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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多管闲事


杨缠贯与韩鲲鹏带着昏迷不醒的韩有鱼回府的路上,从管家杨富口中才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虽然也猜到韩有鱼定是因为女人惹出的麻烦,可韩鲲鹏真没料到自己这个到处惹是生非的弟弟还闹出了人命。虽是对于韩家这种大门大户来说这种小事解决起来也不是什么问题,花些钱上下打点一番也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韩鲲鹏听得杨富说完,心思电转之下便想到了这事的关键所在。

能称得上历下城最大销金窝子的的偎红楼,背后的当家人绝对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吧。

安顿好韩有鱼,找来郎中给他治伤开药自是不提,韩鲲鹏将岳父叫到院里,将心中所想如实说了,眼下弟弟惹得祸,自是要自己返当哥哥的给他擦干净才是。

想是还未从刚才发生的事里缓过神来,杨缠贯听得韩鲲鹏声音先是一愣神,尔后精明如他也是瞬时考虑周全,道:“宋家。”略微一顿,权衡利弊了其中深浅,显然韩有鱼被伤肯定比不过得罪宋家,毕竟这宋家生意在江南道都排得上号,自己也就是这历下城豹首富罢了。当下急急问道:“鲲鹏,有鱼捅了这么大的篓子,宋家怕是不会善了吧。”

知晓偎红楼背后的东家并不是那些个惹不起的存在,韩鲲鹏倒是心下略松一口气。宋家是在淮南道做绸缎生意的,这几年也算做的风生水起,在淮南道也算是头面家族。这档子事怎么说宋家也是要给些面子的,断然不会因为一个上不得台面的鸨母与自家结下梁子。

“哪里的话,家父与宋家也有些交情,怎会因为这青楼娼妇追究此事。”韩鲲鹏语气里带着轻松,“别家怕是还要费些功夫,宋家的话,等有鱼醒了无甚大碍,我领他去给人赔个不是就好。”

听自己女婿像是没事人一般,知道韩家背景的杨缠贯心底也是松了口气,可又想到眼下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韩有鱼,这刚刚放下的心就又吊到了嗓子眼。

“有鱼应该没事吧。”杨缠贯毕竟大着韩鲲鹏一辈,这身份在这摆着,也不好显出自己怕了韩家,心下盘算着怎么才能让韩鲲鹏到时在韩顶天跟前说些话,可别让韩顶天把自己儿子出事的罪怪在自己头上。

韩鲲鹏也是心思通透的人,听其音观其貌对杨缠贯心下的小九九也能猜出七八分,遂道:“岳父大人不用担心,有鱼自小练武打熬身子,那个叫三更的手底下也有些分寸,并未伤及要害,等醒了找郎中开几副舒胸顺气的药就好。”

杨缠贯心下稍定,连连点头,又道:“以前只是听说有鱼顽劣,不成想惹了这么大的事,这样也好,趁年轻也长点教训。”

“岳父大人说的是,有鱼从小就被宠溺坏了,这十多年所接触的都是些与我们韩家和武当有交际的,哪个不都是对他揖让有加谦卑客气,这次也算是让他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

韩鲲鹏说着话,杨富急急赶来,躬身说着二公子醒了。

韩鲲鹏一路赶去韩有鱼所在的客房,离老远便听到韩有鱼大骂声,摔打东西噼里啪啦。

“老子要废了那个王八儿!”伴随着骂声,还夹杂着呻吟。

韩鲲鹏推门而进,躲开迎面飞来的颈枕,笑骂道:“怎得还不长记性?”

见到自己哥哥,韩有鱼似是更多了些底气,想翻身起来奈何中气不足,起了半起又仰面躺下,愤愤道:“哥,你可要给我报仇啊。”

“报仇?是你惹事在先,怎么报仇?”韩鲲鹏拉了把椅子坐到床头,续道:“你平白无故的摔死了偎红楼的鸨母,又想对人良家用强,这次碰了钉子,长点教训,消停一些吧。”

显然韩有鱼是不会听自己哥哥的话,发起狠来,“你若不管,那我回去就告诉爹跟师爷。”

韩鲲鹏噗嗤一声笑了,“且不论这事你不占理,单就这事起因你觉得丢不丢人?爹和师爷会因为你色心不改吃了亏帮你出面解决?”

韩有鱼再是骄横也不是傻人,心下愤愤暗自咬牙切齿未在言语,真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韩鲲鹏见自己弟弟这幅表情,也是好笑,略一沉吟,微弯身子,压低声音,“这事,就算是让师爷出面怕是也惹得一身腥。”

韩有鱼微怔神,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历下城里难道还有什么藏龙卧虎之辈?

“那两人什么身份?”

韩鲲鹏倒是卖起了关子,不在这事上做过多纠缠,道:“这几日你就在房里哪也不能去,听话就是。”

韩鲲鹏对自己弟弟的德性也是非常了解,不再搭理韩有鱼,起身出去以后吩咐杨府下人将门锁了,不理屋内骂声震天的韩有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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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打算换个房间,姐姐却又改了想法,让三更退了房换个住处。

想想也是,在这酒家也住了小半年时间,换个住处也算是换换心情。当下三更托店里掌柜就近找了个僻静小院,结了账,领着姐姐安顿去了。

说来也巧,似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那酒家掌柜帮着姐弟两人新租的小院,恰恰就在杨家大宅后门左近。

看来,有些事怎么着也得让姐弟俩掺和进去。

就这么又过了几日,这日天刚一抹黑,闲来无事的三更在院里那颗歪脖树下借着微微月光捆着秋千,正打磨着木板,却听得院外路上传来一阵嘈杂,伴随着喝骂。

本来这附近因为靠着杨家大宅,行人也少,住户也不多,倒也是个安稳僻静的好去处,可时值夜晚如此嘈杂就不怕杨家那群狗仗人势鸡犬升天的护院下人出来找茬?

三更也未多心,倒是正在屋里烹茶的姐姐挪步来到院里,循着声音细细听着。

见姐姐如此好事,三更不免好笑,“一会儿茶可就凉了,味道散了又要重新煮。”

三更对外面嘈杂不上心,也就未听清嚷嚷的什么,姐姐却听了个十成十,不接三更话头,问道:“咱这院子可是挨着那个杨家?”

因为头几天的事,三更顾着姐姐心情,并未告诉过她新租的院子具体位置,让姐姐这么一问,三更却是好奇道:“你怎知道的?”

“你听外面声音,该是有人偷偷溜进杨家找麻烦。”

听姐姐这么说,三更放下手中活计,也是细细听了一听,却听得有人喘着粗气喝骂着:“你小子好大的狗胆,敢来我们杨家找事?说,你小子怎么进来的!”

这该是一边动手打着人一边询问。

被护院下人打的人并没有回话,自始至终都是杨家那群狗仗人势的打手在叫嚣。

三更不再理会,继续摆弄那块木板,姐姐就静静地站在那里听着外面仍旧未停的殴打声。

约摸又过了盏茶时间,又一个懒散声音响起,“行了行了,别打了。这小杂种打死了还脏了小爷的手。”

这声音说陌生也不陌生,让三更姐弟俩听到耳朵里却是再熟悉不过,正是韩有鱼。

亏得三更当时未下狠手,韩有鱼在床上躺了两三日吃了几副据说是历下城最有名的神医开的药便又活蹦乱跳,接着就被韩鲲鹏强拉着去了宋家在历下城的宅院,算是登门赔罪。

递了拜门贴,跟宋家在历下城的主事人老交情旧面子的一通客套,再搭上点全国通行的通宝钱庄的银票,这暗里明面的都打点好,这事就被韩鲲鹏漂亮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解决了。

因为忌惮着上次被那个叫做三更的一脚踢昏,韩有鱼是一直憋在杨府里不得外出。再加上韩鲲鹏从早到晚的提防看管着他,这几日里可把韩有鱼憋的不轻快。

这不到了这天,韩有鱼怎么也耐不住寂寞想着出去找点乐子,走前门怕让韩鲲鹏看见,免不了一番絮叨,便想着从后门偷偷溜出去,可没成想,这刚到后门,便被一个黑影持刀偷袭。

韩有鱼虽在三更面前一招都没撑下来,可再怎么说也是浸淫武道多年的人,体内气机是让三更一脚踢没了,可拳脚功夫还是有的,当下脚下向外一滑便躲过对方攻势,定下神来再细看对方走位及架势便认定来人不过是个空有一把子力气的莽夫,手里握着一把劈柴刀就以为天下无敌的傻人,当下便三下五除二将对方打倒在地。

听见打斗赶来的杨家家丁一哄而上把来人抓了个结实,然后在韩有鱼指挥下连推带打的轰出了杨府。

再然后,就有了三更姐弟俩听到的那一幕。

外面声音没了,想是韩有鱼领着人回去了,三更见姐姐动也不动,不用想也知道姐姐心里想的什么,遂放下手里的活计,道:“外面冷,你先回屋,我去看看。”

姐姐听了三更的话,知道他不会骗自己,顺从的回了屋。三更拍拍手上灰尘,在身上随意抹了两把算是干净一下,向着院外走去。

院外这条路不是主道,相对来说并不宽敞,三更出得院来就看到不远处杨府后门蜷缩着个人。借着月光,可以看出那人穿的并不多,在这依旧阴冷夜里只穿了一件粗布单衣,想是刚刚让人打的也都破了好几个洞,更显破烂。加上蓬头垢面,还带着血迹,如若不是知道发生了什么,怕是在路上碰到只当这是个叫花子。

三更上前,俯视着那人蜷在地上一动不动,方才看清那人样子。约摸十七八的年纪,现在虽是看不清大概模样倒是两眼特别有神,身材也是五大三粗魁梧的很,看这块头差不多能把自己一整个都装下。

地上那人发现有人过来,估计是躺一会儿缓缓身上的疼痛,又过了几个呼吸才翻了个身,挣扎着站起来,看也不看面前的人,擦了擦嘴角的血渍,摇晃着越过三更走了。

“没事吧?”三更终于开口。

那少年人也不搭理,继续一摇三晃的走。

“用不用帮你处理一下伤口?”那人背对着自己,三更才发现他背后有条被打出来的伤口,并不厉害,但不断的往外渗血。

那人还是不说话,三更甚至怀疑这人莫不是个聋子或者哑巴。

“吱呦。”

那人走不多远,路过三更姐弟俩的小院,却是姐姐推门而出,即便这样也未让那人有何多余反应。

“我们姐弟两人不是坏人,只是刚才听见打斗声才出来看看。听我弟说话你受伤了?”姐姐耳力本就过人,说完话就听出那人脚步未停,便又说道:“与韩有鱼有仇?”

蛇打三寸,聪慧如姐姐自然能在刹那间分析出那人的软肋所在。

果然,那人脚步一停,三更能明显看到他略微抖动的双肩。没猜错的话,这人和韩有鱼的仇还不浅。虽然并不了解韩有鱼的所作所为,但是通过头一天韩有鱼的处事行事便也能看出个八九不离十:怕不是韩有鱼欺负了这人家里的女眷?

听得那人停下脚步,姐姐续道:“就算是报仇,也得把伤处理好了吧。我们并无恶意,家里暖和,进来坐坐,让我弟给你处理一下伤口。我一个瞎子,还能害了你不成?”

姐姐的话说的暖心,再是铁石心肠也该化上几分。

“三更,快扶他进来,外面天冷,冻了伤口不好处理。”

说着话,姐姐已侧开身子让出门来。

那人却是一惊,猛的侧头目露凶光,透过打绺的乱发似是要穿透姐姐一般,声音沙哑道:“你说你看不见又怎得知道我是男人?”显然,这少年也是警觉到了极点。

姐姐却是一笑,先是嘴角弯弯,尔后扩散到两颊,带动着眼睛也都弯了下去,煞是好看。

“我看不见,可我听得见啊。我们女人呼吸是绵里藏针,极尽优柔。男人呼吸就算刻意压制,也是粗犷的紧。”顿了一顿,姐姐的一双柳叶眉都变成了弯的,“眼都瞎了,怎么着也得在耳朵上下下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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