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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一章 乱拳打死老师傅


有浸淫棋道数十载春秋的大国手曾说过,棋如人生,全凭“演”技。
  一个“演”字,博大精深,囊括多多。
  下棋最是磨炼一个人的心机,四四方方一张棋盘,方寸之地尽在弹指一挥间,全局的安排、时局的把控,一遍一遍在心里反复演练,久而久之,便如同戏子一般,做到熟能生巧的演绎着自己想要表达出来的东西。
  夜三更自然不会去追必兰婆,眼下自己在明敌人在暗,情况不定谁知道对方是不是以诱敌深入之计于退路设有埋伏。
  再加上自己身后还有那些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鬟老妈子,若是将这群人撇下不管夜三更也放心不下。
  警惕十足的瞧着必兰婆起落间身形消失于夜色,夜三更方才放心转身进了伙房。
  伙房里亓莫言萎靡不振的坐在墙根,周围那几个丫鬟下人老妈子哪见过如此阵仗?一个个惶恐不安,连年轻些的管家亓远也不知所措,有几个年纪尚小的丫头已然被亓莫言那一声声有气无力的“哎哟”吓得嘤嘤哭了起来。
  此时亓莫言就展现出了三十年来于棋盘诡道之中磨练出来的演技,装模作样差些连夜三更都骗了去,“能不能…能不能再让我见遐迩最后一面,我死而无憾啊。”
  亓莫言伤势轻重夜三更心中有数,无非就是受外力震伤,那还是伙房门板替他抵消了大部分力道,别说有无生命危险,就算是内腑脏器都未有伤及,如此这般羸弱样子夜三更又怎么会猜不到他那些个花花心思。
  本来看他那样子夜三更还以为事出紧急,自己情急之下没有查探准确,可听到如此要求便明了一二,当下没好气道:“你意思意思就得了,我姐不在城里,眼下我也带不了你去找她。你看你把人家小姑娘一个个都吓成什么样了,赶紧起来,有个城主的样子行不行?”
  “我要见遐迩。”亓莫言仍旧死气沉沉,语气虚弱,倒真像将死之人弥留之际的样子。
  夜三更懒得再去搭理他,朝着那几个丫鬟下人摆手道:“你们该干嘛干嘛去,别理他,他死了你们的月钱我照付。”
  夜三更认识的人中,除了一山一水两个大和尚,他就顶烦亓莫言。
  这三人里,两个大和尚是从小生活在寺庙里,吃斋算不上,天天念佛,本来就不太伶俐的两个人小三十年光景,除了自家那个小师妹,就是那位道济圣师,外头的人接触最多的除了盘山夜王府,也就没多少个,如此一来说句心智不成熟也算情理之中,做事瞻前不顾后的小孩心性也能教人理解。
  也略通佛门法理的夜幕临当年就曾说过这两个大和尚,心如白纸方显佛之本性。
  可亓莫言就完全不同于两个大和尚。
  下棋不只能培养一个人的大局把控以及决策能力,考验应变以及对时局的把握,最重要的还是磨炼一个人的心性,在对弈时极其考较平心静气,举手投足见便让对手捉摸不透。
  是以棋道圣手可称国手。
  可是如此一位手谈无出其右者,偏偏整日里毫无正行,总是做出一些个恐怕连小孩子都认为幼稚的事来,而且还带着一副“我就这样你能把我怎样”的欠揍样子。
  夜遐迩就曾评价过亓莫言这般自得其乐的幼稚行为,说是假若亓莫言无此等家境,恐怕单凭其动不动就装傻充嫩的恶劣行径早就被人打死了不知道多少回。
  亓莫言到底是揉着胸口站起身来,还不忘颇有讲究地拍了拍衣服上沾染的杂草尘土,理了理本就已经凌乱的头发,管家亓远要来扶也被他一把推开,朝夜三更开口埋怨道:“咱们也算是一家人,怎么这么不解风情。”
  说话中气十足,哪还有半点刚才的虚亏样子。
  夜三更撇嘴嗤笑一声,反手拍了拍亓莫言胸膛几下,不无挖苦道:“你家这件软甲,当年可没少显摆吧。”
  被当众揭穿本就不好意思,现下更觉尴尬,亓莫言干笑两声算是掩饰,尔后又朝着伙房里那几个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的下人摆手,“都赶紧回屋睡觉去,还呆在这里干嘛,什么时辰了,不困么。”
  不管怎么说,这位城主大人倒的确体谅这些下人。
  那些个丫鬟老妈子陆陆续续离去,管家亓远还小心翼翼的瞧了眼夜三更,想来是怕这位三公子会拿自己刚才的失误说事。
  夜三更可没这些个整日钻营的小心思,假装没看见,恰好瞧到绿花唯唯诺诺的走过,也是担心这个小丫头如此年纪头一次经历这种事会害怕,考虑到待会儿说不准就有会发生什么始料不及的危险,毕竟凝脂玉和必兰婆以及那些身份不明的大汉夜三更出言提醒道:“绿花,回房里好好待着,不要出来。”
  小姑娘到底是腼腆,懦懦答应一声,疾步走开,好在天黑没人瞧见她红透耳垂。
  十来个下人都走光,夜三更打算招呼着这位一城之主去往府衙与太守程守义和折冲都尉秦胜碰面,现下亓莫言没有人身危险,剩下的事完全交给他们就好,夜三更觉得自己眼下应该做的,还是要和凝脂玉见上一面,至少要把自己心中的所有疑问搞清楚。

  如果她还念及旧情,顾及当年情面。
  不过夜三更也知晓,自家这位表姐现在能做出这种事来,就已然不会再做这般考虑。
  扭头看向亓莫言,却见这位城主大人一副贱兮兮的表情,嘿然不语。
  虽是猜不到亓莫言心中所想,不过看其表情也直到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夜三更疑惑道:“怎么了?”
  亓莫言笑眯眯道:“看上这小姑娘了?”
  夜三更一脚踢出,亓莫言却早有防备,及早躲开,却真是不曾想还就躲开了这一下,得意洋洋道:“其实不止遐迩,我对你也是比较了解,当年那个小姑娘不就是这般年纪,含苞待放,家里那个可是大你好多呀,管的也多,对不对?姑娘还是年少好,花骨朵才最最娇俏。你要是有心思…哎哎哎,你干嘛去,听我说完啊。”
  夜三更觉得姐姐得亏没有答应这个怎么看都不正常的棋道国手,这顺杆往上爬的本事也是教人不及。
  在夜遐迩跟前彬彬有礼仪表非凡,怎么这时候怎么看都是街边纨绔不学无术的样子。
  恰在此时,门外慌慌张张闯进一人,身上铠甲满是血污,一脸血水,气喘吁吁。
  “外面...外面有人偷袭!”
  夜三更是万万没料到对方安排的后手竟是如此,听得来报还以为是那必兰婆离开时与在外等候的守备军发生冲突,只是出来细瞧,对方中还有几分面熟,分明就是那伙来历不明曾在山庄里胡吃海喝的贼人。当时夜三更当时在房顶窥见过几个,还是有些印象。
  山庄外场面也是混乱,虽说这五十多个守备甲士人数远超对面那十几二十个汉子,装备自然也要比对面这帮乌合之众精良许多,奈何这群人单凭这出手的力道及招式招数便能看出是一群亡命之徒,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搏命打法哪是那些个没上过战场的守备军见识过的?
  唯一的人数优势也荡然无存。
  夜三更出来时已然是一边倒的局面,虽说那群人仅仅是玩命一般的砍杀,夜三更看不出这伙人武功路数来历,分不清到底是大周本土的草莽还是来自扶瀛的浪人,但是城中守备甲士相形见绌一味被动挨打,夜三更也能看出对方一伙的出手之狠辣程度。
  如此悬殊差距竟然反过头来被那一群贼人压着打,守备军简直可以说是被那伙贼人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只剩招架,好在也能看出平日里训练有加,想来秦胜这个折冲都尉也有些本事,让这些守备军即便面对如此突发事件也是处变不惊,不指望能杀敌多少,至少应付起来保住性命也算是绰绰有余。
  夜三更加入战场后战局方才发生改变,凭这伙贼人的出手,显而易见便是些刀尖舔血的狠厉角色,只是这群人毫无套路可言,也只是凭着一股子不怕死的孤勇劲头挥刀砍杀,自然不会是夜三更这种练家子的对手。
  先是挥掌击飞一名背上已然有了一道血淋淋口子的贼人,夜三更势大力沉的一击直接将那人打的飞起,正中一名举刀挥砍的同伙,紧接反手一拳轰在近前一名贼人脑袋上,悍然一击直接将对方打到直翻白眼,倒地一阵抽搐,口吐白沫失去知觉。
  随着夜三更的加入局势大有改观,毕竟再如何说道,从小习武的夜三更出得山庄时打眼一瞧,便对这些个服装各异的贼人就有了大体的计较,至于是什么水准不言而喻。
  仅是三两个呼吸便扭转局势,夜三更身形左冲右突,抬手间便有一个贼人失去行动能力。
  那伙人也意识到情况不对,眼瞅着那个忽然加入的青年举手投足接连打到了五六个同伙,当下里也不用招呼,颇有默契,手底下紧攻几招腾出身来,呼啦一下做鸟兽散,毫不恋战。
  除了一两个反应慢的又被夜三更或掌或拳的打到失去知觉,其余的借着夜色跑进树林,几个呼吸便没了踪迹。
  仅剩的三十来名还有战斗力的守备军甲士立马自发有组织的去追赶却被夜三更拦下,天色漆黑敌我不明是回事,万一有诈埋伏着敌人被偷袭岂不得不偿失?当下吩咐他们当务之急便是清理现场救助伤员查点人数。
  亓莫言捂着鼻子晃晃悠悠走出山庄,显然第一次见到这种两军交战的血腥场面,看样子是有些干呕反胃。
  “遐迩真没来吗?”亓莫言强忍不适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夜三更想给他一拳。
  夜三更都懒得搭理他,不等去查看伤亡情况,不远处便又奔来一人,举着一杆军中才有的杏黄三角旗,健步如飞。
  夜三更拢目细瞧,又是一惊。
  “三公子,三公子。”来人也是守备军士,边跑边喊,“城中有人偷袭!”同样是浑身血水,盔甲下摆还往下滴着血水,“秦都尉正指挥反击,着我来报。”那兵士单膝跪地抱拳道。
  夜三更明显一愣,颇感头大。
  这还真是乱拳打死老师傅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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