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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张碧云写给儿子的电邮开头一句总是“早安Lucas”,之后这批电邮整理出版,名字就叫《早安卢卡斯》。扉页有一张Lucas的大头照,眼眸深邃,鼻梁高挺,笑容有些叛逆,长发乱飞,撩动许多热爱文学的少女芳心。

        既然简艾问起,张弛便耸耸肩:“对啊,这个卢卡斯就是我。”

        简艾又尖叫,张弛受不了,只好捂住她的嘴。

        “你再叫我就拿书塞你的嘴。”

        简艾激动得耳朵都涨红,眼睛像发春的猫一样闪亮。

        “哇,我不是做梦吧,我太崇拜你母亲了,我看过所有她写的散文,尤其是这本《早安卢卡斯》!当年你的照片好萌,混血小帅哥,怎么现在……呃……”

        张弛歪着嘴笑:“好莱坞的童星99%都是长残,我也不例外,我妈也说我越大越难看。幸好这本《早安卢卡斯》再版了三次,都用的是我十四岁时的旧照片。”

        简艾歪着脑袋,绕着张弛转了两圈,将他的眼睛鼻子耳朵看个清楚。对啦,就是同一个个小男孩,不过五官长开了。

        张弛微笑说:“一般有华裔母亲的混血小孩,亚洲人的基因特点都特别强势,好些小孩根本是蒙古人种的脸,五官扁平,根本看不出混血特征。我小时候还有点德国人的模样,发色瞳色比较浅,现在大了,长得就像我妈的男性翻版。”

        简艾咯咯笑:“你比你母亲大人长得好看。”

        说完她吐吐舌头,自觉失言。是,张碧云女士呢,名气极大,但严格来说,一点女人味儿都没有,轮廓粗犷,小眼睛,大嘴巴。当年嫁给一个德国人,还有些无聊人士嘲讽说以她那副尊容,也只有重口味的老外吃得下去。

        张弛心有戚戚焉:“你说得对,我爸比较帅,所以我还算遗传到一点美貌的因子。我母亲本来就不是靠脸吃饭的,她靠的是才华,谁要是假惺惺夸她美丽,她的白眼能翻到外太空。”

        简艾认真地听,接话说:“所以,假如我见到你母亲,绝对不能夸她是美女,否则就会得罪她。”

        张弛觉得这个小女孩十分有趣,故意逗她:“谁说你有能见到我母亲?她近些年从文坛淡出,跟我爸环游世界,神仙眷侣,不见任何外人,尤其讨厌见粉丝,认为是浪费她宝贵的时间。”

        简艾嘴角一瘪,鼻子皱起,失望透顶,下一秒就快哭出来的模样。

        张弛刮她鼻子一下:“好啦,骗你的,我妈人很热心,尤其愿意提携后辈,如果有机会,我会让你见到她的。”

        “真的吗?你人真好,我我我……我先谢谢你啦,哦,不不不,大恩不言谢。总之……嗯……认识你是我这个圣诞节最开心的事!”

        简艾激动到语无伦次,张弛对这样的情形已见惯不惊,有个那么出名的母亲,从小到大已经习惯了被当做“敲门砖”。不过嘛,可爱少女的恳求,没有男人能拒绝。

        这晚,简艾躺在被窝里,心潮澎湃,辗转难眠。她陷入想象中的两难局面——到底要成为一个摄影师呢,还是作家?

        选A,还是选B,她在枕头上翻来翻去,想不出结果,最后大大地叹口气,自嘲地想,都是白日梦呀!说得好像可以由她随便选择一样。

        她又不是那种天赋异禀,才华横溢的人,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创造出惊人的艺术巨作。她写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文字,在真正的大师看来,不值一提吧。

        这样想着,又沮丧不已。

        已是子夜时分,简艾听见楼下有动静,光亮从窗帘上划过,是车灯。她下床,走到窗口,掀起窗帘一角窥视,看见是楚家兄妹回家。

        司机开门,楚天阔先下来,再扶妹妹。楚天语在肩上披着件雪白貂皮大衣,碧绿翡翠项链隐隐约约透出光芒。她一手拉住大衣前襟遮住胸前春光,另一手搭在楚天阔臂上,借一点力,轻轻踏出,缓缓起身,裙裾之下高跟鞋的鞋尖惊鸿一瞥。

        楚天语一举一动,优雅娴静,浑然天成。简艾想,她不知要多少年才学得到这种仪态的皮毛。

        她叹息一声,回到被窝闭上眼睛数绵羊,对抗失眠的烦恼。

        张弛趁夜深人静之时,溜进楚天语的房间。她没锁门,也是,在自己家中,佣人一堆,哥哥就在隔壁,哪个正常人都不会在自家睡觉时反锁房门吧!

        楚天语已经沐浴过,准备就寝,被突然闯入的张弛吓了一大跳。她只穿着单薄真丝吊带睡裙,曼妙身段一览无余。

        “嘿,毛贼,大半夜的来干嘛?”

        张弛坏笑:“来偷人。”他张开双臂朝楚天语走来,做出拥抱的姿态。

        楚天语伸手抵住他胸口,却抗不过他的力气,被结结实实抱个满怀。张弛不说话,只是将脸贴在她半干的长发之上摩挲。

        她知道,他在深深嗅她头发的香气,她一直用同个牌子的香波。

        “无论走在世界上哪个角落,每次我闻到大马士革玫瑰的味道,就会想起你的头发缠绕在我手指上的感觉。”

        楚天语轻声说:“乱讲,我们几时那般亲密过?”

        “你从未察觉,可是我总趁你睡着时偷偷这么做。”

        楚天语在他怀里挣扎:“别说这些,你去睡吧,我很累。”

        “今天是圣诞节,我原本应该和家人共同庆祝,可是我却飞到这里,想要见到你,陪伴你。你连一句圣诞快乐都吝啬吗?”

        楚天语看见张弛眼底痛苦神情,忍不住抬手,抚摸他的脸,他短短的胡渣刺着她柔嫩手心。

        “对不起,我以为你待在屋里会比较自在,你一向不喜应酬。”

        “为了你,我可以做任何事。你懂的,可是,你从未向我提出请求。在你最痛苦最绝望的时刻,你都没有想到我吗?”

        楚天语垂下眼帘,低声说:“你有你的大好前程,我的人生既然已经毁灭,不能拉着旁人陪我一起堕入深渊。”

        “天语,你错了,如果你不快乐,我此生也不会快乐。”

        楚天语的眼泪掉下。

        张弛的双眼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如星辰。情动之时,他的手臂将楚天语抱得更紧。她挣扎,却被他牢牢锁在怀里。

        她惊慌失措,却无能为力。她是孱弱纤细的,而身强体壮的张弛足足比她高一个头,宽厚的肩膀仿佛一堵坚实的墙壁,他的拥抱紧得令她喘不过气来。

        张弛腾出一只手,抬起楚天语纤巧的下巴,凝视着她。平常吊儿郎当的他,此刻那英挺阳刚的面容透露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眉间有如凝聚着化不开的寒冰,他眼神里透露出难以描摹的复杂情绪。

        愤怒,感伤,妒忌,遗憾,甚至,还有一些孤注一掷的绝望。

        他的胸膛压着她的,急促有力的呼吸通过身体的起伏令她也感同身受。他们二人不是没有这样亲密过,可是,此刻,张弛已经越过了那条无形的界限。

        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天语,我以为你是懂我的。你是我的第一次,情窦初开,天翻地覆。你难道从未察觉吗?还是你懂了,只是假装不懂?”

        楚天语别过头去,无法言语。

        张弛的声音低沉沙哑,像从万丈深渊中奋力伸出绝望的手呼救。

        “我爱慕你,珍惜你,渴望你。无时无刻不想着逗你开怀一笑,扮小丑,做跟班,都无所谓,可是你从来没有将我当做一个可以相恋的男人对待,是吗?”

        “不是这样的……你是个好人,是我配不上你。”楚天语辩解,晶莹的泪珠顺着白瓷般的脸颊滑落。

        张弛已经无法忍受这样虚无的说辞,他低下头,不由分说地覆上她的唇,她毫无反抗的能力,只能任由他狂野的攫取她唇齿间的芬芳。

        强悍的男性本能驱使张弛狂乱索吻,抱起楚天语压倒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他的身躯火热又沉重,楚天语拼命推拒着他的胸膛,他纹丝不动。

        张弛粗暴地拉扯她的睡裙,很快,她的丝裙便裂开,她贴身穿着一件黑色蕾丝Bra,诱人犯罪。暖黄灯光幽幽映照着这具近乎完美的身躯,细腻洁白的肌肤,宛如远山丘陵一般柔美起伏的曲线……

        楚天语紧闭双眼,双腿蜷缩,她两手被张弛紧紧扣在头顶,像个无助的俘虏。她喘息着,眼泪无声留下。

        她没有呼救,她内心深处明白,张弛绝不会伤害他。正相反,是她一直在伤害他。明明感受到那般炙热的爱恋,却硬起心肠,不予回应,却理所当然地享受他对她的好。

        这就是报应吧,活该她永失所爱,因为她不是一个值得被爱的女人。

        张弛的喉结上下滚动,他竭尽全力控制着血脉里奔腾的情欲的野兽,俯瞰被他压在身下的楚天语。她的眼泪令他心如刀割。

        他发过誓的,如果她是他的女人,他要令她今生今世只有欢笑,和悲伤绝缘。他绷紧的肌肉松弛下来,慢慢俯身,贴住她脸颊,唇在她嘴角游弋,鼻尖磨蹭鼻尖,呼吸着彼此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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