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三章 往事:春花与烟花
夜三更也说不上为何会心血来潮的在大半夜跑到莫英家里跟人如此说道一通,不知道这会不会如神来之笔那般起到锦上添花的作用,让莫英投鼠忌器而及时收手,还是说多此一举的惹毛了莫英,从而弄巧成拙,导致其更是肆无忌惮的使出更过分的手段。
自然,后事如何,是好是坏,夜三更也没那个本事预料。
做了总比不做强,至少好坏各占一半,万一成了,也是不错。
也并不担心会怀疑到自己,首先没有刻意提到过苏留印,再者又是假借那些女子名字来警告莫英,想来也不会让对方因为自己与苏家的关系而疑心到自己身上。
只是离开后还是加了些小心,躲在暗处观察,见到莫英在自己离开后随即出来望向杏树下小院,夜三更自忖也没有露出任何马脚,怎么可能让对方想到自己头上?
直到莫英离开,夜三更才从暗处现身,回到小院。
这几日不管是家事还是外事,作息明显不再规律的夜遐迩在听到开门声后迎出院来,询问着如何。
听出其刻意压低的声音,也闻到其身上轻微酒气,夜三更不解问道:“怎么了这是?”
“留白来了。”
“……”
“喝了些闷酒,在屋里睡下了。”
“……”
夜三更觉得这两个女子心也是真够大的,自己在外头东奔西走,这俩人在家里胡吃海喝,这才没地说理去。
“就这么睡这了?”想到这个也不能算是烦人的姑娘一晚上便要留在自己跟前,夜三更多少还是有些抵触。
自然是明白弟弟心思,夜遐迩促狭笑道:“又不认账了?”
本就因得此而一直在逃避的夜三更想要驳上两句却又不知从何处开口,最后也只是翻了个白眼,“你俩睡吧,我出去找地方凑合一宿。”
夜遐迩不禁莞尔。
上前一把拉住夜三更,这个在家中充当着长姐角色的女子埋怨道:“还是不是个男人?”
明白姐姐指的是什么,夜三更没好气道:“这怎么能扯到一块?”
见夜遐迩又要开口,知晓其酒后的说教更是厉害,紧接道:“我的事你就别管了,你俩姊妹情深别扯上我,行不行?”
“不行。”夜遐迩回答的斩钉截铁,“我正是因为拿人姑娘当妹妹,才见不得你总是躲着她。你知道这一年多,她就是怕你误会,总是瞒着家里去找你,不想让你以为是她为了家族利益攀扯上你。”
“……”
夜三更愕然苦笑,“我和她什么都没发生,怎么说的这么苦情?”
夜遐迩因得酒后略微泛起红晕的脸蛋是一本正经的严肃,“你俩当初一路上干了点什么…”
“夜遐迩你是不是喝假酒了?”夜三更赶忙打断,不耐烦道,“能不能正常一些?”
不待她再说出什么骇人之词,夜三更继续道:“我找凤哥儿打听清楚了,苏留印怎么着也得过两天堂,遭些罪。”
已然准备借着酒劲为自己小姐妹讨要个说法的夜遐迩对于自己弟弟再一次的逃避也是无可奈何。
日近黄昏,夜三更前脚刚走,这个曾主动递出生辰八字求姻缘的姑娘后脚便到,拎着食盒提着酒,撞进这座杏树下的小院。
闭口不谈自家因得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已经乱做一锅粥,也不问连着两日找寻的夜三更,进门就只是说想找个酒友,吃上两杯清酒解解闷。
显然也能瞧出这姑娘心思的夜遐迩几日来呆在小院里孑然一人,也是烦闷的很,来者不拒,对坐斟酌。
有酒有肴,而且出乎意料的还是几杯便有些上头的黄汤酒。
不同于其他清酒,单是听名字就能知晓这酒的成色,大抵刚刚发酵出酒曲,提炼都未,勾兑些水,色泽便显粗糙。
正因得少了几道加工提纯的流程,这酒比随处可见的洛神浆更是便宜,也正因为制作简单且低劣,有人讲说要饭的叫花子都舍得顿顿喝上几口,入口辛辣,直通咽喉,烧心的紧,对于那些个穷苦百姓,这可要比洛神浆更有味道。
显然不是解闷而是求醉,如此烈酒即便是自小受家人熏陶也算是精通此道的夜遐迩都不免怵头,当然并不是因得酒质过于下等,不过是感同身受,能理解这苏家姑娘的所思所想。
她就只是胡言乱语,讲着自家趣事,讲着父亲把家族重担压在自己身上,讲着这些年京中多少子弟递了八字、媒婆提了几次聘礼。
话说不多,酒喝不少。
字字未提夜三更,句句没有苏留印。
她说什么女子生于世,终其一生做不到策马扬鞭名垂青史万古流芳,也就只能相夫教子守着那一亩三分地三从四德。
她说什么生而为女早晚也要出嫁从夫,自家家业也早晚要到自己手里,只是父亲顽固,生男如狼犹恐其尪,生女如鼠犹恐其虎。
她说什么女子四行专心,得意一人,是谓永毕;失意一人,是谓永讫。
她说什么妇如影响,焉不可赏,在彼无恶,在此无射。
平日巧舌如簧的夜遐迩反倒只剩附和,成了陪衬,做了一回名副其实的听客。
酒后最怕话多,尤其是借酒浇愁,总会愁更愁。
吐的稀里哗啦的苏家姑娘吵嚷着要见夜三更,大着舌头发誓不会让苏家生意没落在自己手里。
尔后沉沉睡去。
在这个即便女子有了些许显贵身份仍旧推崇男尊女卑到每个人骨子里的大周,如苏留白这般,讲着自小便要学习的《女诫》,却能不固守于此的女子不知凡几,只是如她这般能做到的,少之又少。
碍于儒家千百年根深蒂固的思想桎梏而只能私下吐露女儿心思的苏留白,自然不如夜遐迩那般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大同小异,却天差地别。
感同身受,便惺惺相惜。
已然因得这一次酒后谈天而与苏家姑娘更是交心的夜遐迩口中酒气略重,哪还有平日呵气如兰的感觉?下手不免也就没轻没重,直接揪着夜三更耳朵提溜着便转了一圈,“你本事呢?人都领不出来?岳青凤整日牛气哄哄,年三十里是谁大言不惭自称除去皇宫内外城的整座京畿道无所不能的大拿,平日没用到过你们两个,今日这就露了拙了?”
自小便对这个姐姐的畏惧使得躲都不敢,夜三更忍着疼急道:“过过堂待上两天,让他长长记性,我也都跟他讲的清楚,有岳青凤在,放心就好,失不了事。”
“留白急成什么样子,就等来你这么无关紧要的一句?”
夜遐迩松手便又跟上一脚,显然是自己这个小姐妹的醉酒,全都归咎到夜三更身上。
敢怒不敢言的夜三更有苦自己吃,揉着耳朵躲到一边,极其委屈,“京兆府也不是我俩开的,怪良圩惹下的麻烦那么大,牵扯进了多少官家大小姐,苏留印那小子与良圩秤不离砣砣不离称,肯定会受到些牵扯,有岳青凤在,他也受不了多少罪,多多少少就当是让他长些教训,省得总以为他爹能有多大的本事,回回买他个平安。”
夜遐迩不解,“那把他抓进去不放又是为何?”
夜三更道:“莫英因为那处宅子总要使些手段针对良圩,便找的这么个蒙骗玩弄女子的罪名,又挑唆苏留印做人证坐实良圩罪责,苏留印其实也是被利用,待上一两天就出来了,没什么大事。”
虽说从未涉及过官府行事,但也知道这三班六房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夜遐迩试探问道:“用不用打点打点?”
夜三更倒是熟门熟路,毕竟这几年里走南闯北江湖游历,不少跟这些被称作民间小朝廷的衙门打交道,摆手道:“用不着,苏留印那小子就是个搅屎棍子,谁都知道他掀不起风浪。”
确定在能解决的前提下并非是因为那些心知肚明的黄白之物,夜遐迩便明白此事牵扯不到苏留印不多,当下松了口气,心下一宽,笑道:“你倒是和留白一个心思,正午里她来时也是这个说法,嫌他弟弟不学无术,想着指望这事让苏留印长点心眼,不像以前那样头晌里进去下晌里出来,也敲打不到这孩子心里去,不如就让他在里头多呆上几天。”
夜三更暗暗撇嘴,苏留印这小子当时能说出那一番话便证明本质不坏,只是很大程度应该归咎于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遇人不淑。
当然,所遇非人,他自己也够非人。
也不想过多解释,算是完成了姐姐的交待,夜三更道:“他就是被莫英那家伙利用做了举报良圩蒙骗玩弄女子的人证,能有多大罪过?剩下的交给岳青凤就行了,有他在里面周旋,顶了天就因为知情不报的包庇罪名挨上几棍子。”
顿了一顿,便又道:“这事算是办完了,你也就别瞎操心了,老老实实待着,我得提醒你一句,关于你的抓捕文书可是在京兆府里压着呢,先管好自己,别什么事都想着掺和掺和,少管闲事。”
“这是闲事?”夜遐迩讶然道,“这还不是你当初惹下的情债,我这是在帮你捡尾巴。”
听到又要翻旧账,夜三更顿感头大,忙道:“好了好了,我走了,你也早点休息。”
明白弟弟心思,夜遐迩也懒得再跟他多话,扭身回屋。
“你有本事就躲她一辈子。”
“我还就有这个本事。”
……
……
江楼。
熙熙攘攘摩肩擦踵,甚至于门都挤不进去,名做夹晦的病态男子与被叫做松岛的扶瀛浪忍望着人头攒动,只得原路而返,显然今时今日的确不是来这里凑热闹的好时候。
还是在这座小岛之上漫无目的的转悠,微风袭过,激的男子又是一阵连续的轻咳,紧缚着棉袍上气不接下气。
扶瀛浪忍扭头瞧瞧这位面上泛着病态、却心狠如蛇蝎的男人,悄悄咽下口唾沫。
平复下轻咳带起的剧烈喘息,男子紧紧棉袍,吐气呵手,望向京城之中,偶尔跃起的烟花。
“歌舞升平方显盛世,安居乐业才是太平,只是这样的日子太过乏味,这让我感觉,太过无趣。”
“人活在世太过短暂,不过短短百年。春花秋月掌中轻,乏味无趣,哪对得起来这世上走一遭?”
“生亦如春花烂漫,死当如这烟花,一晃而过,却耀眼璀璨。”
他咧嘴笑的怪异。
“好戏马上就要开始了,让松岛大人瞧瞧我的手段如何,比之贵邦帝师有无差距。可否替我白夹晦转告你家帝师朝神州,大周风云起,我邀他入局,这一场对弈若是没他参与,很没趣。”
“嗯,很没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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