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不能拥有，就不要忘记
楚天阔冷酷的眼神看向她，如刀锋一般犀利，陈小姐手心湿透，只觉喉咙发紧，呼吸不畅。
“我再问你，从三月份至今，简艾有没有通过你联系过我？”
陈小姐明白，她必须给出一个可信服的答案，精明过人的楚天阔可不是好糊弄的。她选了一条最轻的罪状承认。
“其实，确实有一次，简小姐快递给我一样东西，说是要给楚总的生日礼物。我……考虑再三，扣下了，没给您。”
楚天阔并没有发怒，只是太阳穴的青筋浮现，问：“你为何这样做？”
陈小姐不愧是老资格，瞬间已打好腹稿，说得头头是道：“那时楚总您忙得废寝忘食，起早贪黑，好几次都睡在公司里。美国的业务，德国的收购案，都是不能有分毫差池的大生意。我知道简小姐和您之间有些不愉快，又看楚总实在辛苦，不忍用这些琐事，给您再添烦恼。”
楚天阔低头，沉默。陈小姐衬衫全汗湿，僵坐如木偶，一动也不敢动。她还想变炮灰，她和高俊有联络，犯了楚天阔的大忌，打死都不能招供。
“你怎知我跟简艾起了龃龉？”楚天阔心细如发，已抓住陈秘书话中漏洞。
陈秘书也是好样的，立马补洞，如此说：“女人的第六感很准，我看您神情落寞，眉头深锁，而且许久没有叫我订餐厅带简小姐去吃饭，也没有订购礼物给她，所以……我约莫猜到一二，必然是起了变故。”
楚天阔苦笑，果然，恋爱和咳嗽一样，都是藏不住的。他站起身，长长地叹一口气，对陈秘书说：“你去吧，我想独自安静一会儿。”
陈秘书如蒙大赦，站起身，感觉沙发上都是湿的，全是她的汗。
“那……简小姐寄来的东西。”
楚天阔看向窗外空濛的天际线，说：“既然你已为我做了一次决定，就让你全权处理吧。从此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起简艾这个人。”
陈小姐心里有数，鞠躬退出。她想，那本书，估计可以放进碎纸机。
优秀的男人大多有个致命的毛病，就是太骄傲，不肯低头。若有人先辜负了他，他绝不会轻易原谅。
从天都市到渥太华路程遥远，简艾和高俊在温哥华又转了一次机，奔波十几个小时，终于抵达目的地。在渥太华机场出关，有人来接，简艾发现高俊把行程安排得十分妥当。来人是个华裔剃平头的年轻男人，英语说得比中文流利得多，客气至极。
“我叫丹尼尔，李先生派我来接二位，请随我来。”
丹尼尔开一辆深灰色沃尔沃七座房车，宽敞舒适，简艾跟高俊坐在后座，丹尼尔话不多，把广播开得低低的。简艾从车窗往外瞧，陌生的土地，新奇的风物，各色人种，空气干净得像刚刚洗过。
电台在放Adele，她醇厚沙哑的嗓音高歌：
Nevermind,I''llfindsomeonelikeyou
Iwishnothingbutthebestforyoutoo
Don''tforgetme,Ibeg
I''llrememberyousaid,
Sometimesitlastsinlovebutsometimesithurtsinstead,
Sometimesitlastsinlovebutsometimesithurtsinstead
简艾突然崩溃痛哭，忍了太久的情绪爆发，伤口撕裂，血流成河。丹尼尔吓住，忙问：“可要停车？”
高俊说：“不用，你继续开车。小女孩第一次出远门，心里难过，哭出来就好。”
Adele还在继续撕心裂肺地讴歌逝去的爱情，骗自己，她找得到一个像他一样的人。简艾知道，今生今世她永远不会遇到一个像楚天阔那样好的人。因为爱，所有的情歌都像在唱他，所有的眼泪，都为他而流。
被爱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特别美，连下雨天都浪漫，天很蓝，云很轻，一杯清水也甘甜。被爱的时候，力气小得连矿泉水瓶盖都拧不开，可又强悍得仿佛站在世界之巅。
被爱的女孩，觉得她无所不能，什么都能创造，什么都能原谅，包括她自己。可是，他最终，没有原谅她。
哭够了，她扯着衣袖擦脸，高俊递给她一包纸巾。她没解释，他却多嘴：“忘记他，对你最好。”
简艾流着泪微笑，说：“既然我不能拥有，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忘记。”
高俊想，见过自虐的，没见过这么自虐的。劝不了，随她去吧。
丹尼尔带二人进入一幢位于公园附近的独栋房子。外形古朴，内部的装修却非常现代化，厨房宽敞明亮，几件家具大气简洁，布置得很有品味。客厅落地玻璃窗面对花园，一棵橡树枝叶茂盛，绿草茵茵，隐约能听见隔壁家的狗吠。
简艾悄悄问：“这是什么地方？家庭旅馆？”
高俊微笑：“这是齐家十几年前在加拿大购置的房地产之一，之前一直在放租，因为你要来读书，特地收回来，重新装修后给你用。丹尼尔是一家专为移民服务的中介公司的员工，负责打理齐家在加拿大的产业，你在加拿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都可以找他。”
丹尼尔露出雪白牙齿，笑得很憨厚。
简艾忐忑，压低声音对高俊说：“我们不是一直说，找间学生宿舍吗？”
“这房子很不错，只是离你的大学略远一些，你如果不会开车，稍微有点麻烦。学生宿舍呢，我也会带你去看看，你自己拿主意。”
简艾上到二楼参观，觉得这么大房子给她一人住，太过奢侈。主卧连着步入式衣帽间，衣柜大得可以睡人，她那一点点衣服，一个格子就够放。穿过衣帽间，还有巨型按摩浴缸和桑拿室。
高俊问：“阁楼是书房，地下室作为健身房和游戏室，你可要去看看？”
简艾心中已有决定，她说：“我们还是去看下宿舍吧。”
高俊没拦着她，对丹尼尔使个眼色，他们便往C大开去。
宿管带他们参观，外国留学生的宿舍，大同小异，斗室一间，满足吃饭睡觉学习约炮的各种需求，公共厨房的水槽杯盘狼藉，灶台上的油垢令人作呕。洗衣房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异味，有人把球鞋和内裤一起扔进洗衣机里同洗，四面墙角长满黑色霉菌。
男孩女孩混住，什么国籍都有，还有些打扮稀奇古怪看着像流浪汉的人物进进出出。简艾瞥见走廊的告示牌上贴着催缴租金的单子，她看清数字，心里迅速盘算。
宿管打开一间空房，是个朝北的陋室，只有一床一柜一桌，一张不知被谁遗弃的旧沙发，坐垫已塌陷。地砖脏兮兮，窗帘颜色一言难尽，仿佛十年未洗过的厨房抹布。
高俊打开窗，真倒霉，这间房正对一家中餐馆的后厨房，一股油烟味，围墙外的小巷污水横流。
这房子，倒贴高俊他都不肯住。
“小艾，你怎么想？”
高俊故意要做个对比，让简艾知道，齐家对她的慷慨。独栋豪宅，拥挤宿舍，是正常人都知道该选哪个。
简艾的决定出乎高俊的意料。她淡淡地说：“就申请一个宿舍房间吧，这儿挺好的，热闹。”
“你确定？你无需为齐家考虑，那房子给你住几年，对他们而言无关痛痒。”
简艾微笑，说：“那房子若放租，租金肯定是一笔可观的收入，远远超过一个学生宿舍的开销。”
“啊……”高俊一时语塞，说不出话。
简艾这孩子，执拗起来，真是能气得人脑充血。她操着不太熟练的英语，跟宿管比手画脚，登记了护照，取了钥匙，自己蹭蹭蹭跑两趟，不让丹尼尔帮忙，硬是把沉重的箱子拖进房间。
她满心欢喜，露出灿烂的笑脸，说：“好啦，从今天起，这就是我的家。”
丹尼尔和高俊面面相觑，无话可说。
高俊到底在加拿大待满一周，跟简艾东奔西走，把入学手续都办妥，地铁路线认清，签一支手机，买些日用品，还有找到对中国留学生最要紧的亚超。简艾看见老干妈就乐开花，狂扫几瓶：“啃馒头就靠你啦！”
高俊苦笑，对她说：“你没必要这般节省，齐家是让你来读书，不是让你来吃苦的。”
简艾但笑不语。
临走，高俊给简艾留一个信封，说：“里面有两千加元现金，另有齐家给你开的账户，存有保证金20万加元，10万生活费，你每月最高可以支取XX元。”
简艾双手接过，连声道谢。他走时，简艾跟着丹尼尔的车去送行，高俊有点放心不下，一个头一遭单独出国的女孩子，人生地不熟，说可怜，真是可怜。
广播在催安检登机，他还跟简艾絮絮叨叨，深怕漏了什么。简艾笑眯眯听着，一边把他往安检门推。
“放心吧，我会好好的。”
高俊半个身子踏进门，还朝简艾大喊：“保持联络！”
办妥这件棘手的大事，高俊喜气洋洋向齐家汇报，那两位心中大石落地，把高俊好好夸赞了一番，说他是个妥当人。
齐老太太论功行赏，对高俊说：“之前你跟我提过，你舅舅在麦城想投标做的那个市政工程，我会帮你打个电话，跟管事的人打个招呼，应该没大问题。”
老太太开金口，高俊连声道谢。齐家的根基深厚，横跨政商两界，她说没大问题，那就是绝对没问题！
这世上，原本就没有朋友和敌人之分，只有利益才能把人结合在一起，大家互相利用，人艰不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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