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人间炼狱
这时,从破裂的玻璃窗里跳出许多观众,衣衫破碎,惊恐失色。警察迅速围上,将他们护卫到安全地带。
然而,此刻,哪里是安全的呢?又一声爆炸,建筑的另一侧着火了。
简艾在人群中看见张弛,她跳起来,挥手大叫:“我们在这里!”
张弛先跳下窗,然后楚天语在窗口出现,她闭上眼睛往下跳,张弛接住她。
四人在警察的封锁线后拥抱,脸上都是血迹和泪水。
“我们都活着,活着!”
有警察命令他们:“快走,里面有炸弹!”
他们和其他人沿街逃命,不知该往哪里去。有人在一座小教堂前面招呼:“来这里躲一躲!”
他们跟着其他人钻进小教堂,里面有个神父,让来避难的人都往圣坛后的一个密室去。简艾看见就在圣坛之下,一块地毯掀开,露出一道通往地下的门,大家在往里钻。
楚天阔对着受难的耶稣画个十字,他们四人也跟着前面的人钻进地下。
里面非常黑,看不真切,唯一的光源是一个布满灰尘的灯泡,很多人拿出手机照明。等他们都下去以后,有人在外锁上了门。若是平常,这中地方肯定像个恐怖监狱,可在此时,这个牢固而隐秘的密室,给他们极大的安全感。
简艾的眼睛适应黑暗之后,吓得冷汗淋漓。原来这地下室里的墙壁,全是骷髅头!密密麻麻,成千上万!
她大哭,躲进楚天阔怀里:“带我走,我不要在这里!我害怕!”
楚天阔低声安抚她:“不怕不怕,这些都是从前死去的修士,或是因瘟疫而死去的老百姓,集体葬在这里的,他们都已安息,别怕。”
其实,最可怕的,并不是这些安静的洁白的骷髅,而是那些持枪的杀手。
简艾渐渐平静下来,才敢睁开眼睛,看一看四周。有一面墙上,不知是谁,用死人的骸骨,拼成一个巨大的十字架,有许多人跪在十字架下哭泣,祈祷。张弛和楚天语此时跪在那里。
楚天阔静下来,也跪下,简艾不肯离开他,一直抱着他的腰,伏在他背上。
学生时代记诵的圣经,浮现在脑海,楚天阔闭上眼睛,以拉丁语低声祷告。从他低沉而平和的声音中,简艾汲取力量与勇气。
教堂地底的深处,黑暗,死寂。大家像小动物一样依偎在一起,很冷,很饿,氧气不足。简艾觉得她快晕倒,楚天阔一直搂着她,告诉她,没事,他们已经获救。
仿佛熬足一个世纪,清晨五点,终于,吱吱呀呀,有人来替他们开门,是教堂的神父和修女,安全了,警察已封锁街道,外面都有人巡逻,他们可以回家。
四人手拉手走出密室,推开教堂的门,呼吸到冬日冷冽的空气。简艾看见街道上有血迹,远处,还有一些蓝布覆盖的……尸体。警察们还在工作,到处是警车,和持枪奔走的重装武警。
差一点点,他们四个,都有可能横尸街头。
简艾冷得发抖,那寒意从脚底蔓延上来,她牙齿咯咯响。楚天阔抱紧她,把大衣脱下来裹住她,没用,她还是冷。
街上没有叮叮当当的电车,也没有任何一家咖啡馆开张,时而有警笛和救护车呼啸的声音。人们沉默地贴着墙朝前走。他们四人都没说话,一直走,一直走,走回他们所住的酒店。酒店外面也有很多保安,他们四人都被盘查了护照,这才能进门。
终于,回到正常世界,四人都虚脱地几乎瘫倒,侍者迎上前来,扶着他们回房间。热气腾腾的咖啡和食物送上,简艾猛灌一杯,才觉得活了过来。
太过惊恐,反而失语。她至今不敢相信昨晚的事,是真实存在,难道是一个漫长的噩梦?她会醒过来的吧?醒来发现,他们平安无事地躺在暖和的奢华的大床上。
不,这并不是梦。楚天阔一行四人住的是最顶级的套房,经理亲自带着医生前来探视贵宾,询问可有人受伤。
楚天语毫发无损,只是脚踝扭了一下,并不严重,冰敷即可,张弛的手上有一些玻璃割伤。楚天阔脱下染血的大衣和衬衫,露出胳膊,一道又深又长的口子。
那医生说:“这是枪伤,必须消毒,缝针。”
“好。”
“我只能在这里做,条件有限,没有麻醉。但现在不便去医院,附近所有的医院都人满为患。等封锁解除,您最好要去医院打破伤风针。”
楚天阔说:“没事,我可以忍。我曾打过破伤风疫苗,十年有效,不要紧的。”
他别过头去,咬牙忍痛,简艾看见医生拿出针,她不敢看,趴在楚天阔膝盖上痛哭,他摸她的头,安慰她:“别哭,很快就会处理好,你去换衣服吧。”
简艾这才起身,拿一身干净衣服到浴室更换,她看见镜子中自己的脸,有斑斑血印,眼泪在肮脏的脸颊上冲刷出鲜明两条痕迹。她脱下裤子,全是干涸的血,她就穿着它,在地下室坐了一夜。
是谁死了?那些笑闹喧哗的,无忧无虑的男人和女人,在一场热闹的摇滚音乐会中,无辜地死去。简艾捂住脸,泪水从指缝中飚出,她脑海里还有那个男孩倒下的慢动作镜头,那女孩腿上冒血的洞,那玻璃上的血手印。
最最令她颤栗的,是那个男人的枪口,深深的,黑黑的一个洞,举起,朝他们开火。他们居然躲过一劫,多么幸运呀!
楚天语问:“酒店的客人都平安回来了吗?”
经理谨慎地回答:“但愿如此,我们一直在努力联络每个住客。”
楚天语垂首哭泣,对张弛说:“不知我们的朋友是否都逃出来……早知道,我们不该去听演唱会,不该去……”
经理和医生离开后,楚天阔打开电视,每个频道都在播放巴黎昨夜发生的恐怖袭击事件,他们这才知道,有那么多人死去,而且不止演唱会被袭,城中还有酒吧和餐厅也被机枪扫射。
愁云惨雾,全球震惊。
楚天语崩溃大哭:“这不是我认识的巴黎,这是什么鬼世界!末日降临了吗?我们是否在地狱?”
简艾在浴室发呆,她听见楼下有警车呼啸而过,她站到窗边,看见一队警察跑过去。下意识地,她掏出背包中的相机,拍摄劫后余生的街道,呼啸而过的救护车,全副武装的警察。她拍摄镜中的自己,眼神空洞而惊恐。她拍摄那染满鲜血的裤子,还有帆布鞋上,鲜明一个血手印。
这一天,四人都窝在酒店,没出门半步。楚天语和张弛不停打电话,确认朋友的安危。有一个女孩腹部中枪,还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他们相拥哭泣。
楚天阔的手机也没消停,齐家两位老人和楚升豪担心他们的安全,要求他们马上飞回天都。
“巴黎全城封锁,飞机不许起降,交通瘫痪。我们可能要滞留几日,一旦能走,我们立刻飞回。”
家人追问他们可有受伤,楚天阔隐瞒他的伤情:“没有,我福大命大,没事,天语也很好。酒店很安全,有配枪的保安。”
呵,没人来慰问可怜的简艾,没人来问你可害怕,有没有做噩梦?她打开手机,母亲对她行踪并不知情,只知女儿同楚家人出去玩了。
她已许久没在社交网络上活跃,不说话,也不发照片,全部精力都用在高三的学业上。这次游玩,虽然她拍了许多照片,却并未发上网显摆。
悲从中来,她醒悟,如果昨夜她横尸街头,远在八千公里外的家人朋友,没有人会知晓。
手机亮起,她看见有新消息,啊,真是雪中送炭。
林佳璐问:“你跟我说你去法国玩,你在哪里?是不是在巴黎?你有没有事?我好担心你!一定要给我报个平安。”
简艾泪崩,这是她唯一的,真正的朋友呀!她手指颤抖,写道:“是,我在巴黎,许多人死去,万幸,我活着。”
“啊?你快点回来!”
“会的,等我回来,告诉你一切。”
酒店侍者送了几次食物上来,他们谁也没胃口吃。经理亲自上来劝:“喝点热汤,这艰难时刻,更要保重身体。”
简艾喝下一碗热乎乎的洋葱浓汤,却想起那流淌在地上粘稠的暗红的血,那白色的脑浆,破碎的头骨和肌肉溅在大街上的场景。
胃里翻涌,她冲到厕所,把刚吃下去的,全部呕出来。
入夜以后,埃菲尔铁塔的霓虹灯熄灭,探照灯将一副巨大的红白蓝三色国旗照上夜空,千万人聚集在广场上,全城哀悼。他们从酒店的楼上能清楚看见那些夜色中摇曳的烛光,还有高声齐唱的马赛曲。
这是悲伤的时刻,整个巴黎都笼罩着愁云惨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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