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相爱的证据
“可是，他怀疑我。”简艾叹息。
“你说大少爷哦？天阔这人呢，自我要求严格，对身边人也有极高期望。就是中文常说的，眼睛里揉不下一粒沙子。我认识他这么多年，能体会他的心情。”
“那你能体会我的感受吗？”
张弛诚实：“若我说感同身受，那只是虚伪的说辞。你的经历这样特别，我此生未曾遭遇过类似事件，无法真正了解你的痛苦和挣扎，所以我不会说那些无聊的话。”
简艾自我安慰：“算啦！也许时间会治愈一切伤痕，等过几年我跟他再见面，可以心平气和，把一切摊开了讲，说不定能解开这个心结。”
“你能这么想最好，有希望才有明天。”
简艾岔开话题：“不说我啦，说说看，你到加拿大做什么？”
“替某图片公司拍一套雪中湖景的商业照片，开价很高，值得跑一趟。”
“好辛苦哦，你现在工作排得很满吗？”
张弛眨眨眼：“你懂的，要供养一个像天语那样的大小姐，需要很多很多钱。”
简艾笑：“我看你甘之如饴。”
张弛笑：“你别说我听不懂的成语，总之，我乐意！”
简艾这才问起张弛吃过早饭没有，他说：“本来吃过，已经又饿了。”
“那正好，我们一起吃Brunch。”
简艾去点餐，对侍应说：“给我一个鸡肉三明治，再来一个超大份量的牛肉汉堡，还要炒蛋、培根、沙拉，加一大壶咖啡。”
食物送上，张弛撸起袖子开吃。嘴巴塞得满满，说：“我刚到，还没来得及兑换加元，今天就谢谢你招待喽。”
简艾这才回过神来：“你怎知我在加拿大？我没跟你们说过。”
张弛微笑：“天阔说的。”
她的三明治掉在盘子里，张大嘴巴：“他知道我在这里？”
“嗯，你走那天他就得知消息，十分难过，时隔许久还耿耿于怀。跟我抱怨，说你没心肝，相好一场，说走就走，连再见都不说。”
简艾眼泪涌出，哽咽道：“明明是他先不理我！不见我！还把我电话都屏蔽！”
张弛举起双手表示无辜：“我最怕夹在一对吵架的情侣中间，左右不是人。传话这种事，我不做，你们之间的问题，只有你们自己才能解决。”
简艾拿勺子无意义地搅拌咖啡，其实根本忘记放糖。
她说：“有一天，我会骄傲地走到他面前，对他说，放弃我，是他的损失。”
张弛拍手赞道：“很棒！到那天，你一定要通知我到场，我很想看他脸上表情。”
吃饱喝足，张弛关心起她的学业。
“你学什么专业？”
“传媒。”
“嗯……我以为你会读英国文学之类的纯文学。”
简艾叹息：“生存要紧，搞文艺也得填饱肚皮。学传媒比较好找工作。”
“那你还写小说吗？”
“一直在写，可找不准方向，有时觉得很迷惘。”
“你的理想是什么？”张弛问。
简艾说：“我想成为一个伟大的女性作家，像伍尔夫、杜拉斯那样，最次也要做张爱玲。”
张弛打趣：“原来我妈还不够当你的偶像哦！”
“啊！不是不是，我非常崇拜张碧云女士，学贯中西，文锋犀利。我的意思只是，得等死后几十年，她的作品依然被人传颂，那才算盖棺定论，在文坛占据一个牢固的席位。我想，张碧云女士会长命百岁，她还在走向巅峰呢。”
张弛一直以母亲为傲，他说：“那是，我母亲常说，最好的作品是下一部。她每天至少要阅读和写作十小时，有时更长。”
“哇？这么累？”
“不然呢？你以为写作是一件轻松愉快的事？想起来就写两句，或是在咖啡馆晒晒太阳，就能灵感爆发，创作出惊世之作？不，写作不仅需要才华，更需要吃苦。实际上，任何文艺创作背后都需付出心血。我有时拍一张照片，为了达到最佳效果，可能需要等候几小时甚至数日，直到有我想要的光线。”
简艾叹息：“看来是我太天真，又太清高，总觉得我要写出让世人惊叹的小说，绝不向流行的俗套低头，可是，我又怕我的风格不被大众接受。”
“流行的一定是俗套吗？”张弛笑问。
简艾被问住了。
张弛说：“怀才不遇有时是种借口，果真才华横溢的人，就像怀孕一样，日子长了一定会被看出来。若是不遇，那说明根本就是平庸之辈。”
这话犀利，啪啪打脸，简艾只觉脸上迅速红了起来。
她还要拌嘴：“呃，我是想，在商业和艺术之间，应该有个最佳的平衡……”遍布下去，不知所云。
张弛说：“我不喜欢人家动不动割裂商业和艺术，好像二者水火不容似的。其实真正好的作品完全可以叫好又叫座，你看写《哈利波特》系列的罗琳，还有安迪沃霍尔。小艾，你不要思考太多虚无缥缈的，而是要用心写出令人惊叹的小说。还有，与其瞎想，不如坐下来写，写了再说。如果你连一部完整的作品都没有，谈什么商业和艺术呢？”
简艾羞得无地自容，只好猛啃三明治。张弛宽厚，点到为止，说些其他事，把这个话题划上句号。
“对留学生涯感受如何？喜欢学校吗？”
“学校很好，老师同学都很好，日子简单又平静。不过，我愚笨，成绩不好，学得很吃力。”简艾哭丧着小脸。
“别着急，这才第一学年，还有时间，加油。”
张弛冒出一个主意，拿出手机：“来，拍个视频，跟天语问好，我回头发给她，给她个惊喜。”
简艾紧张：“哎呀，我都没好好梳头，说些什么呢？”
张弛的镜头已经对着她，万般尴尬，也只得硬着头皮，期期艾艾：“天语姐姐……那个……我很想你。我一直惦记着你呢，谢谢你送我的大衣，还有羊绒围脖，你看我今天就用上了。加拿大很冷，雪下个不停，幸好你没来。你身体好吗？要多保重哦！”
想说的并不是这些，但简艾，却无法轻易地谈起有关翡翠的事。伤口太深太重，不敢触碰。
相聚匆匆，道别时，张弛塞给简艾一个黑色大盒子，扎金色缎带，神秘地说：“你的生日刚过，我行程匆忙，没时间准备礼物，只好拿这个充数。”
简艾摇一摇，不重，闷响，她笑问：“不会是干花吧？围巾？衣服？”
张弛上车，说：“Goodbye,Ihopeyoulikethegift.”
简艾挥手送别张弛，坐公车回学校。她忍到进房间，才打开礼物。看清，热泪盈眶。
原来是一叠照片，冲印成杂志页面那般大小，约莫十几张，都是简艾和楚天阔的合照，在他们不经意的时刻被张弛偷拍下的，有的在楚家大宅，还有他们在斯特拉斯堡和巴黎的情形。
她注视着照片中的那对人，照片是诚实的，无关家世背景，无关年龄见识，抛开外在，呈现出两个沉浸在恋爱中的男女真实的面貌。她是美丽的，他无疑是快乐的。
那是他们相爱过的证据。
她轻轻抚摸照片上楚天阔情深默注的双眸，仿佛想抓住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眼泪低落，她怕损坏照片，忙扯着衣袖擦干。
那时，她有梦，关于文学，关于爱情，关于广阔世界那些浪漫的人和事。如今雪日独坐，一灯如豆，一人如花，安静得能听见眼泪迸溅的声音。
她发消息感谢张弛：“你是最温柔的野兽，你懂得一个女人最想要什么。”
张弛大笑，回复她：“我要转述你的评论给天语听，让她要珍惜我这种好男人。”
张弛在加拿大待了一周，回到天都，当然第一件事就是钻进楚天语的房间，细说相思之情。
上午九点，楚大小姐还在赖床，张弛掀开被窝，抓住她的脚踝，顺势钻进去，毛茸茸的头就在她胸前拱。她醒了，笑着踢他：“哪里来的大狗，把我的蕾丝内衣都咬坏啦！”
那只“大狗”果然像狗，隔着轻薄布料舔她，楚天语又痒又舒服，咯咯笑，二人扭做一团，把被子掀飞到地上。张弛按捺不住，伸手解裤带。
楚天语咬他：“胡闹，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回来也不洗一洗！”
“先做了再洗！”他发情。
楚天语瞪他一眼，张弛脸红红，挠挠头，滑下床。楚天语起身，说：“你回房去收拾一下吧，我冲个澡，跟你一起吃早饭。”
二人手拉手下楼到餐厅，楚天阔正坐在那里喝咖啡，一边翻看新寄到的《NewYorker》杂志。他从杂志里抬起头，瞥一眼张弛，淡淡地说：“拍摄顺利吗？”
“下大雪，冻死狗，不过总算得到想要的画面。”
楚天阔说：“这么辛苦，也赚不了多少钱，不如跟我学经商，在公司里替你安排个位置，这样你跟天语也能多一些时间相处。”
楚天语拆哥哥的台：“哈？难道做生意就轻松？你经常忙得没时间吃饭，还满世界飞，医生几次警告你，怕你健康出状况。”
这倒是实话，权利越大，责任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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