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第二天下午，服务生把一个礼袋送到简艾房间，她正在房里吹冷气敲键盘，狂喝茶提神。
“什么东西？”
“是一位石先生派人送来的，指名给您。”
“哦，麻烦了，放着吧。”
简艾又专心致志写完一章，站起来伸个懒腰，这才打开袋子看。是一个Gucci的新款手袋，是今年最流行的款式，花花绿绿，刺绣还要加珠片，看得人头晕。包上附一张卡片，写：“简艾同学，你的包已经out，该换个新的。”
落款画了四个石头，简艾捂嘴笑，心想这石磊真有趣。
既然送人贵重礼物，总是会留下蛛丝马迹的。她翻过卡片背面，果然，这是石磊私用的卡，底下小小一行字，印着微信和电邮，还有公司地址。
她发个消息过去：“谢谢石先生好意，可惜，我不喜欢这个风格，已代您捐给红十字会。”
没过几分钟，石磊气急败坏打电话过来骂：“小家伙，别以为你是叶先生那边的人，就爬到我头上来！懂不懂礼貌呀！送你东西，就好好用！”
简艾等他吼完，才笑说：“您想必已经送了几十个同款的包出去，我是头一个说不喜欢的？”
轻轻一针，扎破气球。石磊愤愤地说：“不要就扔掉！还有，不要再用敬称，您您您，像叫老爷子，我有那么老吗？”
简艾咯咯笑，声如银铃，缓缓说：“好啦，你带我吃饭吧，我想吃火锅。”
石磊还在生气：“谁愿意跟你吃饭！你就在饭店里闭门造车吧！”
简艾想求清净，偏偏求不到，她想好好写书，林佳璐却要找她玩。大夏天的，除了逛商场吹空调，也无处可去。简艾从前也喜欢这么杀时间，可如今在她看来，Windowshopping无益于浪费生命。
可是，架不住林佳璐哀求，她还是去了。林佳璐看简艾身上还是那个包那双鞋，旧得很妥帖。一件宽松白T恤，黑色百慕大短裤，短发撂到耳后，戴那个翅膀形状的耳夹，显得轻松惬意，又有点睛的细节。
她赞说：“好像你出去留学后，整个人都变得洋气，毫不费力就很时髦。”
“嘎？我这身衣服裤子都是在宿舍里捡来的，不要钱。每年学生搬进搬出，带不走的衣服呀书呀咖啡杯呀，都拿个纸箱子扔在公共客厅里，大家随便捡。我曾捡过一条开司米大围巾，正红色，只有一个小小破洞，围在身上根本看不出来。要不是我脚太小，还能白捡匡威帆布鞋和马丁靴呢。”
“呃……你不嫌恶心哦？捡别人扔的衣服？”林佳璐做出一个想吐的表情。
简艾耸耸肩：“若有特殊场合，我有一些好衣服撑场面，没必要在平常日子也每一件都穿名牌。”
“可是穿新衣服多好，穿上去人都更有自信。”
简艾诚恳地对林佳璐说：“腹有诗书气自华，我见过真正漂亮的美人，即使披块布在身上也风情万种，还有高大英俊的男子，哪怕穿破烂毛衣，你仍然想要扑到他身上去。”
林佳璐摇头，酸道：“算啦，我跟你不是一个Style，我就喜欢穿新衣服，每周末都要跟同学去逛街，即使不买，看看也好。”
说着，她指一指橱窗里一个粉红色包包，说：“这个好看吧，也不贵，才几百块。”
简艾认真看看，说：“这颜色太浅，如果你穿深色衣服，尤其是牛仔裤，很快就会蹭到颜色，擦不掉。而且这价格肯定不会是真皮，用不了多久就会坏。”
“难道永远背黑色？”
简艾笑嘻嘻：“也不是，你喜欢就好，就是得小心翼翼地使用，我没有那个力气伺候一个包，所以打死不会买这种淑女款。”
林佳璐说：“你有Prada呀，看不起这些便宜货。”
简艾澄清：“这是朋友赠给我的生日礼物，我爱惜它是因为它具有特别的意义，不是为了它的Logo。”
林佳璐说：“我也想要一个Prada，可惜没人送。”
简艾不是冤大头，她才不会说：“那我送你呀！”她只是淡淡地说：“以后你赚工资，自力更生，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何苦要等人送。”
林佳璐想一想，说：“自己攒钱买？那就太辛苦了。”
“世上原没有免费的午餐。”
林佳璐叹息一声：“你说得对，你看，我脸上那条疤痕，到现在都还看得见。这就是代价，保送又如何？奖学金又如何？我终究是破相了，白芳菲赔我的，远远不够。”
简艾凑近去细瞧，林佳璐涂过BB霜，所以那印子几乎看不出来。
“还好啦，没人会用放大镜看你的脸，我脸上也有雀斑呀，我连遮都懒得遮。”简艾安慰林佳璐。
其实，那真的并不严重，严重的是心病。
逛了大半天，简艾只买了一个发箍，这样写书的时候，可以把短发收拾干净，免得碍事。林佳璐收获颇丰，买了几件打折的衣服。在简艾看来，都是大同小异的款式，不知为何要重复购买。
中午她们去快餐店解决午饭，简艾点了餐，问林佳璐吃什么，她要了跟简艾一样的套餐，简艾付了自己那份，林佳璐却迟迟没掏出钱包来，简艾想，难道要我请？尴尬三秒，林佳璐这才付钱，笑说：“我以为你会请客。”
简艾心里有那么一点点不舒服，心想，我已为你付出宝贵的几个小时，陪逛街，还要请吃饭？应该是你请我呀。
可她并没有这么讲，只是笑笑：“我是穷学生，以后发达了，请你吃好的。”
二人喝可乐啃汉堡，林佳璐说：“不是有人赞助你留学吗？你还哭穷。”
“佳璐，你必须铭记，这世上，没有人有义务对你好，人家对你慷慨，必有前因后果，而世上最难算清的，不是钱，是人情债，说不定有一日，要付出惨痛代价去偿还呢。”
吃过饭，林佳璐还想跟简艾继续血拼，简艾果断拒绝，说：“我正在写小说，想趁暑假有闲情逸致，一气呵成，每天我都要写一定的字数，这是我定下的目标。我们改日再约吧。”
林佳璐没辙，只好说：“好吧，改天再约，你回加拿大之前，我们一定要再玩玩哦。”
“好，下次去公园或是博物馆坐坐吧，别再买衣服，我真是走怕了。”
林佳璐笑嘻嘻：“不趁年轻打扮，你会后悔的。”
简艾耸耸肩，跳上公交车，朝简艾挥手告别。
在车上，她接到高俊的电话。
“小艾，你今天晚上有空吗？”
简艾说：“今天……我挺累的，还有事要做。”
高俊想一想，说：“那明日也可，喝茶可好？”
简艾说：“跟你两个？”
高俊笑：“哈，不是我跟你，老太太听说你回国了，想见一见。”
“啊！那是那是！是我该死，回来应该是拜见齐家二老，谢谢他们的。”简艾羞得面红耳赤，耳朵滚烫。
“那就明天下午三点吧，不在家里，到一家茶坊，叫兰亭叙，地址在……你记住了吗？”
简艾说：“好，我晓得了。”
当天晚上，简艾算好时差，打个越洋电话回加拿大，跟叶知秋通消息。
“齐老太太请我去喝茶。”她一五一十交代。
叶知秋问：“你可准备好礼物？”
“这不，就发愁呢，完全没想到这回事，因我出国时，正巧他们度假，没去告别，后来也一直没机会见面。您指点我一下，齐老太太喜欢什么？也许我明天上午还来得及置办。”
叶知秋在电话那头沉默一会儿，缓缓地说：“齐天是大家闺秀，自幼锦衣玉食，如今上了年纪，吃穿用度肯定更加讲究，她看得上眼的，你都买不起。”
简艾苦笑，是哦。
叶知秋又说：“何况，你读书既然是齐家赞助的，那你花钱买礼物，羊毛出在羊身上，还不是他们买单？何苦来着。”
“啊！是我愚钝。”
叶知秋替她出主意：“你不如把学校的成绩单打印一份出来，给齐老太太瞧，证明你一直很努力，不辜负他们的善意。”
“真棒，早该这样做！谢谢谢谢！”
二人又聊了一会儿，要挂电话时，叶知秋突然叮嘱简艾：“你见到齐天，不要提及我的事。我移居加拿大这几年和她都没有联络，她根本不知我在渥太华。以后我再找恰当的机会，亲自跟她聊一聊。我不想她由第三者那里得知我的消息，显得不尊重。”
“好，我明白了。”
第二天，简艾特意在中午冲了个澡，换上洁净衣服，早早坐地铁到达茶坊，坐着等。齐老太太很准时，是高俊陪着来的。
她吩咐高俊：“你四处逛逛去吧，过会儿来接我。”
“好，我到隔壁书店给您买几本书去。”高俊朝简艾点点头，示意她放聪明些。
茶室优雅，服务生引二人进入一间清净屋子，一扇屏风隔断视线，隐约可听见院内一个女孩子弹古筝的美妙乐曲。
简艾扶齐老太太坐在上首，她在侧面坐下。片刻就有人来问：“二位喝什么茶？”
“六安瓜片。”齐老太太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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