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宵小之辈
那小厮逛逛张张地走到苏乾身边,俯身凑到苏乾的耳边,轻声地说,“老爷,夫人又上吊……自杀了。”
“救活过来没有?”苏乾语气平静地问。陈忠诧异,什么救活过来没有?
“丫鬟发现的时候,夫人已经断气了。”
陈忠扭头看着苏乾,不安地问道,“苏夫人,发生什么事了?”
“死了。”苏乾冷冷地说,听他的口气,像是陈忠害死了她的老婆,“终于死了。一了百了。”
“苏大人,这……这话怎讲?”陈忠惊骇地问,他怀疑苏夫人会不会是疯子。
“自从王游一家人被处死后,我老伴儿就一病不起,请了许多郎中大夫来治病,都不见得好转。病情一日重似一日,前几天,她上吊自杀过一次,幸亏丫鬟发现得早,救了她一命。谁知,今天……”
苏乾说着,不禁黯然神伤,垂下头去,掩面哭泣,悲痛欲绝,欲哭无泪。
“人死不能复生,苏大人节哀顺变,保重身体,好好活下去。”陈忠安慰道。
他知道,在这种悲痛欲绝的时候,不管是谁的安慰都没用。生离死别带来的折磨与煎熬,永远只能自己扛。
陈忠不禁想起了苏乾的女儿以及女婿王游,好端端的一个家,就是因为自己的一时高兴而彻底毁了。
他觉得是自己害得苏乾家破人亡,如果那天他没去天门峡谷守卫军驻地,他就不会碰到王游在军营里饮酒作乐,就不会拔剑杀了王游。王游的妻儿老小也不会因此被连累。
“我真是太狠自己了。”陈忠在心里指着自己的鼻子,狠狠地咒骂自己,可是,一切都已成为定局,谁也改变不了。
他心里愧疚,便一话不说地坐在苏乾的侧面,静静地陪着苏乾。过了半个时辰后,陈忠再也坐不住了,这压抑的气氛几乎要让他窒息了。便艰难地开口道:
“苏大人,不便打扰,我先回去了。你自己保重身体。”
陈忠几乎是踮着脚尖走出客厅的,应门的那个小厮给他牵来马,他谢过小厮,出了大门,便策马归去。
苏乾仍旧把头埋在桌子上,悲痛得无法自拔。他沉浸在失去亲人的悲伤河流中,回想起曾经的鲜活画面,就忍不住要放声大哭。
冷冷清清的客厅里,回荡着一个老头子的哭嚎声。
七天之后,苏夫人下葬,许多文官武将参加了葬礼。陈忠也来吊唁。
在葬礼上,陈忠却成了众人眼里的异类,许多人在他背后指指点点,说他是导致苏乾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
心胸狭隘的人,甚至公开对苏乾说,“苏大人,你应该少发一纸讣告的,这样的话,就不会有一个令人生厌的人出现了。”
苏乾不说话,闷头干着手里的活。
葬礼结束后,众人回到苏府用餐。餐桌上的气氛不比墓地里的好多少。
那个心胸狭隘的礼官坐在陈忠正对面,每喝一杯酒,便要说一句难听刺耳的话,“我万万没想到,一个害人凶手,怎么好意思前来吊唁苏夫人。倘若苏夫人泉下有知,她会不会拒绝接过孟婆手里的碗,气愤得不想投胎?”
旁边人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便好言相劝,道,“刘大人,今天是苏夫人入土为安的日子,看在苏大人的薄面上,你就少说两句吧!”
“嘴巴长在我身上,我想说就说,谁管的着?再说了,我说的都是实话。”刘宵理直气壮地说,那神态简直跟死了亲妈一模一样。
陈忠仍旧不说话,只是低头吃菜吃饭,他心里有愧,嘴上就说不出什么狠话来。
“来,刘大人,我敬你一杯。”陈忠端起酒杯,说道,“想必你有些口渴了!”
刘宵趾高气扬的,看也不看陈忠一眼,端起酒杯,仰起头,一饮而尽。
众人纷纷看着刘宵,为他捏了一把汗。几个和事佬,担心陈忠发飙,赶忙为刘宵说好话,“陈护卫,你大人有大量,别跟刘宵一般见识,他喝醉了。”
“是啊,刘宵平时就这副德性,喝醉了更是变本加厉。我们都习惯了,陈护卫多担待点。”另一个礼官说。
刘宵见同僚出来摸黑自己,火气一下子就变大了不少,高声喝道,“你们都怕他陈忠,我偏不怕。他就是杀人凶手,害苏大人家破人亡,这种人还配做幽灰城的护卫?我呸……”
说着,刘宵朝地上啐了一口,以此侮辱陈忠。
这一幕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众人纷纷投来奇异的目光,陈忠感到自己的脸在灼烧,火辣辣的痛。
马胜从旁边一桌子上站起身,径直走到刘宵身旁,蛮横地问,“你刚才是不是朝我吐口水了?”
“你谁啊?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刘宵头也不回地问道,模样极其刁钻刻薄。
“回答我的问题,你是不是朝我吐口水了?”马胜脸上的横肉,因情绪激动,都抖动起来了。
“我朝地上吐口水,怎么成了朝你吐口水了?”刘宵玩起了绕口令的文字把戏。
马胜一字一顿地说,“我第三次问你,你是不是朝我吐口水了?”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马胜愤怒了,一把抓住刘宵的衣领,轻轻一提,刘宵整个人就悬在空中。
“放开我,你放开我!”刘宵这才看到棺材。
马胜不说话,提着刘宵,就像提着一只死耗子,径直走向门外,待出了门槛,往前一推,手一放,刘宵就惨叫起来。
“滚!今日,我不想再见到你。”马胜威胁道,“否则,我就要你半边舌头。”
刘宵认得马胜,知道他说得出、做得到,不敢再进屋,只好慢慢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尘,灰溜溜地走了。
“陈护卫,对付那种宵小之辈,何必一忍再忍?”马胜进屋后,对陈忠说,“要不是看在苏大人的面子上,我就一刀宰了他了。他这是以下犯上,大逆不道之举。”
“多谢马将军出手相助,陈忠不甚感激!”陈忠看了一眼坐在右手边的马志虎。
“陈护卫太客气了!”马胜笑道,“不打扰诸位大人喝酒!”
也许马胜看见了马志虎脸上流露出来的不悦神色,心慌气短之下,赶紧溜之大吉。
“陈老弟啊,你也太会做人了吧?”马志虎感叹道,“连桀骜不驯的马胜都被你征服了?”
“马护卫说笑了,我哪里会做人了?倘若我有马兄做人的一成功力,我现在就不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我祖宗了。”陈忠苦笑道。
“陈老弟,你心里怎么想的,我大概能猜出十之八九。王游违反军规,的确该死,哪怕当着苏大人的面,我还是这么说。”
马志虎依稀记得,他背着荆条去向陈梦请罪时,多亏了陈忠在一旁美言,他才得以躲过一劫。马志虎心里明白,这种时候,就是还人情的最佳时候。
“难得马护卫如此深明大义,陈忠心里就知足了。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陈忠举杯,“马护卫,我敬你一杯。今后,我们一起保护好幽灰城。”
“好!”
子夜时分,众人陆续离开苏府。陈忠和马志虎喝得醉醺醺地,踉踉跄跄地走在街市上,有说有笑。
谁料,前方闪过一道黑影。
“陈老弟,你有没有看到黑影,一闪而过?”
“在哪啊?”
“就在刚刚,就在前面?”
“他妈的,肯定又是采花贼……”
说着,陈忠醉歪歪地追上去,马志虎也跟着醉歪歪地赶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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