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苟富贵，勿相忘
丹尼尔觉得叶知秋一点架子都没有，像个普通的老人家，渐渐地放轻松，说些家常话。
饭菜上桌，张太太招呼吃饭。丹尼尔看有一盘去骨卤鹅掌，眼睛放光。他刚伸出筷子，已被简艾拦截。
“不许动，这是我的。”
丹尼尔说：“霸道！你吃得，我就吃不得？”
简艾说得头头是道：“对呀，叶先生不吃卤味，张太太不啃爪子，所以，这就是单给我一人做的。”
张太太笑：“多大人了，还抢吃的？多呢，够你们俩吃。”
简艾孩子气，硬要点数目，一二三四五六七，她四，丹尼尔只得三个。丹尼尔当然不服气，要求男女平等。
二人就在桌上拌嘴，叶先生跟张太太笑说：“家里真热闹，堪比中餐馆。”
张太太乐呵呵地说：“挺好的，就当又多了个孙子吧，添个人添双筷子，小事一桩。”
吃过饭，卤鹅掌一个不剩，天光也暗下来了，叶知秋对丹尼尔说：“好生护送简艾回学校，明天上午你若有空，可以再来，我们一起喝茶。”
丹尼尔兴奋地搓手，忙说：“谢谢叶先生款待，我明天一早就来。”
丹尼尔把简艾的自行车塞进SUV的后备厢，把她送回宿舍，熄了火，他对简艾说：“谢谢你，叶先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肯见我的。”
简艾微笑：“不，该我谢谢你。”
“谢啥？”
她想一想，歪头说：“为所有事，为你替我找住处，为你叫有机商店送吃的给我，为你在我不能走路时背我去看医生……很多很多……”
“啊，那都是鸡毛蒜皮，不值一提。”
“不，每个人的时间都很宝贵，你为我付出了时间，我十分感激。”
简艾这样客气，丹尼尔倒是不好意思起来。简艾下车，挥手，目送他的车子消失在夜色中。
又隔了几日，丹尼尔叫简艾出来，请她吃牛排，还是第一次请她那一家。她这次笑说：“我可不能吃那么多肉了，在叶家好吃好喝地蹭饭，我已长了几公斤。”
“不要紧，看不出来。我觉得你还是个瘦子。”
“哈，我的裤子可是严格得很呢，胖一点点就扣不上。”简艾自嘲。
结果，坐在牛排店里，闻着馋死人的香气，简艾却苦着脸，戳一盘只有几条白煮肌肉的沙拉。丹尼尔实在看不下去，把自己的牛排切了三分之一分给她。
“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减肥。”
简艾猛吞口水，天人交战，受不了肉香，果断把牛排吃光光。
吃过饭，简艾拿出一个纸袋，递给丹尼尔。
“给我的礼物？”丹尼尔好奇，拿出来一看，是一个花花绿绿刺绣的GUCCI包包，金链子巨沉，闪瞎眼。他哭笑不得：“嘎？我脸上难道写着GAY？”
简艾解释：“这次回国，有个钱多烧得慌的人送了我一箱子名牌包包，我背十年都够了，好东西就是要跟好朋友分享嘛，所以我送你一个，据说这个是现在最夯的尖货，女孩子看见就会尖叫。我们宿舍的台湾女叫我打八折卖给她，我都没给哦。”
丹尼尔笑：“那你干嘛便宜我？”
她眨眨眼睛：“你可以转送女朋友呀，比如……圣诞礼物？”
“圣诞还早呀。”
简艾拍手：“哈！不打自招，你果然有女朋友！”
丹尼尔脸红红，不好意思地捏捏鼻子，说：“呃，是有那么一个人，在银行上班，因为替客户跑房贷，接触过几次，彼此印象都不错……”
“正好呀，送给她吧。”
丹尼尔想一想，就顺水推舟收下了。他感慨说：“Jane，你真是个百里挑一的好女孩，我是由衷的。”
简艾笑嘻嘻：“你见过多少女孩？”
“当然很多，做我这行的，什么人都遇到过，可谓阅人无数。你这样的模样和性格，都是难得的。”
简艾故作紧张，双手抱胸：“你不会是喜欢我吧？我特怕人家没头没脑地夸我。”
丹尼尔忽然认真起来，说：“假如你是有钱人家的女孩，我肯定会追你的。可惜呀……”
那时，丹尼尔对简艾一穷二白的背景，还是约莫有点概念的。简艾做出一个万箭穿心，痛不欲生的动作：“你也太直白了吧，我是该谢谢你的诚实呢，还是该泼你一脸咖啡？”
丹尼尔说：“Jane，我们认识也算很久了，实话告诉你，我是穷家子弟，我父母当年几乎算是偷渡来的加拿大，熬了很多年才拿到合法身份。早期，他们英语很烂，只能做最低贱的工作，我父亲在中餐馆当二厨，母亲在后厨洗碗，夜里还要到洗衣店去值夜班。”
“啊，我以为你是中产阶级出身。”
丹尼尔笑道：“说明受教育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气质，很多人都说我像是有钱人家孩子，我父母辛辛苦苦养育我，就为了有一天，能让我出人头地。为此，我姐姐都没有上大学，高中毕业后就在家帮忙，我是扛着全家人的希望去读书的。如今，我混得还算可以，在渥太华有一个迷你一居室，还有一辆不错的车……”
丹尼尔情绪激动，有点哽咽。简艾替他说下去：“但是，你的野心很大，你尚未满足，所以，你想结识叶先生。”
“是，我在中介公司，做到现在这个位置，基本就到头了。如果华人移民潮退却，我的收入就会锐减。我不想等到一个产业衰败的时候才去找退路，趁年轻，输得起，令寻光明大道。”
“我想，你也是很辛苦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嘴皮子磨破，鞋底磨穿，就为了赚一点佣金，而大头却不会落在你头上，都是老板拿走。”
丹尼尔打个响指，说：“正确，你说得不错。”
“那叶先生能给你什么机会？”
“叶先生在加拿大有几处投资，做矿业和酒店，在美国总部的生意规模更大。我想跟着他，学做生意。”
“啊，我真佩服你，这样有闯劲！那叶先生的态度如何？”
“他很好，叫我先去人力资源部门做起，把公司的架构都熟悉起来，再安排我到合适的位置。”
“太棒了，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丹尼尔认真地说：“多亏你，Jane，我若有一日飞黄腾达，绝对不会忘记你。”
简艾笑着摇头：“不要放在心上，朋友之间，本该互相帮忙。”
吃完饭，聊了许久，已是深夜，丹尼尔开车送简艾回去，她在车里闻到有女孩子的香水味残留。
“说说那个银行的小姐，她长得可美？”
“除了个子比较高之外，没有你的模样好看。”丹尼尔认真回答。
简艾捂住脸，滚烫：“呀……你怎么这样油嘴滑舌！真不习惯。”
丹尼尔笑嘻嘻，半开玩笑地说：“其实你是很多男人喜欢的那种类型，我也认识一些年轻有为的富家子弟，白人和华人都有，你若有兴趣，可以介绍给你认识。”
简艾毫不犹豫，慌忙摆手：“千万别，我不需要。”
丹尼尔问：“你不会喜欢女孩吧？”
“嘎？不不不，我不是蕾丝边。我已有喜欢的人了，虽然他不在身边，但是我不会考虑任何其他可能性。”
“他是什么样的男人？”
简艾脸上露出羞涩、甜蜜、又带着感伤的微笑。
“跟他在一起，我觉得拥有全世界。”
丹尼尔回味一下这话，那就是爱情的滋味吧。
之后，简艾见到叶知秋，特地问他：“叶先生，您可是为着我的面子，才答应丹尼尔的要求？”
“一半一半吧，他并非那种出类拔萃的年轻人。不过胜在诚恳、勤劳，这比一个聪明的脑瓜子要重要得多。”
简艾伏在叶知秋膝上，说：“您真是一个好人，愿意提携后辈，丹尼尔一定会好好干，不会让您失望。”
“我不过是给他的机会，以后能否步步高升，靠他自己。他如实对我说，他喜欢上一个女孩，发愤图强，不愿让女方家里看低。有志气的男孩，前途都不会太差。”
“啊，他说过，是一个在银行工作的女孩。”
叶知秋微笑：“那不是普通做前台的女孩，她是中加混血，那银行是她爷爷创立的，到她这里是第三代。她虽不是男丁，却也持有一笔股份，是个颇受瞩目的继承人。他一介地产中介，赚得再好，在女方家人眼里也是不入流的职业，和巧舌如簧的推销员是同一种人，所以丹尼尔想到我的公司里求个体面头衔。”
原来如此！简艾才知，是她太懵懂天真，像丹尼尔那样精明的男人，绝不会无的放矢，当然打探过女方底细。
她刹那间心情失落：“难道贫穷的女孩子，就注定不会被认真对待？只有那些衔着银汤匙出生的富家千金，才有资格谈爱情？”
叶知秋微笑，说：“十全十美的人，世上是没有的。财富、美貌、才华、健康、美满家庭……能拥有一二，已是万幸。Jane，你无需自卑，财富是可以创造的，你这样年轻、有漂亮的脸蛋和些许才华，已够资本打拼。”
“高手如林，我拼不过人家。”简艾垂头丧气。
“何苦跟在别人后面追呢？你只要专心做到最好的自己，自然就会成功。”
简艾沉默，世事明如镜，前程暗似漆。她还没看见属于她的光明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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