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静水流深
天音出宫,自有大队卫军跟随,领队的,便是那日益春风得意的姬夜，千泷大人。
兰枝感同身受地为我叫屈,将我受制于祁莲的糗事一一讲给两人听，情节跌宕起伏，描述幽默细致，有趣地能让说书先生伏地拜师，逗得两人哈哈大笑,我怏怏抱着小兔子精喂菜叶子,深感威信不保，天音只好岔开话题，
“听说瑛姐姐家有一个四方菊园,将四方各地的菊花都凑了个齐全,现如今正是菊花盛开的好时候,我们去看一看如何”
瑛公主是皇后的女儿,只可惜红颜命薄,出嫁不及三年便去了,只留下一个独生女儿,取名为“莲”,自小便养在府内观中,也是个体弱多病的。
驸马只是个文弱书生,最爱些花花草草,听说这么多年时常游历四方，精心挑选了各地的菊花来种植，公主府的花园日渐渐被各地的菊花占领，便有了这“四方菊园”。
公主府在城东北角,每日东阳初升,便有霞光辅满府中各庭院,我们去时虽说紫意已退,但花却未醒,一株株色满而首垂,看着可怜可爱地紧。
驸马偶感风寒未醒,是那莲郡主迎得我们进门。
莲郡主大我三岁,比天音还要年长半岁,却恭恭敬敬唤了我们两声“姑姑”,天音看着她几乎要热泪盈眶,强忍了笑道，
“莲儿别多礼了,是姑姑们突然到访,扰了你的清静,莫要多怪。”
莲郡主又拜了拜,
“莲儿不敢,两位姑姑,姬将军,请随莲儿入厅饮茶。”
这个莲儿十分客气且疏离,我心问姬夜，
“这姑娘体弱多病”
姬夜冷嗤，
“只是不喜欢皇室罢了。”
我默默。
都说脏唐臭汉,但大唐虽有人伦之乱,我却还不曾真正见识过，这姑娘生长在皇族嫡技，又从小就入了道观,难不成还能受什么刺激
姬夜警告，
“不要在天音面前说些什么不该说的,她母妃当年，就是因为看见了不该看的，被秘密赐死的。”
“天!她不知道吧!”
“她什么都不知道…吧？”
“你………不是神仙么？”
“她本也应该是,再者说，我又不是下凡来造劫的，没有司命星宫的命薄可看，凡人命数虽浅显，但唯有她是我半点都看不透的。”
我抬脚迈进迎客厅,偷偷瞥他一眼，
“追妻路漫漫，您老加油!”
姬夜脚步一乱,被门槛绊了一个踉跄。
莲郡主回头看他一眼,又深深打量了一番,白眼便飞到了天上去。
我默默一想,姬夜曾说他是天宫的皇子，想来是从来都被人捧着的，哪里被人这样当面揶揄过？怕是脸上挂不住。他又没有命簿子可看，说不准是偷跑下来的，天音又没有前世记忆，他可不是追妻路漫漫？
我这算歪打正着，无心插柳柳成荫，乍然之间真相了，噗嗤一下没忍住，笑了出来。
天音不明所以,挎上我胳膊,
“无忧你笑什么”
我笑容僵了一下,可不能在这状况外的人面前得意忘形，只好指了指兔子精搪塞,天音恍然大悟,
“它是不是也往你袖子里钻了这天这么热,它总爱挪地方,也不知道它到了冬天会不会一动不动了。”
我看一眼姬夜，醋坛子眼刀飞过来，兔子精咬了咬我袖子,不住叫屈,天音一巴掌轻轻拍下去,
“不许欺负无忧!”
小兔子精默默住了嘴,枕着两只爪子十分委屈。
真是罪过，罪过。
┐(￣ヮ￣)┌
姬夜呵呵地笑,天音又扭头去嘲讽道，
“姬将军武艺不错啊,连门槛都能当梅花桩练!”
ヽ(°◇°)ノ
这小情侣！
我十分艰难地忍着笑坐下,取了茶杯遮住脸,姬夜轻咳了两声,对面坐了。
莲郡主不负“莲”之一字,同祁莲一样腹中有山川，我们这点小土丘的拌嘴引不起她丝毫波澜，云淡风清坐于末位,一盏茶过,起身引我们去“四方菊园”。
一路辅花陈柳,我们终于到了传说中的“四方菊园”。
菊园外有低矮花墙，墙边有假山石作瀑布景致，上书园名。
天音有些讪讪,指着假山石上“四芳菊苑“四个大字问,
“不知这‘四芳菊苑’,是有哪四芳”
莲郡主眉目低垂,
“姑姑恕罪,莲儿不知。此苑是圣上所赐,非府内所有。”
这与传言不符，而且莲郡主态度不对，天音看她一眼,微微皱眉,
“哦。”
我瞪着那个“芳”字,心里一咯噔。
脏唐之脏，我没见过但听过。
麒麟腹中八卦众多,有一次下雨,我附庸风雅坐在廊下听雨,两个家伙便扯起了话头。
“要说这下雨天,便少不得要提那个人啦!”
“你说哪个”
“当然是那个尊贵的男人啦!每次的下雨天,飞霜殿都是门窗紧闭,宫人尽散,有传言说皇上喜欢雨时独处,却也有人说,每当雨天,总有悱恻诗歌,合着潇潇雨声吟唱…”
我那时抱着双膝感慨,满心以为是什么深宫寂寞权谋之叹，
“是皇上在叹一首帝王悲吗”
而那时阿左轻笑,阿右一声冷哼,
“自然不是！”
然后我一下子来了兴致,奔过去坐在蒲团上追问,
“那是谁进了帝王寝宫是雨中的精魅吗”
阿古冷哼,
“你以为皇宫是那么容易进的吗”
阿左笑得很无奈,
“是人,而且,是男人。”
我怔了一怔，狐鸣和青儿的大婚在我脑中呼啸而过，还是不敢大逆不道，
“皇上召了学士入寝宫作诗他是因为下雨懒得走动吗又尽散宫人搞得这样暖昧做什么”
阿右冷哼一声趴着装睡去了,阿左却颇为惆怅，叹息,
“你可听说过,当年的‘昙花公子’齐公子？”
“不曾听过。”
阿左又叹息,
“当年世人都说,‘天家重瞳女,人间公子齐’,你知道是指谁吗”
“重瞳一说是眼睛里有两个瞳仁被视为圣人,还有就是双眸瞳色不同,这天家重瞳女,指的是我母亲福贵郡主李沐婉了;那个公子齐便是我母亲年幼时与她齐名的人呗!”
“不错,公子齐并未有真名姓留下,只听说他出身江南。那一年他入长安应试,誓要中得状元迎娶你母亲,却不料登科第二日便音信全无,人间蒸发。”
“是黎家下的手!”
“那一年你母亲才十三岁,七皇子尚在,黎家最高也不过一个四品小官,哪里就有那样大的能耐了!”
“那是谁这公子齐又没得罪谁!难不成是榜眼都已经诰封了,杀人也没必要了啊!”
“那公子齐失踪,是从齐家书僮的口里传出来的,他说一直等不到主人出宫,便使了银钱托诸多宫人在宫内找寻,这才把消息散了开来。”
“公子齐竟是在宫内丢的而且还是琼林盛宴上难……难道,他……他被囚为禁脔了!这么大的事,皇帝也不能做得这么明目张胆吧!公子齐的家族呢，总不能平白丢了出息的子嗣却忍气吞声吧！”
“皇帝好男色,这是他登基不久便被人知道了的,只是有长孙家在,无人敢言罢了。所以,这件事便这样瞒下了,甚至连他名姓都未流传。”
“这不合逻辑。既然他是一步步考上状元的，那不可能天下学子竟然不知他姓甚名谁！”
“天家手段，有什么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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