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86章
因为阴沉，天空都矮了许多，程允心伸手够了够，没够着，恍然大悟，天还是那么高不可及。
宁霜雪眨了眨眼，伸手拉她：“回去吧，他们都走远啦。”
程允心嗯了一声，但还是没能挪动脚步，她看着队伍的最后一个小黑点也消失不见，从高墙上蹦了下来。
太子殿下就在方才，率领人马离开了。
高楼之下，前来送别太子的百姓们也都逐渐散去，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平时。
程允心垂着脑袋难过了一瞬，宁霜雪拎着裙子从楼梯上跑下来，追她：“等等我呀，你很难受吗？”
程允心摇了摇头：“咱们也走吧。”
宁霜雪应了声好：“阿娘把东西都收拾好了，说走就能走。”
出了城，越往北去越荒凉，连绵的山地，没有人烟就算了，偏偏还是冬天，动物也不见几只，马蹄踢踏在地上，像是愁苦的哀歌。
韩嬷嬷准备了许多干粮，他们就是靠着那些干粮，一路到了林荪鹤驻守的地界。
当初孟延璋怕程允心在军营之中受欺负，特意上书给皇帝，不知道谈了些什么，给她换了个四品将军的官职，又提前通知了林荪鹤，将一切都打点好了，才放她离开。
林荪鹤知道程允心受宠爱，半点也不敢轻慢，特意吩咐了岗哨，见了人立刻上报，等确定是程允心之后，他亲自出来迎接。
因此程允心出现没有多久，就见着乌泱泱一群人迎面走了过来。
她瞪圆了眼睛一看，一群人里还有那么一两个认识的，是钱渊他们，她提起的心又缓缓放了回去，招手示意：“钱将军！”
钱渊爽朗一笑，大声道：“小侯爷可不敢胡叫，将军在这儿呢！”他偷偷推了一把林荪鹤。
林荪鹤猝不及防往前踉跄了一两步，脸色一黑，回身就是一脚：“狗屎玩意儿推你老子。”
踢完人回来脸色又是一变，笑眯眯道：“末将林荪鹤，素闻小侯爷人才俊秀，又武艺高强，极善用兵，今日一见，果然风姿更胜传闻，小侯爷，里边请。”
程允心被他们逗的抿唇笑了起来，她从马上跳下，落地轻盈，往前走了两步拱手：“见过将军，从此我也是军中一员，不用叫我小侯爷。”
林荪鹤打量了一下她的脸色，见她不似伪装，分明是个性爽朗豁达，对她的印象就更好了几分：“好，小侯爷还没有表字，那末将斗胆，以后就以程老弟相称了。”
宁霜雪在后头听的噗嗤一笑，大声说：“没错，就这么叫，她是我程老哥。”
沈似月无奈，敲她脑门让她老实点，但思忖了一下，没忍住也笑了。
林荪鹤往后看了眼：“后头是老弟的亲眷？来人，领去安置。”
程允心也回头嗔怪的看了眼宁霜雪，然后跟林荪鹤商议：“那是我的妹妹，她与我姨母都精通医术，这次执意跟我前来，也有想要做军医的打算……”
林荪鹤眼中诧异一闪而逝，接着就是高兴：“那感情好，咱们这里苦寒，始终也没养出多少大夫来。”他往后头马车拱手道谢：“夫人及姑娘大义。”
说完就神色更郑重了些，招手叫来一个小兵，捂着嘴小声叮嘱：“吩咐下去，谁让她们蹭破层油皮，我砍谁全家。”
小兵应是，快速跑了出去。
等将他们安顿好之后，林荪鹤眼珠子一转，将程允心请到了校场，他话说的圆滑，可是宁霜雪鬼灵精，一听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林荪鹤碍着身份对程允心毕恭毕敬，可底下的兵不会。他们大多数人又鲁又莽，常常彼此斗的脸红脖子粗，最不喜欢的就是程允心这样瘦弱的士兵，如果不让程允心露几手吓住人，往后怕是少不了争端，少不了被欺负。
程允心细长的手指在刀枪剑戟上滑过，冲林荪鹤笑了笑：“没关系的，我从来不怕比试。”
林荪鹤被她看的脸有些红，觉得人家一来，自己就让人上校场，显得多不信任似的，可是他也确实是为了程允心好，于是林将军干咳了一声：“钱渊跟我说过数次，我也信程老弟的能力，那就，望老弟一展雄风，打遍军营无敌手。”
程允心还没说什么，宁霜雪在一边憋笑憋的辛苦，时不时嗤嗤两声，引得大家都看她，小姑娘还是要脸面的，当即藏到了程允心后头，但偏偏又淘气的很，躲起来了还出声挑衅：“我哥哥定然能打的你们落花流水。”
周围早就主动站出来的军中强手们，互相对视一眼，哄笑出声，将军信，他们可不信。
瞧瞧这细胳膊细腿的样子，一指头能戳倒似的，听说以前都在京城，这皇城里养出来的娇花儿，还能比他们强？
人群之中，一个百户挺身而出：“标下先来，请这位小侯爷赐教。”他把小侯爷叫的怪声怪气的，又惹得围观者一阵大笑。
整个校场都闹闹哄哄，充满着快活的气息。
程允心打量了百户一下，一点不怯，伸手指了指兵器架：“比什么？你来说。”
那百户看她腰间挂着剑，嬉笑了一声：“标下可不欺负小侯爷，就比剑。”
程允心欣然点头：“好。”
高台之上两人相对而立，最开始谁都没有动作，虽说先下手为强，但晚下手，可以观察对手的路数不是，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么。
那百户嘴上叫嚣的厉害，实则一上台就小心谨慎起来，丝毫不轻敌，倒是有军中强者的风范。
程允心持剑而立，微微侧了一下头，看了眼为自己呐喊助威的宁霜雪，接着对百户笑了一笑。
没人看得清楚她的步法，只知道须臾之间，程小侯爷就出现在了百户的面前，百户凭着风声，仓促横剑抵挡，锃的一声，两剑相击，一触之后又快速分开，一人后退数步，一人纹丝不动。
被逼退数步的是百户，纹丝不动的是程允心，百户见状神色更加谨慎，握紧了手中的剑，他咬了咬牙，主动攻了上来。
方才还喧闹的台下，自从程小侯爷那漂亮的一击之后就哑然无声，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珠子，看着台上你来我往，明眼人一瞧就知道，比起对战，更像是小侯爷在指教百户剑法。
就算是看不懂的人，也能感受到，百户紧张兮兮一次又一次的进攻，小侯爷却除了一开始之外，一直都在游刃有余的防守。
她每每都在剑来的时候，悠悠然躲开，又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将百户逼离自己身边。
数招之后，百户喘着气，汗如雨下，他半跪在台上，冲台下做了个手势：“标下自愧不如，认输。”
立刻有人上来将他抬了下去，小侯爷并未伤他，但活生生将人累到认输，台下再没有人敢小瞧她。
但是说好了要比，总不至于半途而废，很快，又有人自告奋勇，跳上台来。
那人倒也好心，还问了一句程允心需要休息不需。
程允心摇了摇头：“不用，你用什么武器？”
那人笑嘻嘻点了点两把大斧头：“末将不会使剑，就这斧子用的顺手。”
程允心不用用斧子，她皱了皱眉，好声好气商量道：“这我倒不会，我不用武器，和你打，可以吗？”
那人震惊的忘了说话，台下围观者也惊了，那啥，不会可以不比，没必要……什么都不拿和一个斧子近战，不是开玩笑么？小侯爷的实力他们看到了，真的不用冒这危险了。
宁霜雪不干了，她哼了一声：“你们想看我哥哥打，我哥哥就打给你们看，怎么还挑三拣四的呢。”
程允心看了一眼对面：“没事，来吧。”
那人恍恍惚惚：“那我可真上了啊。”
他一开始收着力气，但几番劈砍之后，连程允心的头发丝都碰不到，还被人在后背拍了一掌，他不信邪，渐渐上了头，连不适宜斧头用的挑刺的招数都使上了，还是一无所获。
最终还是由他主动认输。
程允心风轻云淡，视若寻常。
在场的所有人却都对她心服口服，再无半点轻视不敬。钱渊还在一旁替她吹牛：“说了你们还不信，我们小侯爷瘦怎么了，我跟你们说，当初我也不信，被打服的，小侯爷打我可认真多了，看，就这儿，青了那么老大一块呢，你们连点伤都没有，切，不行。”
受伤了他还骄傲上了，偏偏这些傻大兵们，也都一脸向往：“哇，真的啊？”
钱渊吹的更起劲了：“当然，受的伤越多，学到的教训越多嘛。”
他伸手画了老大一个圆：“这么大的石块，小侯爷一只手抬起来扔老远。”
军中向来有举石的传统，因为石头随地都有，易于取用，因此他们都会拿来锻炼力气，锤炼自己，但是他们的力气，基本都差不多，有好一点的也好不到离谱的程度，此刻听说小侯爷那么厉害，他们打从心底里冒出了些崇敬心里，但同时又有些微妙的不信，主要是钱渊吹的太过了。
钱渊被质疑，登时就不高兴了，开玩笑，他承认他有用夸张的修辞手法，但是小侯爷就是很厉害啊。
几个人推推搡搡的，钱渊被推到了程允心面前，他搓了搓手掌，憨笑道：“小侯爷，都比了这么会了，也不差再多干一件事了吧？”
程允心疑惑，歪头看他，钱渊难得扭捏，这是他惹出来的事，他不好意思说。
后头的人着急了，索性自己大声喊：“小侯爷，我们想看你扔石头。”
程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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