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过了几天,洛阳行宫的萧女史来凉州。李豫带郭珍珠离开洛阳,半个招呼也没跟安家打,后来到了庸州他打发他三弟李倓去洛阳善后。不知那李倓是怎么善后的,安家居然没什么异议,安庆崇还收拾了郭珍珠惯用和喜欢的物什请萧女史送来。
沈若鸿和郭珍珠好奇,去问李豫李倓,李豫冲着沈若鸿,只笑不语。不过李豫请萧女史留下,自入秋后郭珍珠入夜就咳嗽,这些日脸色也不好,他私下问沈若鸿才知道是来了葵水肚子疼。李豫请萧女史给郭珍珠诊脉下方,他听说萧女史是史朝义的大师姐,史朝义是国手神医的亲传弟子,那萧女史也是神医吧。
“十娘和朝义同门的师傅是三苗圣手,国手神医一生只收了一个亲传弟子,就是朝义。”萧女史含笑拒绝,她和史朝义是同门,但同的那个门是三苗圣手的门,而不是国手神医的门,差别可大,三苗圣手用毒,国手神医解毒,她没法给郭珍珠下方治病,但开些浸浴舒缓寒气的方倒是可以。
浸了几天浴,郭珍珠夜咳和肚子疼的症状略有缓解,这天天气晴朗,风和日丽,李豫带郭珍珠又去黑木林湖,郭珍珠乘机央他带自己回灵州。“好!”李豫一口答应她,说是后日十月初一,他巡休,如果起早,快马加鞭一日便能到灵州。
如此郭珍珠卯足劲儿学骑马,几人中沈若鸿骑术最好,她挑了一匹体形娇小毛色纯红的小红马给郭珍珠,小红马极温顺,沈若鸿教她骑马,半日便学得颇有成效。
下午时分,萧女史和朝英煲了药膳从府衙送来,李豫和李倓也从前营马场回来,招呼了孜孜不倦学骑马的姑嫂二人,还是那个凉亭,众人坐下喝茶。
李豫说起大唐连番大战,战马折损颇多,他与郭子仪乘与回纥交好之际向回纥瀚海马场求购良马五百匹,葛勒可汗慨然应允,这几日正是回纥良马初抵前营马场,所以这两日恐怕要日日往返黑木林湖,安顿好后即去灵州。
他说着便在桌下握住郭珍珠小手,伊人在他大掌掌心里画字,一个“谢”字还未画完,他捏住她手,翻开她掌心,大手在她掌心里画了个“心“字。
两人相视而笑,回过神来再听几人还在说马。沈若鸿在陇西多年,对各国的马种都有些见识,她对新入凉州的战马赞不绝口,说,“回纥良马多壮硕健美,搏战冲撞颇占优势,但土谷浑的大宛良驹体型修长,更擅长长途奔袭,只可惜土谷浑人巴紧得很,要价又高。
“那也不难。”郭珍珠难得在军事上的事开上口,一桌子人都看她,饶有兴致听她下文。
“喏,土谷浑地理位置夹在回纥、大唐、吐蕃之间,对不对?”郭珍珠脑袋里开始翻起前几天李豫教她看的大唐和毗邻国家地图,还有之前几个月萧女史誊写给她的陇西和北疆公文。
“回纥与大唐交好,那正好乘热打铁向葛勒可汗买个五百匹青壮回纥雄马来。吐谷浑地处西域各国夹缝之间,而且与回纥和吐蕃有世仇,现下关系也不怎么好。这次乘大唐和回纥联手赶走突厥人,震摄西域诸国,我们正好以此契机半示好半威胁要土谷浑人送上五百匹雌的大宛汗血宝马来。两相繁殖引种,代代相传,生生不息,这样岂不是所有的好马马种都在大唐,未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了?”
郭珍珠长篇大论,说完,一桌人齐齐噤声。
怎么了?她说得不对吗?
李倓一副受不了的表情,“珍珠,你前面的主意甚好,远交近欺,半抢半买,占尽便宜,不愧是郭大将军的妹子。”
他这是在夸人吗?郭珍珠颇觉不对劲,沈若鸿笑道,“你们俩兄妹真是象,子仪的主意和你一字不差,五百匹回纥良马送来凉州,另五百匹大宛良驹已送去灵州了,吐谷浑郡王又舍不得又不敢造次,心痛得好似不是卖马而是卖儿子一般。”
郭珍珠闻言得意,又问为什么五百匹回纥马五百匹大宛马分开两地牧呢,为什么不一半一半引种杂交,才好代代相传生生不息。李豫终于忍无可忍,闷笑着拉了她回马车上。
“郭小姐,战马都是被阉割的。”萧女史也忍笑,好心指点。
“否则战马一旦在战场上追遂异性,不服主人指挥,仗怎么打呀!”朝英更直率。
郭珍珠窘迫到家,她坐车里,只好拿李豫出气,“你故意不告诉我!”“是你比较笨。”李豫搂她,想想好笑,搂得更紧。
第二日,李豫李倓一早又去黑木林湖牧马监,沈若鸿午后也去,就在府衙旁的校场教了郭珍珠骑马半日。就一晚过去,郭珍珠已经跟马上就出发似的把披风水壶马鞍背革搭囊都系在了小红马身上,装备齐全。但是装备是一回事,技术就是另一回事了,昨天还学得好好得,今天她一上马,动作要领颠三倒四,骑马上跟做梦似的,把贴身教练沈若鸿给吓得一惊一乍。
“珍珠,你专心点好不好?你不要小命也替我想一想呀,再落一次马你大哥不杀了我李太守也放不过我啊!”沈若鸿把郭珍珠弄下马,押到一边好好反省。
“呃,大嫂累了吧,喝口茶,小妹替你捶捶。”郭珍珠狂献殷勤,伺候她嫂嫂,然后在沈若鸿困惑的表情下艰难开口,“嫂嫂,我好久没见我大哥了,呃,我大哥……长什么样?”
啊?沈若鸿楞。
嗯,郭珍珠很不好意思。她昨晚担心了一晚,明天真的要回灵州了,她担心,她不知道灵州的哥哥长什么样,上次抱李豫叫仆固怀恩,这次她要是又抱仆固怀恩叫哥哥,怎么办?
哈哈……哈哈……沈若鸿抱着肚子大笑,直笑得眼泪都笑出来了。
“你们兄妹俩真是太有趣了!子仪上次也是这么问李豫的,哪有哥哥不记得妹子的长相,妹子忘了哥哥长什么样,尤其是你们俩!见你如见你大哥,你们兄妹俩长得太像,简直一模一样!”沈若鸿好不容易止住笑,一拍脑袋,她从腰上解下来个荷香绿色的半月荷包。
“这是我绣了想送你的荷包,上次朝义派人送来一支紫竹洞箫,说是你挑了送给哥哥的,子仪看了后让我在荷包上绣了个符号,我绣得丑,他说你看了就能懂,前些天我忘了给你。”
沈若鸿说着把荷包塞给郭珍珠,“真的绣得很丑,你不喜欢就别系身上了,别戴了啊……”她跟逃似得翻身上马,扬鞭纵驰。
郭珍珠呆了。
她呆了很久,呆想呆看,久到喊她半天得不到回应的朝英请了萧女史出来。
“郭小姐,这是你嫂嫂送你的荷包?”萧女史轻拍郭珍珠,把半月荷包从她手里抽走,为她系在腰间配饰上。
“哥哥!我要去找哥哥!”郭珍珠猛地跳起来,干净利落地一翻上马,勒缰拨马。“快,小红,带我去找哥哥!”她趴在小红马的颈子上说话,小红马撒开四蹄就跑,乖巧无比。
“女史大人!”朝英惊叫。
“莫急,我跟着她。”萧女史也上马,跟着撒欢远去的一人一马追下去。
郭珍珠拍马出城,这条出城的路已经走了多次,往东是黑木林湖,往西就一条官道,昨天,李豫指着那条道告诉她,后天初一他巡休,他起早,带她快马加鞭往西,一天就能到灵州。可她等不及明天了,她要去找哥哥,现在就去,因为——
嫂嫂说,她哥哥也忘了她长相,问李豫他妹妹长什么样。嫂嫂说,见她如见她哥哥,因为他们俩兄妹长得太像简直一模一样。嫂嫂还说,哥哥看到她送的紫竹洞箫,让她在荷包上绣了个符号,还说那个符号妹妹一看就懂。
哥哥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因为哥哥跟她一样,也是莫名其妙来了这个世界,没见过养在范阳的妹妹。她和哥哥长得一模一样,因为在一千两百年后的未来,她和哥哥也长得一模一样。还有她送哥哥紫竹洞箫,那是因为哥哥说过,她从没见过的母亲有一支紫竹洞箫,母亲在世时经常吹起。所以,灵州的哥哥是她未来世界的哥哥!所以哥哥才会让嫂嫂在荷包上绣上那个符号——gg!
嫂嫂绣得并不丑,胖乎乎圆滚滚好像两条绿色的小虫子——gg,就是“哥哥”,她好喜欢!好开心!
暮色昏暗,小径荒疏,郭珍珠抱着小红马颈,一身颠得酸痛,她满心希冀,只望前程,丝毫不觉背后阴影投下。
小红马突然一沉,一人凌空跃到马背,一双铁掌收拢郭珍珠腰背,兜头盖脸黑氅裹她全身,“啊!”她惊叫被夹着异香的大掌蒙住,“哥哥……”她喃喃,晕睡在那人怀中。
那人抱人飞身换马,红马上亦跳上一名身材瘦小的黑衣人,小径远处、山壁半空,黑衣蒙面人纷纷现身。一众人合而又分,分成两队,一队骑马,一队山壁隐身,护着中间抱人的那人,整队重新出发。
“小师弟!”萧女史现身。她跟随郭珍珠一路,一出城即发觉前后左右都有人跟踪,直到为首那人现身掳了郭珍珠,她才确定,那是小师弟——史朝义!
“女史大人。”那人在马上回首,一张青面,冷而无情。
那人的声音并不是史朝义,但萧女史就是认定,“小师弟,洛阳我已帮了你一次,现下已到凉州,你怎可掳她,广平王对她……”
她犹自还说,身侧山壁徒然一道白光,凌空斩下——萧女史撒缰滚鞍,白光已至头顶,是把四尺陌刀!
“铛!”青面人左手刀离弦掷出,一刀震飞陌刀,陌刀虽飞,刀气不减,萧女史滚落马下,头顶官帽破碎,束发全散,左肩血染。
“不许杀她!”那青面人左手接住回旋的刀,举刀指山壁上的人,山壁上数十大汉现身,是胡人,是突厥人!萧女史一眼认出为首的一人,那人身高十尺,左肩半裸,肩头一颗獠牙狼头青刺,不是突厥左杀葛腊哆是谁!
“哼!”葛腊哆抱刀就撤,山壁上的胡人跟着他隐身山林间。那青面人掷了一物到萧女史面前,“女史大人,最好莫管闲事。”
青面人森森说完,扬鞭催马,一众黑衣人护卫他远去。萧女史忍痛爬了几步,拾起了青面人掷给她的东西。是两只小小药瓶,一瓶里面黄色药粉止血收口,还有一瓶是粉红色药膏生肌。还不肯承认,不是她小师弟,谁会有这药瓶?
萧女史倒了黄色药粉到左肩刀伤处,血立刻止住,她待要上马回去报讯,走了几步,步子却越来越重,越来越沉,“小……师弟……”萧女史恍然,史朝义算准她会用他的药,所以他在药里下了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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