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认亲
我与两个嫡堂姐不熟，自家那两个带刺的玫瑰花也没能来，其他人我更是没听过没见过，当下便盯住一株栀子花，有一朵早开的栀子花含羞带怯婷婷立着，气质像极了李沐婉，心内一叹，轻声嘀咕，
“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可怜金玉质，终陷淖泥中。”
偏偏就走神了这么一句话的空档，从斜里伸出一只手牵住了我的，不由心头猛地咯噔一跳，好歹忍住了不抖，下移视线去看那只手——玉指纤纤，着宝坠玉，粉色披纱，是刚刚拜过的，嗯，哪个妃子？
一抬眼望进一双墨色的眸子，眉间金箔花黄上嵌了一粒小小的水晶，迎着光一片流光溢彩，那妃子身穿宝蓝襦裙，面相温柔，弯了眉眼温声轻语，
“小娘子可是沐婉郡主之女，名唤黎姮的？”
“回夫人，小女正是。”
“我是晋王妃，你可唤我一声舅祖母，未嫁时与你母亲也是手帕交。”
这就是晋王妃，当年晋王年幼失母养在七皇子府，晋王妃与李沐婉是手帕交，是个养成系的媳妇，我心下一松，再拜了拜，
“舅祖母！”
“好孩子，你母亲教了你好文采，只是，这是太后寿宴，你原就身披热孝，切莫再让别人寻着了错处，即便是为母亲伤心，今日也要高高兴兴的，可能明白？”
我心里一热，这是个远比黎家人更像黎姮的长辈的人，
“谢舅祖母教诲，黎姮谨记。”
晋王妃柔柔一笑，
“这些年我陪着晋王在封地，苦了你们了，如今太后大寿，我们总会多住些日子，改日再邀你过府，不必怕你父亲，现在要笑着，太后该入席了。”
我想着长安正要再说，便有公公尖着嗓子传令，
“太后娘娘驾到，皇后娘娘驾到，贵妃娘娘驾到！”
晋王妃匆匆往前头去了，其余女眷也按着品级悄声站了，我只好奔着两个姐姐插过去，将将松了口气，便见着花影里闪过一角五爪金龙，又赶紧拿捏着仪态随大溜拜伏下去，
“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恭祝太后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那声音、那气势，整齐的跟军营里唱号子似的，莫名好笑，笑意在脸上更真了些，起身后晋王妃往这边看了一眼，同我对了个眼又回过头去同太后轻语了几句，见太后点了点头，才回过头来向我招了招手。
我一瞬间心如擂鼓，多活一世，李沐婉不曾给我多大的底气，也曾早早想过要讨好太后，但李沐婉递不出消息我也没辙，而如今真正要站到太后面前了，我才突然紧张起来，万一这一个不好，怕是不仅跳不出火坑，错的狠了更是要死翘翘的！
强自冷静着，面上作了个羞怯的八岁女孩儿会有的兴奋害怕小心地小跑了过去，甜甜的唤了一声，
“太后娘娘，舅祖母。”
晋王妃拉了我小手，送到太后跟前跪了，
“快叫曾外祖母。”
“曾外祖母~”
太后将我上下打量一番，便伸手拉我起身，
“好孩子，过来给哀家瞧瞧——这双眼睛真真儿漂亮！”
我这才敢近了前，学一点李沐婉的样子抬起头来，一双眼怯怯的，氲了两汪孺慕之情望进那双历尽了世事沧桑的眼睛里，
“母亲说，姮儿很像我外祖母，让我多替外祖母尽孝，万望曾外祖母身心愉悦，健康长寿，福佑我大唐！”
“这话是你母亲教的？”
“是。”
这些话面上平常实是邀宠，但我赌的就是太后不会责怪，毕竟当今太后，是历史上有名的长孙皇后！
我如今是一个八岁失母父不慈的孩子，当年长孙皇后也是八岁丧父，为舅父所养，赌一把未尝不可！
我不止一次分析过，李沐婉区区一个未封王的皇子之女得封郡主，必是天下初定，要与西域各族通商所需，封异族公主之女为大唐郡主，是对西域各国的一种示好，是对大唐上下所有异族人的安抚，更何况，大唐皇室原本就有胡人血统，规矩上不那么死板，若我自荐为棋子的话，皇帝没有不用的道理！
太后果然不曾责怪，想是心里也念着而立之年早逝的七皇子李陵，和又在同样年岁没了的李沐婉，叹了一口气将我揽进怀里，
“你是个命苦的，也是个聪明的，陵儿有你，也是好的。”
太后的怀抱软乎乎的，而说起李陵，我便想要仰天长叹，悲呼一声天妒英才了，于是面上一时有些落寞，偎伏在太后臂上，轻轻一叹，
“祖父母是天赐的良缘，纵然再入轮回，必不负当初的海誓山盟，定是羡煞众仙的——姮儿纵然无才，也定不会辜负祖父为大唐的一片赤胆忠心，长安也不会！”
太后手上一顿，轻拍安抚，
“难为你小小年纪。”
晋王妃在一旁接话，
“是啊，儿臣见了可是喜欢的紧，当年与婉儿打趣，说她将来生个女儿必定是欢脱伶俐的，如今可不是给太后送了个甜嘴儿的开心果儿么？”
太后被逗笑，
“知道你是个活泼的，怎么，这样特特儿的夸了，可是要讨回家去做媳妇？”
晋王妃笑的两眼亮晶晶，
“她是婉儿闺女，若是亲上加亲，可是更好了，不如太后做主，今儿就让我娶回家去吧！”
太后哈哈笑了，边笑边将我往怀里揉了揉，
“嗯——这样巴巴的求着，哀家更不给了，偏的你脸皮厚，还想抢这么小个孩子，等着将来你家的小郎君长大了自己来求吧，哈哈哈！”
我听了忍不住抿嘴一笑，史书诚不欺我，长孙皇后果然是个妙的。
一旁的贵妃也跟着凑趣，
“这孩子也不羞呢，是个大气的，怎的往常都藏着，以后可要常来宫中，晋王妃，你是个闲不住的，这差事可交给你了！”
晋王妃挑眉一笑，
“那可得常来，免得王爷哪天想起来问我是不是专门进宫粘太后的福气的！”
“哟！这话是怎么说的？”
“儿臣初回来时，有些睡不着，便跟王爷说要进宫拜拜太后，一定就睡踏实了，王爷可是好一顿取笑呢！”
“哈哈哈，这么大年纪了，没个正形！”
“来沾一沾太后的福气怎么了，儿臣一点儿都不羞，小姮儿你说是不是？”
我顶着黎姮的脸人畜无害的笑，
“若太后福寿安康，便是天下子民的福气，我们能离得太后这样近，沾一沾福气怎么了，天下的人们羡慕还来不及呢，我们不羞！”
皇后也笑着看我，
“嘴巴这样甜，可曾备了礼来，若这礼不是个甜的，可是要好好学学你母亲，弹一手好琴来给我们听听！”
“曾祖母喜欢听什么曲子，姮儿必定练好了来给您听！”
太后温言，
“你还小呢，切莫急功。可曾认识字么？”
“母亲教导过，说女子不应只耽于珠宝绫罗，亦要读书知理，所以姮儿读书从不敢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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