是做梦梦见师兄食粪,他上前阻拦,师兄便张着大嘴巴乱叫一通,应当是脏话,且那粪还是陈朝生午时排出来的。
吓得陈朝生早早辟谷,自那夜起痛修辟谷之术,终成了宗门最早辟谷之人。
白复水长腿一跨,坐上了驾驶座,钥匙插进汽车孔里:“还是要找个和尚看看,慧远这人一看就不得行。”
“他那道行,压根儿不够看。”白复水拉下手刹。
“师兄啊。”陈朝生系上了安全带,被反光镜上落的日光刺了眼。
“……就是心神不宁的。”白复水皱着眉头,一脚踩在油门上,车子一下在柏油路上往前窜了远远一段。
那寺庙又隐匿入山中,只那么朱红的一角,日光带着点红,照在刻着兽纹瓦当上,一片菩提叶子正打着旋儿往下落。
“师兄过去为了拍恐怖片,把什么午夜凶铃、闪灵……翻来覆去看了多少遍。”他的手搭在方向盘上,“拍的人知道那是假戏,但你师兄自己就是只狐狸精,不能不信这些怪气乱神……万一……”
“朝生啊,师兄说,万一师兄遭遇不测了。”白复水缓缓道,语气沉重,“我在人间的牵挂也只有师父、你、还有谢春山。师父不缺钱,也看不上我这点儿微薄的积蓄,我的遗产,一半留给谢春山,一半便留给你。”
陈朝生心里的白复水形象骤然伟岸起来。
从不擦屁股咬人痛的小狐狸,摇身一变,成了站着走路,英姿飒爽的师兄。
他感到他和师兄之间的情谊得到了显然的升华,他们再不是一对相互坑害的冤种师兄弟,而是一对情深意重、兄友弟恭的好好兄弟,他们情比金坚,任是那天王老子来了,白复水也是他一辈子的好师兄。
“师兄,你今日甚是美丽。”陈朝生诚心道。
他从反光镜里头,望见自己的眉间那点鲜红的胎记。
像是一点艳红的血,似乎是更红了。
山里的竹林落在后头。
愈是靠近城区,路上的车子愈多,同他们的桑塔纳擦肩而过,擦出残影。水沟里流着昨日的废水,沟沿上生了青苔。
白复水开着车进了城:“朝生长大了。”
“你今日,也是师兄心里除去自己最俊气的男子。”他说。
“一表人才,仪表堂堂。哪怕是最为清俊的男子见了我朝生也要自愧不如。”白复水缓缓靠边停了车。
“师兄,你才是,国色天香,美若天仙。”陈朝生毫无感情地夸赞道。
到了早高峰的点儿。
街上陆陆续续有人了,步履匆匆的青年人正向亮着灯的大楼里奔去,嘴里叼着冒热气的包子,领带被风吹起来。
穿西装的姑娘叼着个包子,便往公交车上跳,恰好赶在门合上前片刻,腋下夹着份文件,白纸飘开,散落一地。
“该死,要迟到了,这月的全勤啊……”
陈朝生坐直身子来,看了那姑娘一眼。
大楼底下的自动门开开合合。
他想起城郊的塑胶厂,总在燃烧,总有黑色的烟尘,日日耗费很多的燃料。煤炭石油进去,化作灰色呛人的烟尘。
这些大楼,远远看上便如那些孜孜不倦燃烧煤炭的烟囱。
白复水将电话挂了,揉了揉眉心:“拍电视剧的人找我,说下午到我的戏份。”
“你先替我去片场。”白复水说,“谢春山一会儿就开车来接你。”
“我去?”陈朝生头疼道,极不情愿,“师兄,人那么多,我怕是慌忙得连话都说不出。”
“你得去。上午我去不了,我得找个厉害的和尚驱邪。”白复水没给他拒绝余地,“总归我们拍的是喜剧,师弟你就颇有演喜剧的天赋。”
“我哪儿有演喜剧的天赋?”陈朝生哭丧着脸,“你叫我去作武替,演杂技都好。”
“师弟你,站在那儿就挺喜剧的。”白复水开了门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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