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珠茶茶园
“前面到了一条河，漂来一对大白鹅，雄的就在前面走，雌的后面叫哥哥……”
听着淳朴悠扬的越剧老腔《梁祝》，在乡间的田野上，乘着悠悠的牛车，秋风瑟瑟，这还真是上上辈子都不曾体验过的闲适。
“大哥，到珠周村还要多久啊？”
“放心这位小兄弟，过了前面那个岗啊，就到了，天黑了之前肯定能到。”
“哦，谢谢大哥！”
石榴吃多了也会觉得麻烦嘴酸，七八个大石榴这哪是他们主仆二人能一次吃得完的，索性正巧碰上一个拉着谷子的牛车，沈煜就做主用三个石榴换得对方捎自己一程的机会。
且不管拉车的老牛觉得自己礼不礼貌，反正沈煜可算是快活了许多。
天色将暮，赶在落日余晖消失前的最后半个时辰，沈煜终于见到了刘老爷曾经指给他的茶园。
放眼望去，一座其身不高、云雾缭绕的小山之上，满山皆是是茶树，鲜香的茶香气即使是还没有经过炒制，依然让人心旷神怡。
嵊县盛产珠茶，珠茶味浓香高，颜色绿润，身骨重实，好似真珠。
在宋时，珠茶曾经是皇室贡品，当时的越州茶为世人所喜，千金难求其一。
而在后世18世纪，珠茶同样以“贡熙茶”风靡世界茶坛，且售价甚高，茶价之高不亚于珠宝，曾被誉为“绿色珍珠”。
所以，用脚随便想想都能知道，刘老爷这是给了他沈煜一份多么贵重的嫁妆啊。
看到此情此景，瞬时间，沈煜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的确有些对不起刘府，这个对不起不是泛指刘府里的其他人，单纯就是对不住刘老爷。
对不住对方的，那种真正的恩重如山！
“姑爷，我们好像到了？”
看到这一山的茶树，小丫头就算再不聪明也该知道他们到地方了，跳下牛车，这丫头想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赶紧帮沈煜把身上的乱七八糟的灰尘给清理干净。
“哎！诶诶！”
小丫头的懂事程度远超他沈煜的想象，以一个现代人来看，真就是仔细到无微不至，方方面面都在为主子考虑。
不得不说，这就是万恶的封建主义嘛！
“这个公子，是从哪里来啊？”
带着小丫头来到一户人家的门前，门口一位白发布衣，正在喂鸡的老头，抬眼正好瞧见他们，随即便疑惑的问道。
沈煜左右打量了一番，发现此处已经是一个完整的小村落了，已经有妇人瞧见了他两开始指指点点。
“老人家，我想问问，此处可是珠周村？”
“正是！不知道这位公子，您有何贵干啊？”
“哦，那就好。”
沈煜欣喜的点了点，此刻虽然他还是有些灰头土脸，不过穿着一身华贵的苏绣锦袍，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来的公子，这老头自然说话都要对他客客气气的。
“我叫沈煜，不知道老人家有没有听过。”
“啊……”
沈煜本想做一个低调的自我介绍的，可眼前这老头一听到沈煜这个名字，立刻连手里装苞米的藤筐都掉到了地上，手脚颤缩着就要给他磕头。
“诶！老人家，你这是干什么！”
沈煜可不敢让对方就这么跪了，瞧着颤颤巍巍的样子，万一一不小心给他送走了可咋整。
“原来姑爷来了，咱们全村人可都盼着姑爷您呢！”
老头被沈煜扶起，但对方顺势就抓住了他的双手，像是逮到了什么宝贝一样，说什么也不松开。
“老少爷们！快来呀！府上的姑爷来了，咱们的主子来了！”
别看这老头老，嗓门倒不小，一声吆喝着，鸡都给他吓跑了，与此同时，真就让整个小山村都活动了起来。
“神童姑爷在哪！让我瞧瞧！”
“是真的姑爷吗？老爷来了吗？”
“小姐在不在！”
“谁家的鸡丢了，还要不要啊？”
……
熙熙攘攘的，瞬间这老头的门口就围上了一大群老老少少，像看猴子一样打量着沈煜他们主仆二人。
“姑爷？这是姑爷吗？”
“这衣服绸子可值不少钱吧！”
“娘，这姐姐真好看！”
……
刚开始时，这些人只是围着，但还不是很确定，像在等什么，直到一个满面油光，穿着明显异于周围村民的矮挫胖子出现。
“管事！”
“张管家！”
……
这胖子刚站出来，立马所有人就给他点头哈腰，身子的不自然就弯了一截。
“嗯！”
看着样子，这胖子应该正是刘府管理此处茶园的管事，管事漫不经心的对周围人点了点头，随即就站到了所有人的中央。
瞅了沈煜一眼。
“呦！还真是沈姑爷啊！”
听到了管事的承认，周围的村民立刻就确实了，纷纷就要跪下给沈煜磕头。
“诶！都起来，你们都起来，跪什么！”
“谢姑爷！”
头一次被这么多人跪拜，真就让他沈煜很不习惯，连忙叫他们起身。
只不过他也注意到，这个刘家俗里俗气的管家可完全并没有任何给他行礼的意思，同时态度依旧是很漫不经心，不予理睬的模样。
见所有人都起来，这管事发话了。
“不知姑爷您来这茶园干什么？这穷乡僻壤的，可担不得姑爷您这样的金贵读书人，您还是早点回去吧。”
嗯？什么意思？
沈煜有些不明白了，这园子他记得在他还没有大婚之前，刘老爷就已经派人来通知过茶园换主人了，可现在这里的管事怎么还是一副事不关他沈煜半毛钱关系的样子，真就不把刘老爷的话当回事？
“呼呼！”
“这……”
“张管事他这……”
茶园的人平常都是对这张管事的话唯命是从的，如今瞧着他们的管事对他们姑爷如此不以礼待的态度，难免都有些疑惑。
“我来看看茶园，顺便住几天。”
沈煜皱着眉头，慢慢的回答。
“住几天啊？不巧！姑爷您来的急，我们茶园里可没能安排上姑爷您住的位置，要不您先回去？容我们先准备准备。”
这说的是人话？什么叫回去？此刻天已经接近了黄昏，县城那么远让他怎么回去？
沈煜算是明白了，这又是一个找茬的。
估计之前应该是在刘府里待过，知道他沈煜之前在刘府里是个什么处境，所以对待他的态度自然是可有可无，不当主子看。
可，刘府都没了，这人还有什么底气在这耀武扬威。
“是嘛！既然如此，那就请这位管事你把你住的地方给我让出来，本姑爷也不吝在你哪先下个脚。”
“呵！那对不起！就算您是姑爷，来我们这茶园也得问问我们这些管事同不同意，毕竟我们可都是为府上办事。”
呦！还威胁起来了！
沈煜这步行走了一天再也忍不住的暴脾气，在此时立刻就上来了，他可从不给人惯着。
“那么，请问张管事，现在这茶园名义上是谁的茶园？”
“这……”
这个问题一看就很明显了，整座茶园的人都知道，他们茶园已经给被他们老爷送给了他们姑爷当嫁妆。
所以，现在茶园上的主人就是他们面前的人。
“自……自然是姑爷您。”
即使再怎么不愿意承认，可事实就摆在那里，张管事也不得不低头，但显然，他还不想就这么输了气势。
“不过，姑爷，不管怎么说，茶园都是我们刘府的，您身为府上的姑爷就应该……”
“应该什么！你可能都不知道刘府已经没了吧！”
沈煜当场就打断了对方的话，然后没有任何顾忌的就说出了事实。
“应该遵守府上的规矩……什么……刘府没了！”
反应过来的胖子立刻就炸毛了。
“沈煜！你可不要瞎说，刘府怎么会没！有老爷在……”
“老爷在今早也没了！”
说这话的时候，沈煜心中难免有些悲痛，这么好的岳父，怎么就不能让他先见上一面呢！
“什么！”
此话一出，不仅这矮挫管事当场被吓了一跳，连周围的村民也都震惊了，不知这么回事，他们的姑爷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可，随后沈煜便拿出了一样东西，是仵作验尸的证明，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刘老爷去世的时间地点。
村民可能大多数不识字，可总有那么一两个是上过学的，所以那人便当着所有人的面把纸上的文字给读了出来。
“刘向善，绍兴嵊县人，死于正统十一年九月二十八日卯时，死因暂无查时，推测为中毒……”
一张普普通通的的白纸黑字，可能代表不了什么，可当上面带着官府的纹印时，就没有人敢将它当做假的。
所以……
“这……这……老爷啊！”
眼前这看着矮矮搓搓的管事，听到这种消息，竟然意想不到的当场跪地痛哭了起来，对于刘府的感念始料未及的深沉。
沈煜都有些愕然，没想到这还是个忠仆。
但下一刻……
“哼哼！即是如此，姑爷不在灵堂在老爷守灵，却跑来我这穷乡僻壤，夺我刘家的茶园！何其不孝！”
“来人，给我抓起来，明日就送到府上去交给夫人制裁！”
“诶……干什么！住手！这可是姑爷，谁敢动他！”
关键时刻，没想到小丫头倒是挺果敢，转身就拦在了沈煜的身前，用她那都差沈煜半个头高的柔弱身子就想要护主。
“呵！小丫头，让开，没事的。”
对待小丫头自然要温柔许多，沈煜就这么直直走上前，又将一样东西拿给了刚刚读证明的老人家。
“正统十一年九月二十八日，封刘府！”
这回这纸上倒是没有了官府的纹印，可这制式的官府封条就足以证明一切了，有了刚刚的证明，没有人会觉得沈煜在造假。
“这……这是怎么回事？”
“好好一个刘府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这……那我们该怎么办？”
……
封条一出，管事没慌，村民倒是都先慌了，他们可都是在靠着刘府吃饭的，刘家没了，他们怎么办？
“姑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姑爷……”
“姑爷！”
顷刻间，所有人都在巴巴的望着沈煜，可沈煜却是在望着管事。
民众的思想觉悟还是挺高的，瞬时间，他们就意识到沈煜能来这，说明刘府不管发生了什么都和他没关系，而茶园名义上就是属于沈煜的。
那么，沈煜现在就是茶园唯一的主人。
“那个，我是刘家……老爷，亲自指派……沈煜，你不能拿我怎样……”
“沈煜，老爷对你恩重如山，你……”
“你妹呀！你被解雇了！”
“来人，给我把他叉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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