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6、夏虫不可以语冰
简艾吃过饭，临走，绕到林佳璐这边来，故意不正眼看那男人，只热情地抱抱林佳璐，说：“我今天可以早下班，你如果有空，傍晚等我一起，到我家去吃饭。”
“好，我正想找你说说话呢。”
“那就说定了，六点左右你到我公司来碰头。我已经叫人送果盘过来，算我请客，你们慢聊，再见。”
她像阵轻烟似的飘走，低着头，好似害怕被男人看清面容似的。佳人已去，那男人还在回味：“真白，还没在现实世界里见过这种白得透明，白里透粉的姑娘。”
字字锥心呀，林佳璐偏偏就是个黄皮，最平庸的那种皮肤，如果不是胸大和学历加分，在相亲市场上，是没什么亮点的。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林佳璐觉得这次相亲真是照妖镜，男人呀，都是视觉动物，她本来想说，简艾又矮又平胸，可终究没开口，她还是有良心的。
林佳璐跟银行男结束相亲后，独自去逛商场，看得起的都买不起，买不起的又看不上，百无聊赖。她还欠着简艾的钱，囊中羞涩。
五点三刻，林佳璐找到顽石文化公司的写字楼，她不想打扰简艾，就在大厅里找张椅子，一边刷手机一边坐着等，毕竟是做网站的公司，楼里提供免费WIFI，真是造福群众呀。林佳璐干脆上网看简艾的《听说》。
如今她真是稳扎稳打地红起来了，说起来真是奇怪，好像也没见水军替她造势，她没有广告代言什么的，手上就一个访谈节目，一个读书频道。也许刷曝光率的人太多，她这种低调的反而成为一股清流，受到追捧。
这就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吧。林佳璐这么想。但是她没想过的是，在这低调背后，简艾付出了多少不眠不休的努力，以及她所结交的那些上流圈子里的人为她带来多少无形的好处。比如某个清高的名人，若是张三李四来约谈，是电话都不接的。可是如果有中间人吹风，说是楚大少爷的女朋友做的节目，拜托他赏个脸，不看僧面看佛面，免不了破例一回。
简艾长得娇小玲珑，一笑起来眼波流转，声音如银铃般好听，是个看起来毫无攻击性的软妹子。原本抱着成见的受访对象，跟简艾三两句聊开了，居然就像老朋友一样畅所欲言。
渐渐的，简艾的《听说》在业内做出了口碑，甚至形成一种独特的采访风格，活泼友善、深刻而不尖刻，外人模仿不来。
林佳璐不知不觉看完半集，简艾下楼了。听见一阵嘈杂，林佳璐抬起头来，看见几个人簇拥着一个黄裙女孩，她个子小小，可是却被众星拱月一般吸引别人的目光。她立在大厅里，身边人还在七嘴八舌地跟她商量着什么。
那种柠檬黄，林佳璐可不敢穿，太娇气。可是简艾穿着，衬托得肤色更加白净。黄裙的下摆上印着五彩斑斓的鲜花和蝴蝶，脚下一双纤细的一字带高跟鞋，瞬间拉长比例，没人会觉得她矮。
159.5厘米，林佳璐到现在都记得当年高中时简艾在学生登记表上填写的身高，林佳璐忍不住微笑，简艾这时看见她，挥挥手，跟同事三言两语告辞。
“明早再说吧，我约了人。”
她跑到林佳璐身边，挽着她胳膊，说：“走，如果不快点溜，被老板抓住了又要加班。”
简艾的地位今非昔比，走到门口，小王已经开着那辆洗得锃亮的奔驰恭候，现在敢把车停大门口的，只有石磊和简艾的司机。当然，简艾并未意识到这是一种特权。
林佳璐哟一声：“奔驰S级哦。”
简艾掐她一把：“别废话，快进去，省的让同事看见。”她把林佳璐推进车内，自己赶紧钻进车内，车窗漆黑，营造出一个隐私空间。
简艾一上车就甩掉高跟鞋，长舒一口气。
“连着录了两期，累死我。”
林佳璐看简艾身上斜挎着一个水蓝色的手袋，造型简洁又可爱。
“这什么牌子的，真漂亮！这是皮吗？好像是凉席。”
简艾大笑，介绍说：“这是德国的C牌，号称德国爱马仕，这不是凉席啦，是用马毛编织的，专利技术，只此一家。你可以去千度灰看，全国唯一的专柜就设在那里。”
“呃……那我肯定买不起。”林佳璐赶紧缩回手，怕摸脏了那矜贵的名牌包。
“我也不舍得买，这是千度灰赞助的，拎一两周就要送还。我就是个人肉广告牌，不止你，这几天每个女同事都来问。”
“那岂不是很多人买？”
“嗯，确实比较贵，基本款也要三五万。所以不是针对普罗大众的消费。”
“哇靠，抢钱呀。”
简艾笑道：“少买几个三五千的，狠狠心买这个C牌，可以用三十年，当做投资。我真见过一位名媛拥有三十年前的一个C牌马毛包，状态好得就像新的一样，不是亲眼见到我都不敢相信。”
林佳璐说：“假如我有三五万的话，宁可买十个包轮流背。MK的包几千块就买得到。”
“你说麦抄抄的包？那个牌子都是抄袭大牌的，根本没有原创性，不知为何会被炒红，我劝你有钱也别买。”
路程很近，说说笑笑就到家了。简艾已经打电话给于妈请她做些好吃的，她还请黄茉莉下班也过来。
林佳璐进屋，赞不绝口：“早听说你换了大房子，没想到这么奢华，全景玻璃窗，可以看见皇宫呀！”
“这不是为我啦，是楚大少的意思，我是哪个狗窝都能将就的，可是他不能将就。”
林佳璐笑说：“你们这算是同居哦。”
简艾坦荡荡地说：“如果睡一起就算同居，那我十八岁就跟他同居啦。”
“你18岁就……那啥啥了？从前你都对我保密。”林佳璐大惊小怪。
“从前我比较嫩，觉得那是很羞耻的事。现在我长大了，没什么好隐瞒，男欢女爱，你情我愿，有什么丢脸？”
简艾招呼林佳璐自己找吃的喝的，她去换件衣服。
“这裙子也是赞助的，很贵，得赶紧挂起来免得弄脏。”
她换衣服的时候，黄茉莉来按门铃，林佳璐开门放她进来，黄茉莉打个招呼，熟门熟路地去厨房拿冰镇气泡矿泉水解渴。
“你挤地铁过来的吗？一身汗。”
“是呀，下班高峰呀。”
“你可以叫简艾去接你呀，反正她有司机。”林佳璐觉得有车的人接送朋友是天经地义的，黄茉莉笑笑说：“不必麻烦她，她下班回家的那条路双向十车道，一向是比较通畅的，若绕道来接我就要堵死了。”
说着，简艾换了便服出来，因为招待朋友，她不想太随便，特意戴了一枚胸针，显得隆重一点。
林佳璐目光被那胸针吸引，摸一摸，问：“施华洛世奇的吗？”
这胸针的材质可是货真价实的金子和宝石，难道像玻璃吗？简艾苦笑，只好说：“人家送的，是旧东西。”
黄茉莉是识货的，在旁边白眼翻到后脑勺，眼看就要说出难听的话，简艾瞪她，使个眼色，叫她别又跟林佳璐杠上。
趁林佳璐去洗手，黄茉莉问：“这胸针是梵克雅宝出品吗？妈呀，这粉红珊瑚的颜色太嗲了，祖母绿宝石镶嵌的眼睛太美！”
“楚大少给我的，说是Kutchinsky的古董。”
“呀，这就是传说中的Kutchinsky？哇靠，你待会儿一定要取下来让我好好欣赏。”
林佳璐走出洗手间，说：“吃饭吧，我挺饿的。”
简艾忙张罗碗筷，把于妈做好的几样菜都摆出来，开一瓶红酒佐餐。林佳璐看今天黄茉莉一如既往地奇装异服，火红色的一字肩上衣，袖扣双层荷叶边，黑色阔腿裤边上有一道镶边，像小时候的运动裤。手腕上叠戴着一个大表盘的手表和那条Tiffany的玫瑰金手链。
她觉得夸人家打扮得漂亮是女孩子见面的义务，就说：“你的手链蛮好看，在哪儿买的？现在流行粗的吗？这种镀金会不会戴一戴就掉色？”
简艾看黄茉莉的白眼已经快翻到天花板，偷偷在桌下踢她一脚。黄茉莉话到嘴边，硬生生拐了个弯儿：“嗯，网上随便淘的，三十块。”
“那不错呀，感觉很沉的样子，三十块很划算。”林佳璐很真诚地赞美，黄茉莉的眼泪在心中哗哗地流。这就叫“夏虫不可以语冰”吧，以林佳璐的水准，她永远不会懂得欣赏Tiffany和Kutchinsky。
但是这顿饭还是吃得很愉快，因为简艾很努力地避开地雷区，只说些八卦趣事，气氛热络。
“对了，你下午相亲那个银行男，印象如何？”
“不知道，交换了手机号码，说有空再联络。”
黄茉莉问：“你才多大，干嘛忙着相亲。”
“呃……一过25就很难了，时间紧迫。”
“哈，我已经25了，不觉得有什么好担心的，我男朋友对我很好，结婚么，等我玩够了再说吧。”黄茉莉满不在乎。
林佳璐一脸严肃：“女孩子的青春就那么几年，玩不起。”
黄茉莉笑笑，说：“你错了，没本事的女人才吃青春饭，有本事的女人终生美丽，六十岁也有人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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