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千里追凶（六）

唐振之听他振振有词，言语中却颇有道理，要以自己一人之力对付两伙人，确实力所难及。于是说道：“好！公孙霸，咱们的恩怨暂且搁下。早晚有一天，我要亲手砍下你大哥二哥还有你的狗头！”

        公孙霸抖了抖衣衫，跃上马背，笑着向唐振之一拱手道：“在下尚有要事在身，暂且别过。唐兄想在何时造访鄙处，请提前下个帖子，我与二位兄长在山中静候侠踪！”说罢哈哈一笑，挥起马鞭，与冯家兄弟一路远去了。

        三人一路向东，并无丹凤珠的丝毫讯息。当下公孙霸决定调头向西。于路无话，在路上又行了数日，这一日来到河间县境内。公孙霸向当地百姓打听了路径，径直来到县城内最豪华的一家客栈歇脚。早有店伙迎上前来，将三人马匹牵到后槽，又将三人迎入店中。公孙霸先预订了两件客房，安置好行李兵器，随后下楼点了几道菜，又要了五斤白酒，三人一路走得辛苦，便张口大吃、开怀畅饮。

        正饮食间，只见门外又走进两个客人来。那二人都是三十出头的年纪，各持兵器，显然也是武林中人。公孙霸每日见得江湖中人多了，也没在意他二人形貌，只管吃喝。自有店伙上前招呼二人入座。

        只听其中一人道：“三师弟，师父叫你办的事情，都妥当了？”另一人道：“这个自然。恩师嘱咐的事情，做徒弟的岂能不尽心尽力？自从我拜别恩师之后，一路驰骋，不敢有丝毫懈怠。路上走了两日，方才到得真定顾大侠家中，向顾大侠禀明了来意。顾大侠留我在他府上歇了一夜，随后叫我先回来报信，说道他在三日之后定会带着丹凤珠来咱们庄上，商议……”

        公孙霸本无意听二人说些什么，然而当“丹凤珠”三个字传入他耳中时，他只觉似乎有一个惊雷在耳边炸响，手中竹筷竟不知不觉跌落在桌上。冯家兄弟也各有震惊之色，齐齐看着公孙霸，瞧他如何打算。

        公孙霸定了定神，见那师兄弟二人并未注意到他的异常，于是拾起筷子，一面细嚼慢咽，一面凝神听他二人谈话。然而这二人接下来却只说些“三师弟辛苦”、“有劳二师兄代师父为我接风”之类的客套话，再无关于丹凤珠的一丝消息。

        三人不动声色，将酒菜全部用尽。公孙霸随即打个手势，示意二人上楼说话。正要踏上胡梯，只见店门外又走进一个江湖中人来。这人身材肥胖，装束极为奇特：头上带着一顶极大的斗笠，将面目遮得严严实实，只依稀看得出他下颌生有几丛髭须。而他的兵器也极为奇特，是一根将近一丈长的粗竹竿。那人一进店内，便细声细气地叫店伙安排酒饭住宿。公孙霸见他身材臃肿，说话却毫无粗壮之气，微觉好笑，也无心去仔细打量那来人，自与冯家兄弟回到房中。

        三人来到公孙霸房中，公孙霸向走廊瞧了瞧，并无一人跟随，随后将房门紧闭，向二人说道：“不想今日在这里得到了丹凤珠的消息，当真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冯荣兄弟，劳烦你明日启程回山，转告大当家关于丹凤珠的消息。冯葆兄弟，你留下助我一臂之力。那个什么顾大侠既然三日后到达河间，那么我便提前在来路上等着他。到了那时，或者智取，或者强夺，好歹要将丹凤珠完完整整地送回梧桐寨！”冯家兄弟应了，于是各自回房歇息。

        第二天一早，冯荣自回梧桐寨去了，公孙霸与冯葆仍是留在客栈中。这日晚饭时，公孙霸与店伙闲谈了几句，知道真定是在河间西南，于是开始在心底暗暗盘算。只见昨日那个臃肿怪人也走下楼来，在与公孙霸隔着两张桌子的位置坐下用饭。一面吃，又一面不住向公孙霸这边偷瞄。公孙霸心知此人必定不怀好意，只是他眼下有大事要做，也不好与那怪人有何冲突，因此便假装视而不见，只顾与冯葆闲谈。

        到了第三日上，公孙霸一早便带了兵器，上马出城，直奔河间城西南而去。只见一条宽阔的官道笔直向前。他沿着官道一路策马飞奔，直走出三十余里，那官道渐渐变窄，伸入了一片树林之中。他凝视那片树林半晌，不禁哑然失笑，道：“这片树林倒是个埋伏的好去处。明日我便在这里守株待兔，等着那人送上门来！”

        正要转身离去，忽然想到：“倘若那‘顾大侠’的马快，抑或是为了掩人耳目，说不定他今天就能赶到河间。若是等他进了城，那就不好下手偷袭。左右无事，今日便先在这里埋伏上一天！”

        他果真在这树林里待了一日，然而路上来往的不过是些寻常百姓，并无江湖中人的影迹。公孙霸直候到太阳下山，方才纵马回城。次日一早，他与冯葆二人吃饱了饭，又随身带了些烧饼牛肉，仍是赶往这座林中。二人先将马匹藏到僻静处，随后各自挑了一株极其高大雄壮的杨树，跃到枝杈之上，藏于绿叶之间。

        忽忽间，已过了大半日，不知不觉到了申牌时分，忽听得官道上马蹄达达声响。公孙霸忙从树枝后探出头来，向着声响处眺望。只见一人一骑飞驰而来，马上那人身材瘦小，一双眸子闪闪发亮，显然是个极厉害的角色。公孙霸料定此人就是自己要等之人，待那匹马即将驶过自己所在大树之时，忽然一声唿哨，随即身子从树上跃下，铁锏抡圆，直向那人顶门劈去。冯葆听到公孙霸讯号，也从道路另一侧的树上跃将下来，挺剑上前相助。

        然而马上那人似乎早有防备，一见公孙霸从天而降，身子竟然忽地向后蹿去，去势之快，直是匪夷所思。公孙霸这一锏没击中那人，却重重砸在那人所乘骏马的马背上。那匹马一声惨嘶，就此倒毙。

        冯葆见那人似欲逃脱，急忙仗剑扑了上去，剑锋斩向那人左臂。蓦地里眼前蓝光一闪，又觉手臂一震，接着一阵寒气迎面而来。原来那人在须臾间已从腰间掣出两柄短剑来，一柄格住了冯葆长剑，另一柄却向他面门刺来。冯葆大惊，急忙撤剑挡架。然而那人招数之快，实不在身法之下，当下剑随身动，双剑齐出，一高一低，分刺冯葆咽喉小腹。冯葆此时一招尚未使尽，敌人次招却至，若要回剑自救，却绝非他所能为。

        眼看冯葆就要丧命于双剑之下，猛听得一声暴喝，跟着叮叮声响，却是公孙霸飞身过来，铁锏力劈，接过了那人的双剑。二人一旦交手，再难停歇。那人身法剑法都是快极，转瞬间已攻出了二十余招。公孙霸虽然一一将之化解，却也微有窘迫之象。

        这时他刚刚接过了那人二十几招，猛然想起一事，忽地向后退开两丈，用铁锏指着那人道：“你是‘云中飞燕’顾笑天！”

        那人也收起双剑，笑着答道：“三当家，你的记性不赖！不过，在下不光是云中飞燕，还是你山中的挑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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