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毒医（七）

拂晓前，街上人烟稀少。有一对男女手拉着手，飞奔在宽敞的街衢上。

        街上卖豆浆的小店已经开店，勤劳的小店主在锅炉后面忙着，锅在火炉上烧着，豆浆在锅里冒着腾腾热气。

        “杰哥，我们认识了这么久，还没有在一起吃过早餐呢！吃个早餐，喝碗豆浆再去吧，时间还来得及。”

        转忧为喜的华神医，傻站了一夜，不提吃饭还好，一提吃饭他立马就感到了饿意。

        “好，还有时间，我们吃了再走吧！我的胃，现在已经被这家小店的豆浆香味，给牢牢锁住了。”

        两人同坐一条长凳，两碗热腾腾的豆浆，两个包子，一个肉馅，一个菜馅。

        “老板，给我加点糖吧。”孙燕萍想要往自己的豆浆里，放一点白糖，她要给生活加点料，甜甜的料。

        生活太苦了，放点白糖就不那么苦了。

        不过，孙燕萍向来不吃甜食，她的身体状况不允许。

        “萍儿，我记得你说过，你不能吃甜的，也不喜欢吃甜的。怎么，今天你决定破例一次？”华神医好奇地问道。

        “难得跟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吃顿饭，甜甜的，不是很好吗？以后回想起来，老了之后回想起来，不是很甜吗？我愿，生活尽可能地甜一点，毕竟人世真的很辛苦啦！”

        “萍儿，我支持你。”华神医开怀笑道。

        孙燕萍想在最后的生命时光里，尽可能多地跟华神医完成许多个第一次，譬如第一次同坐一条长凳，第一次牵手飞奔在大街上，第一次看日出……

        然而，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她现在消耗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将使她越来越靠近死神的天残脚，直到她触碰到死神的天残脚时，便是她告别人间的时候。

        眼下，早餐已经吃完，豆浆也已喝完。华神医拉着孙燕萍的手，踏上了看日出的旅程。

        “杰哥，实话告诉你吧，在路边小摊喝豆浆、吃包子，我还是头一回呢！你呢？”孙燕萍仿佛一个初次坠入爱河的少女，对爱情充满了无限的期待和想象。

        在路边小摊吃包子、喝豆浆，对于华神医而言，则是家常便饭。然而，华神医不想扫她的兴，便随口一说。

        他说道，“这么巧啊，我也是第一次。以前，我都不知道在路边小摊喝豆浆是这种感觉，太爽了。”

        “真的呀！”孙燕萍表现得像个活泼的少女，喜形于色地说，“看来，上天很眷顾我们啊，我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孙燕萍只说了半句，她的后半句话是“要是能跟你白头偕老，恩爱一生，那该多好啊”。不过，她不想破坏了眼前的欢快氛围。

        “萍儿，我们会很幸福的。”华神医说道，“你看，东山宝刹就快到了。”

        东山宝刹坐落于幽灰城东面的一座孤山之上，面朝东方，历来伸手幽灰城土著居民的青睐，是看日出的首选之地。

        从山脚到山顶，是由一千九百九十九级石阶建成的栈道联通，依山而建，蜿蜒而上，放眼望去，耸入云霄，高不可攀。

        “萍儿，东山宝刹这么陡峭，高耸入云的，你能不能跑上去哦？”华神医有些担心地问道。

        孙燕萍不假思索地说，“能。爬不上去，跪着也要爬上去。”

        华神医看见孙燕萍信心满满的样子，甚是可爱，他在心里为她感到由衷的欣慰和高兴。

        “好，既然你已经下定了决心，那我们就开始登山吧。”华神医说道。

        抬头望去，东山宝刹，巍峨有度。大有登泰山而小天下的气势，同样的，登上东山宝刹，就能把幽灰城尽收眼底。

        清晨的东山宝刹，纤尘不染的石阶上，肉眼看不见一点垃圾，唯有石梯两旁处，衰草连天，无形中，弥漫着秋天的肃杀之气。

        “杰哥，你来过东山宝刹几回？”孙燕萍一边弯着腰往上爬，一边微微喘着气问华神医。

        “以前听说过东山宝刹，但是没来过呢！这是第一次来东山宝刹，也是第一次来东山宝刹看日出呢！”

        真好，孙燕萍又在心底扳着手指，数了数她跟华神医一同经历过的第一次。

        她知道华神医也是第一次来东山宝刹之后，登山的兴致就更加浓厚了，脚下生风，健步如飞，华神医都快有些跟不上她的脚步了。

        “萍儿，你别走太快了，等等我啊！”华神医在孙燕萍身后叫唤着，随之加快脚步，追上来。

        “杰哥，我十三四岁的时候，爹爹和娘亲带我去过许多地方，比如敦煌莫高窟啊、乐山大佛啊、龙门石窟啊。走过许多地方的山路，但是，我还是觉得我们的东山宝刹好。”

        “你爹娘带你去的地方，都是宝刹之类的地方吗？哦，我知道了，他们一定是带你去那些地方沾沾喜气，好让你的病快快好起来。是不是？”

        “你是说对了，我爹娘正是这个想法。但是呢，去了无数个地方，我的病情非但没好起来，反倒越来越严重了。所以啊，沾沾喜气的说法，不利于治病。”

        “那可不一定啦，有些地方，真的是有仙气的，比如某某地方的长寿村，村里活了一百多岁的老人，可是太多了。你说，去那种地方生活，我们会不会也能活个一百多岁？”

        要是能活一百多岁就好了，我巴不得能活一百多岁。那样的话，我就可以陪在你身边八十年。八十年，想想就觉得漫长，会不会也很刺激？

        如果两个人在一起，欢欢喜喜，开开心心，哭哭笑笑，活个八十年，岂不是人生的一大乐事。

        想想就让人心动，不过，对于孙燕萍而来，也只能是想想了。

        “能，要不，我们也去长寿村？”孙燕萍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华神医，幽幽地说道。

        此时此刻此地，偌大的幽灰城静，卧在在孙燕萍的脚下。

        她的脑海里，迅速闪过一个念头，“要是我能再多活几天，那该多好？”

        华神医抬头看见她的眼波在流转，目光灼灼。

        秋天的太阳，正努力地穿透万重乌云的包裹，马不停蹄地向人间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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