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花落

兰妃摆了摆手，“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这药喝与不喝没什么区别了。”

        “娘娘……”如意还要再劝，只听身后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一回头是皇上，如意把药放下，连忙跪下来行礼。

        兰妃想下床，奈何身子没了力气，往床下倒去，晋恒上前一把把人抱住，捞在胸前，坐到了床上，让她倚在自己怀里。这是上次二人争执过后第一次见面，如此亲密的姿势兰妃有些不适，她推拒着，可一着急又咳了起来。

        晋恒为她顺着背，对着下面人怒道:“才过了几日，主子就变成这样为何不来报？一个个脑袋都不想要了是吧。”

        兰妃一边咳一边拉住他，“咳…你不要…不要怪他们…咳咳…是我不让他们说的。”跟着又一阵急咳。

        晋恒看她这个样子心疼的不行，喂她喝了口水，冲着德福道:“太医呢，把太医给朕都找来！”

        兰妃缓了口气，摇摇头，“早看过了，不过是受了凉，太医开了药，吃过药便好了。”

        晋恒看到一旁的药，用手摸了摸还热着，便端起来要喂她，兰妃说不用，晋恒不理她，仍是吹到不烫然后一口一口喂了下去。

        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晋恒说要留下陪她，兰妃却不肯:“臣妾睡一觉便好了。”说着扭身躺下了。

        晋恒见此轻轻为她盖好被子，带着德福走了出去。

        兰妃在床上侧耳听到关门声，然后等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猛咳了一口血吐在手帕上，这时，门突然被推开了，晋恒一直没走，他总觉得她有事瞒着自己，听到咳声他冲了进去，一把将手帕夺了过来，看到上面的一团血，抬眼看到她嘴角的未擦净的血迹，晋恒觉得心被猛扯了一下。

        屋子里安静了许久，晋恒抬手撩开她脸庞的碎发，柔声问道:“是什么病？”

        兰妃也知瞒不住了，“肺积之症。”

        晋恒又问:“多久了？”

        兰妃:“已有月余。”

        那岂不是命不久矣？连老天爷也要和他抢心爱之人，晋恒眼角闪着泪光上前抱住她，抱的紧，谁也别想把她从他身边夺走。

        “朕给你找最好的太医，你莫要怕，兰儿，你莫要怕。”也不知是安慰她还是在安慰自己，抱着她的手都在不住地颤抖。

        兰妃看他像个孩子，倒是笑了笑，“早晚都会去的，莫要如此。”

        晋恒摇头，“不，不会的，朕是九五之尊，是天子，朕不许你走。”

        兰妃感觉颈间一阵湿润，心中五味杂陈。

        兰妃病重的消息倒是没传出去，晋恒下令谁敢说出去就砍了脑袋，每日都有新的太医来看，晋恒下了朝便立刻来看她，每次看到太医告罪摇头，就恨不得将他拖下去砍了，可是兰妃拦着，他也不敢惹她伤神。

        章青总觉得姨母不大对劲，脸色愈发地差了，问她只说是受了凉，可是前些日子章青也受了凉不过几日便好了，她觉得兰妃有事瞒着自己，她隐约能猜出来，可是她却不敢问，就这样日复一日地陪着她。

        这天，兰妃突然觉得没那么难受了，打扮了一番，拉着章青走到院子的花园里，看着满院子的兰花，兰妃笑了，对她说道:“青青，姨母怕是要去见你母亲了，日后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莫要惹事生非，如果可以，姨母倒是希望你能一生随性，不必受人约束。”也许是对章青的期许也许是对自己的，可命不由人，她还是怀念未入宫的日子，怀念那个傻书生。

        章青自己都不知眼泪从眼角流了下来，她只是抱着姨母不肯松手，嘴里嘀咕着:“不会的，不会的。”

        兰妃想摸摸她的头，可是手刚举起来一半，便感觉一口血涌了上来，人跟着倒了下去，院子里全是哭声，晋恒来的时候，看到花丛中的紫色身影，仿佛回到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他抱着她替她擦去脸上的脏污，“兰儿，若有来世，与朕做一对儿平凡夫妻可好？”他知道她不喜宫中尔虞我诈，他知道她不喜欢皇后，他知道她不喜他，没关系，这辈子算他欠下她的，他下辈子再来弥补她，他总要和她在一起的。

        兰妃去了的消息传到坤宁宫，皇后正和太子一起用膳，听言高兴地笑出了声，“宋华兰，你与本宫斗了一生，你终究是没争过。”晋傅听完却是想到章青，她从小便只与兰妃亲近，兰妃离世不知那丫头如何难过……

        太后得知兰妃去了，当场昏了过去，太医说是急火攻心，服了药，当晚太后醒了过来，偏要去看兰妃，几人扶着太后走到华兰宫，看着她躺在棺材里，静静的，太后再也撑不住，痛哭道:“兰儿，你可是在怪我？兰儿……”太后想起小时候惹了祸哥哥替自己挨罚，她何尝不想肆意一生，只是没了权势，这世道哪能容得下她们宋家几个女人独活呢？

        兰妃乃是妃位按说不能安置天山皇陵，可是皇上坚持要以国礼安葬，那是皇后才能有的，可是谁敢忤逆皇上，只能照做了，按照兰妃的遗愿，实行火葬，在天山上，慈恩寺的几个和尚前来做法，其中一个老和尚与章青对视一眼，低下头。就这样，兰妃的骨灰被安置在了皇陵里。

        第二日，章青求了太后允许，去慈恩寺为兰妃祈福，抱着个盒子坐上了马车。到了慈恩寺，章青直奔后院，她敲了敲房门，无人应答，她发现门没锁，便走了进去，看到一个僧人跪在佛像前在念经文。

        章青小的时候是见过他的，在宫宴上，兰妃曾经给她讲过那人的故事，只说他是个傻的，章青对他充满了好奇，却只是远远地望见过他的侧影，后来他出了家，兰妃便没再提过他了。

        章青没出声，等他念完佛经，起身看到她，“公主安好”对她单手施了佛礼。

        章青不意外他认得自己，对着他问道:“大师刚刚念的什么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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