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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尚未燎原之时·02


这天晚上心见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有很多人的身影一闪而过,最后仅仅剩下两个人的身影。一个模糊不清,一个披着黑色的西装外套回头用光影交叠的眸子望向她。

        她一向喜欢侧躺蜷缩着睡,因着伤口伤在偏爱的那一侧,心见不得不平躺着睡。

        这不是她惯用的睡姿,这也导致她第二天早早的就醒了。

        被窗帘遮挡住日光的房间里昏暗一边,心见对着空气清醒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翻身下床。

        昨天的那位宫澄透大约就是公安安插进来要求她“染黑”以便日后投入其他组织使用的卧底,公安给的时限是三个月,想让他接触更深,三个月稍微有些勉强了……

        不过港口mafia被军警扣下的那批军火倒是很合适让他处理,作为她帮助他“染黑”的置换,他也应当让公安与军警周旋,让军警对这批军火松口。那条军火运输线肯定是已经废了,不夺回那批军火,太宰先生难以向首领交代。

        心见一边洗漱一边在大脑里过了一边今天的工作安排,事事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等心见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处理完了要事,心见开始整理未来三个月的工作部署。

        和军警僵持不下的那批军火得找个理由塞给宫澄透负责,接下来的话……这次会被一个无名组织蹭线交易隐约和前年开始扶持的市议员有关,如果最终发现他为了一己私利给港口mafia造成这么惨重的损失,那交给宫澄透处理也方便他通过公安的门路抓人。

        再之后……

        “受伤的人怎么还在办公室里一工作就是一整天?”

        “……阿祈。”被打断了思路,心见看向直接推门而入的女性有些心虚:“你来了。”

        女性穿着一身白大褂,漂亮的金发松松垮垮地扎了一个高马尾。这是心见在港口mafia唯一可以交心的朋友——医疗部的部长水岛祈。

        知道昨天晚上替她处理伤口的医疗部成员肯定会把这个消息告诉好友,心见原本是打算工作完了之后就去见她。

        没想到忙起来忘记了时间。

        心见自知理亏,立时放下了手中的文件凑上去挽住好友的手臂:“我收拾一下东西就好了,阿祈稍微等我一下?”

        水岛祈无奈地捏了捏少女的脸:“行了,我替你收拾吧。伤员就多休息。”

        心见的办公桌一向整齐,说是要整理,其实也就是把处理到一半的文件放回去,不要三五分钟就能收拾好。

        “你就是太惯着他了。”整理完桌子,水岛祈熟门熟路地从心见的柜子里找出医疗箱来着手准备替她拆换腰腹的绷带:“别的高级干部可没有太宰治这么懒散的,就因为心见你什么事都抢着替他做了,他才会越来越懒怠。”

        “太宰先生也不是什么都不管……”心见配合得脱掉外套撩起上衣下摆露出伤口,她看不到低头拆换绷带的友人的表情,潜意识里还在替太宰治开脱:“关键时候还是很靠得住。”

        水岛祈拆绷带的动作停滞了下来。

        为了方便她拆换绷带,心见坐在沙发上,而她半蹲在沙发前。这个姿势的高度差使得她的视线能正正落在少女的伤口上。

        她敛起眉眼。

        三澄心见哪里都好,唯独对太宰治死心塌地这点不好。

        替心见换上了崭新的绷带,水岛祈在腰侧收尾处给她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心见小小地抗议:“这样衣服放不平了。”

        “穿宽松一点的衣服不就好了吗?别整天学太宰治穿正装,你明明还是个小朋友,小朋友穿什么正装?”

        “……”明明太宰先生也没比她大几岁……知道友人不喜欢她多提太宰治,心见默默地窝进友人怀里抱抱。

        水岛祈早习惯了少女的鸵鸟式逃避,十分顺手地回抱着她长叹一声。

        尽管水岛祈三令五申她需要休息,之后的几天心见还是出外勤工作去了。她在心见的办公室没找到人,转身就去了太宰治的办公室。

        少年果然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晒太阳。

        港口mafia怕他的人很多,不过水岛祈显然不在这其中:“我想你应该知道,心见她需要休息。”

        太宰治撑起上半身抬眼:“医疗部的手什么时候也能伸到我这儿来了?”

        水岛祈狠狠拧眉:“你明明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少年油盐不进,只一味装傻,目送不欢而散的水岛祈离开。

        他低头从抽屉里取出了一个镜面匣子。匣子表面光滑漆黑,扣锁位置是老式的卡扣,轻易就能打开。

        匣子里放着一对耳夹,其中一只耳夹用以装饰的水钻消失无踪。

        如果心见看到这幅耳夹她就会认出来,这是当年她用过但遗失了的通讯耳夹,并且……这是公安给她的那一副。

        心见此时正带着人在为已经废掉的军火运输线善后。

        一条运输线的建立需要多方势力打点才能瞒天过海,在弃用之前,必须把指向各方的证据统统销毁。

        这也是她选好的,顺理成章把任务推给宫澄透的方法。

        “心见小姐,你看上去脸色不太好。”收到她的暗示,宫澄透“扶着”少女往僻静阴凉处走:“先休息一下吧。”

        下属们听到声音下意识地往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只看到三澄心见略显苍白的侧脸和弯腰倚靠宫澄透的身影。

        三澄心见个子不高,身量也纤细,即使狐假虎威地穿了大人模样的正装也没几个人真的因为外形高看她一眼。有时候桀骜的新人不服她是常事,谁让她看上去不像个mafia反而像个受害者。

        有了这种固有印象,在他们眼里的三澄心见的确是很脆弱。

        所以当半个小时后,宫澄透向他们宣布三澄心见因伤口不适而提前返回总部,把现场的一切事宜全权交给他负责的时候,没有任何一个人起疑。

        坐在接送她的专车上,三澄心见望着车窗外不断变迁的风景静静地出神。

        别人虽然不会对她的借口起疑心,但太宰先生玲珑心思,肯定会察觉到其中的不同。毕竟她过去从没有因为身体不舒服就随意把工作推脱给别人的先例。

        尽管心见并不觉得以太宰先生一贯不理会琐事的作风会来在意这种小事,但她们做卧底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在被太宰先生有可能的怀疑之前,她必须先想好对策。

        心见知道自己无论撒什么谎都一定会被太宰先生看穿,所以她并没有打算隐瞒任何的事实。在太宰先生自己发现这件事之前,她需要主动出击、坦白从宽。

        太宰治大部分的时间里都不太喜欢待在港口mafia的总部,对港口mafia的其他人来说,少年阴晴不定、来去无踪。如果不是他身居五大高级干部之一,或许更多的人不会把他当成自己人。

        在他们眼里,只有从加入港口mafia的第一天起就一直跟着太宰治又好说话的三澄心见能称之为太宰治和他们之间的“桥梁”。

        这种情况放在别的上位者身上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他们会忌惮着桥梁,生怕桥梁有朝一日会大了野心反噬自己。

        心见看着镜子里自己腰腹处已经开始结痂愈合的伤口呆呆地出神。

        太宰先生他……在想些什么呢?

        大约是大脑被调度了绝大多数神经去思考问题,她狠下心使伤口开裂的痛楚竟然没有打断她的思绪。

        心见用崭新的绷带重新将伤口缠裹,却刻意没有掩盖自己身上的血腥气。

        她找到太宰治的时候,对方正懒洋洋地趴在办公桌上摆弄着一副国际象棋,看到她进来,太宰治拿着一颗白子在她面前晃了晃:“小心见会玩这个吗?”

        心见迟疑片刻才缓缓应下:“会一点。”

        她的姐姐精于此道,从前每周都有私教来家里授课,她也沾光旁听过一段时间。

        “来下一局?”太宰治笑着发出邀请。

        心见犹豫了一下,慢慢走到太宰治身边:“我的水平并不好……”

        他们很快就一来一往地下起了棋。

        太宰治平日里下棋的对象都是森鸥外那种水平,心见自然不是他的对手。他游刃有余地戏耍着皱眉苦思的少女,嘴角的笑意写满了对少女苦手表情的欣赏。

        呀。

        还是和小心见玩这种游戏更轻松呀。

        尽管被太宰治打了岔,心见仍然没忘记自己来这的初衷。

        在她汇报完这几天的工作之后,她轻轻握了握拳:“太宰先生……关于那条军火运输线的善后工作,我在处理的时候遇到了一点意外,所以临时把任务交给了当时跟在我身边的一个新人……我很抱歉。”

        太宰治脸上的笑意丝毫未变,他指尖漫不经心地摆弄着心见此前输给他的棋子:“没关系哦,毕竟小心见很辛苦嘛。”

        “不过……”

        少年背着落日余晖起身:“小心见遇到的意外是指裂开的伤口吗?”他收敛起笑意,鸢色的眸子直指她腰腹的伤处。

        “是。”心见小心翼翼地看着太宰治的脸色:“不过很快就会好的,不会影响到之后的工作。”

        太宰治似乎并不关心这个,他语气轻浮:“太过辛苦的话,拜托我也可以哦?”

        如果是别人在这里,那少不了要吐槽他到底知不知道三澄心见是因为谁总是当甩手掌柜才会这么辛苦的。

        可惜这里没有别人。

        心见摇了摇头,回望他的眼神通明清澈:“我可以处理好的。”

        从太宰治的办公室里退出去,心见转头就去了医疗部。

        如她所预料的那样,阿祈一看到她开裂的伤口就狠狠拧眉,摆出了一副“我生气了”的模样:“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心见无法对她实话实说,只好怀着愧疚放软了声音向她示弱:“阿祈,我疼。”

        水岛祈盯着少女一双委屈巴巴的杏眼心里无可奈何地向她头像,嘴上还不饶人地数落她:“疼不死你,不长记性。”

        “因为我有阿祈呀,阿祈会照顾我的,对吧?”

        你看,这个人多犯规。

        怎么舍得让她难受呢?

        水岛祈替心见重新处理好了伤口,这次她顾虑着心见晚上睡觉不方便,没再打华而不实的蝴蝶结给她:“好了,仔细伤口别沾水,明天开始每天找我报到换药,能做到吗?”

        心见点头如捣蒜:“嗯嗯,都听阿祈的。”

        每次都答应的这么快,最后还是会胡来。水岛祈心有不甘:“别为太宰治鞍前马后的,他又不是没手没脚。”

        “你们在讨论我吗?”太宰治从门缝里钻出一个脑袋。

        水岛祈微微一笑,冲上去就像把门关上。

        太宰治滑溜地钻回去,声音隔着门板闷闷地传进来:“别教坏了我的小心见,下周有个任务需要她陪我走一趟东京呢。”

        “滚!”水岛祈怒从中来,随手抄起一本病例就往门上砸。

        门外的太宰治耸了耸肩,没把水岛祈放在眼里:“周一见哦,小心见。”

        他的声音由近及远,显然是边说边走远了。

        周一见,太宰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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