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戴珍珠项链的少女
简艾双手接过，打开一瞧，是条珍珠项链。她忙合上，放回茶几，说：“肯定很贵重，我不敢要。”
叶知秋招手，叫她坐到身边来，把盒子打开，对她说：“这并非名贵之物，是日本的养珠，珠子很小，可喜之处是光泽明亮，色泽柔和，很适合年轻女子佩戴。”
简艾说：“无功不受禄，我蹭吃蹭喝，已经沾了光，不好再拿什么。”
张太太帮腔，说：“你戴上吧，让叶先生瞧瞧。叶先生常说，中国女人，最适合的首饰，一是珍珠，一是翡翠。这种小颗珍珠含蓄温柔，少女戴着很适合。原是客人赠送给太太的礼物，但太太只喜欢硕大的南阳金珠。所以这项链搁在那里没用处，怪可惜的。”
“啊，原来是叶太太的东西，我更不敢拿，该传给叶先生的掌上明珠。”
叶先生笑道：“我那位高风亮节的女儿从小就讨厌穿金戴银，三四岁时就把手腕上的一对金镯子硬抹下来，扔到红十字会的捐款箱里面。气得我太太打她屁股，因那金镯子是古董，还是我太太小时戴过的。”
啊，原来真是后继无人！人家把姿态放得这样低，仿佛是求她帮忙似的，简艾再拒绝，就说不过去了。她便千恩万谢，小心翼翼地把那串珍珠从盒中取出，在灯下细看，果然莹润可爱，白金搭扣做成一朵玫瑰花状，中间镶一粒珍珠，还有些细碎蓝宝石。她跟楚天语混过，懂点皮毛，知道这种芝麻绿豆大的石头并不贵，不过是图个颜色好看。
虽说不是什么无价之宝，但搭扣做得十分精细，珍珠也是仔细挑选过，颜色大小都一致，也是耗费人工的一件好首饰。简艾欣赏一番，把项链在脖子上戴好，借着书柜玻璃的反光瞧一瞧。项链长度正好，刚刚在锁骨下方，带点粉色调的珠光，衬得她一张小脸愈发白皙。
张太太拍手说：“好看！你们新一代不是老爱说那个字吗？萌！”
简艾笑，是呀，这珍珠项链给人的感觉就是萌萌的。
这样耽搁一阵子，简艾一看，时间已近深夜，她赶紧要告辞回宿舍。张太太忙问：“深更半夜的，你一个女孩子可安全？真不巧，今天除夕，给司机放假了，否则可以送你去。我老眼昏花，不敢开车。”
“没事没事，我不怕黑，渥太华一向平安无事。”
叶先生发话，声音低沉，不怒而威：“夜深了，不要冒险。如今连加拿大也有许多难民入境，时常有负面新闻报道，你一个女孩子孤身在公园行走，我们怎能放心。张太太，给简艾收拾间屋子，将就睡一晚吧。”
简艾脸红：“哎，真是麻烦你们……我该早点回去的。”
张太太拉着她的手说：“别客气，我们两个老骨头，正愁没人陪着逗趣说话，巴不得有你在呢。屋子一向是打扫干净的，不麻烦。”
原来这大屋总共三层，但叶知秋和张太太这样的老人都懒得上楼下楼，实际使用的只有第一层。二楼除了给小姐留了一间房之外，另外三间都是客房，阁楼根本是空置，只放着些杂物。
张太太把简艾领到二楼，推开一间客房，说：“你就睡这里吧，浴室里冷热水、毛巾牙刷浴袍都有，你自便。”
简艾道谢，这会儿子她睡意也上来，没空细看房间，径直走到浴室，把珍珠项链解下，冲个澡，见门背后挂着一件日式丝缎浴袍，赤身裹了，掀开被窝，倒头就睡。
年轻人，一睡解千愁，只要给她一张床，能睡到地老天荒。次日，日上三竿，简艾才醒，晕了半天，没反应过来身在何处。
家具古色古香，雕花大床，身上盖的还是绸缎刺绣牡丹花的蚕丝被，她打个激灵，赶紧蹦起来，啊，要死了，她居然在叶家睡懒觉！
急吼吼地洗漱穿衣，她狂奔下楼，果然叶知秋和张太太早都起来了，张太太照例忙得团团转，叶知秋一人在餐厅吃早餐。打扫的佣人在用吸尘器，嗡嗡响。
张太太看简艾的头发毛毛，睡眼惺忪，笑道：“昨晚睡得好吗？”
“啊，很好！被子特别暖和。”
“年轻人真好，不像我们这些老人家，想多睡一会儿都睡不着，四五点就醒，睁眼等天光亮。”张太太打趣。
叶先生咳嗽一声，发话：“大过年的，多睡睡不妨事，来吃早饭吧。”
简艾答应一声，忙自去厨房拿吃的。早饭有皮蛋瘦肉粥，生煎包还有几样腌渍小菜，香脆爽口。
她埋头猛吃，一个人解决了大半锅粥。张太太笑说：“你个子这么娇小，食量却像个小伙子，奇怪，那些热量都到哪里去了？”
简艾指指脑袋：“思考呀，读书很烧脑细胞的，需要很多很多卡路里。”
叶先生笑：“那你真得多吃点，否则脑细胞不够用。”
简艾回味了一下，才体会到这是暗示她不够聪明呢，她也不生气，呵呵傻笑。傻人有傻福，她不介意被人说笨。
这天回到宿舍，简艾特地去台湾女的房间，把张太太塞给她的一些过年时令的甜点分了一半给她。
“哎哟，你真大方，这凤梨酥是我最爱。”
“谢谢你送我红裙子，我在长辈家吃饭，他们很高兴，说我懂礼貌。”
台湾女问：“有没有红包？”
简艾差点忘了，忙解开外套摸里面的口袋，幸好没丢。她不好意思拆开，台湾女抢着替她看。
“哇，好大的红包，1000加元呢，你这位长辈真大方。”
简艾吃惊，张太太不过是个管家，出手竟然这样豪迈！不过，也可能是叶知秋给的，不过假托张太太的名义罢了。
台湾女眼尖，已看见简艾脖子上一抹光，她尖叫一声：“拿给我看！你的项链！”
简艾只好取下来给台湾女看，她啧啧称赞：“你果然深藏不露，有这种好货！这是日本的Akoya珍珠，而且是其中的极品，被称为天女珠，呱呱叫！Akoya珍珠产量稀少，一个母贝养数年，只能采一粒珠子，要串一条像你这样好的珍珠，得费好大的人力物力呢。”
“呃？这很贵哦？这珠子不大呀！”
“Akoya珍珠就是以小而精致出名呀，最大也不会超过1厘米直径，你这个强光如小灯泡似的，有6毫米左右，颗颗溜圆，几乎无瑕疵，已经很难得啦。你娇小玲珑，戴这个正好。”
简艾心跳加快，没想到叶知秋送她这样贵重的东西，她原以为珍珠越大越好，原来尺寸是次要的，得看产地、形状和色泽。
“你好像很懂珍珠哦？”简艾问。
台湾女说：“我家就是做这行的，专门代理日本的养珠。日本的东西就是好！比大陆的淡水珠漂亮千万倍！我们台湾的贵妇哦，都喜欢买日本的Akoya珍珠。”
简艾忍不住别过头，猛翻白眼。湾湾真是奴性，被日本奴役几十年，真当日本人是亲爹，什么都是日本的好，跪舔！
她讥讽一句：“那日本的珍珠这么好，你怎么不戴？”
台湾女笑嘻嘻：“因为我只喜欢钻石呀！珍珠不持久，很快人老珠黄哦。可是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
简艾吐舌，话不投机半句多，她随便找了个借口开溜。心想，以后再缺什么，宁可花钱出去买，也不要拿台湾女的了。
其实，若不是叶知秋所赠，她连这珍珠项链也不想戴，小日本的东西，该一脚踩烂！这只是一瞬间的热血沸腾，回到宿舍，站在镜子前左照右照，不得不承认，这项链太配她。
她抓住项链哀嚎：“老天爷原谅我吧，我就是个爱国贼，我受不了珠宝的诱惑！”
其实何必呢？东西不过是死物，是丑是美，是贵是贱，全凭人的爱憎。
简艾到底是个女孩子，那项链，她还是好好地戴着。精致的小珍珠看着很顺眼，配什么衣服都好看，穿衬衫牛仔裤可以戴，穿连衣裙也很合宜，真是百搭。好些女同学看见了也夸，说她会挑，说英国王室的女人都戴珍珠，高贵优雅，还问这种小小的萌萌的珍珠哪里可以买？
简艾现在最拿手的功夫就是装傻，只嘿嘿笑，不吭声。
那个月底，张太太照例用信封装薪酬给简艾，她坚决不要，这样说：“既然一起过年，就等于家人一般，那自家人怎么能算钱呢？情义无价！”
张太太转述简艾的话给叶先生听，他笑道：“简艾这孩子，看着柔弱，其实很有主见，自尊心很强，重感情，倒是难得。她既然不肯再收时薪，就罢了，以后逢年过节，红包封大一点。”
张太太笑：“按小时付钱呢，好歹算是个口头合约，她无论如何每周总要来几次，陪您读书说话。若是不给钱，怕日子长了，她就懒得走动了。留学生，总想着要打零工赚钱的，不缺钱的就要到处玩，怎么可能不收钱，却花大把时间陪我们这种老人家？”
叶先生微笑：“那我们拭目以待，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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