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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第97章


太子殿下笃定道:“不,她不是做女装打扮,她本来就是女妆作男装。”

        施疾羽像个呆头鹅,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一会儿看看太子殿下,一会儿看看宁知津。

        见宁知津不说话,太子道:“只有如此,才能解释你们为何费尽心思,也要带她假死离开。”

        宁知津凝固了一下:“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殿下。”

        太子殿下有些委屈:“笑话,程允心瞒了孤十余年,你们假死,也瞒了孤这么些时日,还想怎么满?”

        宁知津讪笑,帮程允心讨价还价:“殿下不也骗了允心么?这院子中岗哨如此多,屋内却空无一人,恐怕就是为了骗允心进来……”

        施疾羽无能狂怒:“倒是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啊!”

        宁知津冲他施了一礼:“那便由我来说吧,两位都知道,允心是遗腹子,她爹战死沙场,她娘孤身远嫁,老侯爷一死,家里就没了顶梁柱,彼时她家中继母兄弟们虎视眈眈,我姨姐不得已,又没有太多时间筹谋,为了保住侯府,保住孩子性命,只好一生下来,就将她充作男儿养。后来姨姐身死,允心被迫入宫,就在欺君的路上更进了一步,她不是有意欺瞒,实在是,无路可走。从出生到入宫,每一步路,都是被推着行进啊……”

        施疾羽下意识看向孟延璋,孟延璋理性上,明白程允心确实没有太多选择余地,可是感性上,他却还在下意识的难过。

        难过于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小傻子背负了那么多,也难过于,自己没有让她信任,反而是独自承受这些。

        他有些疲惫,但还是选择首先问宁知津:“不知贵府何处,我去接她回来。”

        宁知津打量了一下他,拱手:“但愿殿下落子无悔。”他说了地名。

        孟延璋没有选择和宁知津一起走,他独行在大街小巷之中,放空自己,给自己时间去想清楚这些。

        越想,就越心疼程允心。

        她写那些信的时候,有多无望啊……

        明知自己是女子,却还是不能与心悦之人在一起,还要承受着欺骗他的心理压力。

        最后离开的时候,她又是否十分不舍,定然是有的,一听到自己受伤,就什么也不顾的跑了过来……

        孟延璋沉沉叹了一口,往好的方向想,这何尝不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本以为自己喜欢上了男子,而且是在得知死讯的时候才发现,彼时痛悔莫及,何曾想过她是女子,且还活着呢?

        仅仅是活着这两个字,就抵过其他一切了。

        他走到宁府门口,抬头看着连门匾都不敢挂的宅院,低笑了一声:“此地无银。”

        接着他大踏步进了院子。

        一进去就听宁霜雪大叫:“那你怎么又跑了啊!!!”

        孟延璋站住脚,听两姐妹在院子里绕圈,程允心不再吃药伪装之后,本音不再低沉,反而是带着甜味的悦耳,她的声音中有浓浓的沮丧:“我也不知道,下意识就跑啦。”

        宁霜雪恨铁不成钢:“你怕什么,既然露了脸,就应该先发制人,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越怂越会被欺负,姐姐,你看的兵法都白看了!”

        程允心大惊失色:“兵法竟然也能用在这里?”

        孟延璋摇头失笑,扬声道:“怎么不能?”

        听出他声音的一瞬间,照壁里又是一阵鸡飞狗跳,宁霜雪哈哈大笑:“殿下,你把我姐姐吓飞去屋顶了。”

        孟延璋绕过照壁,仰头看去:“下来。”

        程允心望天:“我不下去。”

        孟延璋无奈道:“我不怪你,别怕。”

        程允心扭扭捏捏的,很不自然,吭哧了半天,先试探道:“那个,我忽然想起,我住过的营帐之中,丢了一些废纸,你可曾看过?”

        孟延璋这才知道,原来害怕之余,还有害羞,他转了转眼睛,笃定道:“啊?有废纸?我不曾看过。”他确实没见过什么废纸,分明只有情信。

        程允心相当的好骗,她听太子这么一说,立刻乖乖从屋檐上下来,站定在了他的面前。

        太子殿下除了消瘦一些,倒是跟从前毫无变化,而程允心,就算是站在施疾羽面前,他也不认识。

        太子殿下认真的,一点一点看着程允心,直把她看的面红耳赤,出声询问:“哥哥,我这么打扮,是不是怪怪的?”

        孟延璋摇头,真心实意:“不,很好。”

        确实很好看,她虽然从小当男子养大,可是性情本就讨喜,穿男装是乖巧小少年,换女装便是典雅小女孩。

        如今穿着青色衣衫,虽然衣袖被自己扯了一截去,可是依然无损全身气度,倒是让孟延璋觉得,焕然一新,眼前一亮。

        她转了个圈,逐渐回到从前相处的样子,嬉笑道:“哥哥,我才发现,除了喜欢兵器,我也很喜欢好看衣服,还有好看的首饰,我和妹妹一起,买了好多好多呢,都是我觉得漂亮的,不过,有几件,妹妹不喜欢,说怪怪的。”

        孟延璋笑:“不会,你喜欢的肯定好看。”

        程允心迟钝,不知道这话意味着什么,只是转头冲妹妹扮鬼脸,意思是,看吧,你不喜欢有人喜欢。

        施疾羽在一旁也有些看呆了,倒不是惊艳到的那个呆,他就是还没跟上节奏。

        什么意思啊,这一天之内,先是知道程允心果然没死,又知道哦豁不仅没死,还是个姑娘,惊喜吗?再然后,这个姑娘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太子殿下竟然恍若无事发生,他就这么平平常常的接受了?

        是如何如此自然的融入到这个境况里来的呢?

        显得还在呆滞中消化这一切的自己,很像个傻子好吗?

        施疾羽废了老大劲,才找到了一件值得自己高兴的事:太好了,不用因为太子殿下好南风,而挨父亲的打了。

        于是施公子轻轻咳了咳,淡定了下来,假装自己也完全没有震惊,开玩笑,事情本该就是这个样子的好吗?

        他云淡风轻道:“小侯爷,你这个妆容,甚美。”

        “嗷”的一声,他被太子殿下咬牙切齿锤了一拳,又被宁霜雪怒目而视,狠狠踩了一下脚。

        施疾羽纳闷:“我怎么了我?”

        姐控宁霜雪生气:“不许看我姐姐,再看挖你眼睛……”

        施疾羽再看看孟延璋,明悟:“什么嘛,我就是礼貌性的夸夸啊。”

        太子殿下:“留着夸你未来妻子。”

        宁霜雪:“就是!”

        施疾羽:“好,我不说话了还不成?”

        程允心抿着嘴偷笑,她拉起孟延璋的袖子,带他去后头:“哥哥你当真不生我的气吗?”

        孟延璋知道她一直担心这个,并不在这件事情上作弄她:“嗯,我知道你情非得已,放心。”

        程允心于是真的就放心了,她拽着孟延璋走:“那你跟姨母也说说啊,姨母一直为我担心。”她睁着圆润的眼睛,真诚道,“但是哥哥也不要怪我姨母哦,她很疼我的。”

        孟延璋摇头失笑:“怎么会,我感激她还来不及。”

        要不是沈似月为程允心百般遮掩,这么多年,程允心恐怕早都不知道死了几次了,他如今是能护住程允心了,可是从前……他摇了摇头,他那时候还没这样的能耐。

        程允心很好哄,在如今的她眼中,最最严重的问题已经迎刃而解,哥哥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也已经原谅了她,不再追究,那她便又可以同往常一样,快乐开心的与哥哥生活在一起。

        可是大人们却都思虑更重。

        赶走宁霜雪和程允心,沈似月与宁知津坐在一起,同孟延璋商议:“殿□□恤,可是今上还在,是不是还是得瞒着?”

        提起圣文帝,孟延璋神色冷了下来,把玩着手中茶盏,他淡淡道:“不必忧心这些,恐怕两位为允心奔忙,还没听说京城之中的事儿。”

        宁知津确实没太注意,只要无关程允心的,他都没刻意打听,就怕多事反而生变。

        孟延璋道:“无事,总之两位心中有数便可,朝中大事尽皆由我做主,不会影响到允心分毫。”

        沈似月与宁知津对视了一眼,并没有太放心,朝中争储历来是不到你死我活决不罢休,只要对方人还活着,焉知什么时候就反扑了。

        可是太子殿下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他们也不好去质疑,只好拐弯抹角道:“心儿从小在京城之中长大,还没见过什么世面,我们夫妻私心想着,不如留她在江南住一段时间,殿下以为如何?”

        孟延璋手一顿,放下了茶盏,神情正经起来:“孤只看允心的意思。”

        论起私心,谁没有私心,他的私心便是,最好将程允心绑在自己身边,哪里也不去,经过生死一事,太子殿下发现自己没有那么大度,谁知道有一天,程允心会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出什么事?

        为了安心,还是绑在自己身侧好一些。

        可是,他又舍不得不顾她的意愿,只好退一步,凡事先问她的意思。

        这话一处,沈似月就坐不住了,生的女儿都是讨债鬼,今儿一听说人家受伤,就巴巴翻墙出去看,明明已经相认,谁还能把她关在江南不成?

        沈似月火气又冒了出来,一生气,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嘴,索性把话挑明了说。

        宁知津根本拦不住她:“殿下实话说了吧,对允心到底是什么心思?从京城到边关,又从边关找到这里,我越琢磨越不对劲,您对宗室子弟,没有这样的吧?”

        孟延璋笑:“夫人说对了,我确实别有心思,且,就是你想的那个心思。”

        沈似月:“啊?”

        这她可没想到,她本来打算拿话激一激,若是没有任何心思再好不过,她就能吓唬太子殿下,说如果不打算娶程允心为太子妃,大可不必对她如此用心。

        可是,可是,太子殿下他承认了啊。

        沈似月傻眼了,这算什么,他们怎么就说开了呢?

        沈似月结结巴巴:“就,就算你有这个心思,她,她又没有,总之,总之从前你们怎样我不管,现下男女有别,殿下,殿下……”

        宁知津看她慌了神的样子,帮她补充:“保持距离,殿下,男女有别,保持距离。”

        孟延璋垂目,偷偷笑了,想起程允心的那些信,他心头就会泛起涟漪,而沈似月说的“她又没有”,这句话,让太子殿下想起了那些直白坦率的爱语。

        他笃定道:“她也有,我们两情相悦,只是她还不知道是两情相悦罢了。”

        什么男女有别,保持距离?

        他们相依而存这么多年,怎会需要保持距离?

        她会是他的太子妃,他们会有更紧密的联系,会有更近的距离。

        姨母和姨丈,还是早些习惯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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