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他们所在的房间，四处都摆着细腰小口的花瓶，里边插着栀子花、石榴花，布置的很是雅致用心，众人围坐在靠窗的小桌，桌上放个竹编的篾盘，里头整整齐齐摆满了胖粽子，奇形怪状，各包各的。
见太子殿下过来，大家都要起身行礼，被孟延璋半途拦住。
程允心用手在竹篾上圈出一堆小小圆圆的粽子，笑着给孟延璋介绍：“这是给哥哥包的甜粽。”
之前说让孟延璋吃二十个，没想到她会专门包的这么小，太子殿下情不自禁弯起唇角，郁闷的心瞬间畅快，他挽起袖子，坐在了宁霜雪让出来的位子上：“怎么包？你教我。”
程允心用力点头，取一片粽叶，拿细长的手指轻轻托着，看向孟延璋，等他也学她拿起粽叶，才教下一步。
宁霜雪瘪着嘴，往她娘的方向挤挤，她根本不想让座，可是惹不起太子殿下。气死了，之后再包粽子，就手重很多。
等粽子包好，煮好，他们开始一起玩射粽子。
韩嬷嬷端起粽子，放去很远的地方，大家用角弓去射。
孟延璋一开始不去，被程允心硬拉着站起来。
程允心想起很久以前在宫中的事情：“哥哥那个时候，射箭可好了呢。”
孟延璋不为所动，他记性可比程允心好得多：“你不是说我不如你叔叔吗？夸我也没用。”
程允心胆子比那时候大，她摇着太子殿下的衣袖，耍赖：“哥哥□□一个！一个粽子，要那个事事如意的！”这事事如意棕里边包着柿干，很好吃。
她在这里磨着孟延璋，那边旁人已经都各自玩了起来。
宁知津和沈似月站在一起，两人共用一个小角弓，沈似月指哪个，宁知津就帮忙射哪个。他们并不是认真玩，夫妻两人让着小孩子呢。他们慢慢悠悠的，射中一个，宁知津就低头不知道跟沈似月窃窃私语些什么，沈似月伸出手锤了一下宁知津，两个人笑的令人牙疼。
宁霜雪对于哥哥，啊，不是，她阿娘说她可以保守秘密了，已经告诉她，哥哥其实是她的姐姐。
她对于姐姐总被太子殿下粘着这件事很不满，小姑娘臭着张脸，哼了一声，自己瞄准，打算射中一个“必中”粽子，送给姐姐，祝她要是上了战场，也能箭无虚发，百发百中。她完全忘了，人家粽子的那个“必中”，乃是高中状元的中。
宁霜雪的射箭并不怎么好，绷着脸，努力了十几回，才射中那么一回。小姑娘欢呼一声，跑着往粽子面前去，然后发现那小小的粽子上，破天荒插着两支箭。
她耷拉着眉眼，打从心底叹了口气，然后听见后边传来一个温润的声音：“竟然是一起射中的。”
这声音……啊，没听错的话，是太子殿下那个表兄的。
宁霜雪还没回头，小心思已经动了起来，她睫毛扑闪一下，再转过身，已经是十足邻家单纯小妹妹的样子，宁霜雪抬头看施疾羽，神情无辜：“施公子，这粽子，是谁先射中的啊……”
施疾羽唔了一声，越过她去查看那个粽子，射中的先后顺序没办法确定，但这位小姑娘要是想要的话，就给她了，怎么说也是半个亲戚——太子殿下说程小侯爷也是他弟弟，那弟弟的表妹就是自己的表妹。
施疾羽刚打算说话，就听面前的小姑娘眼睛转了转：“施公子，如果没办法确定的话，你想要这个粽子吗？想要，就让给你吧。”她补充道，“虽然我本来是打算送给我哥哥的……”
施疾羽乐了，程小侯爷那么单纯，她这小表妹，没成想是只小狐狸啊，话里话外，以退为进，还暗示他粽子是给程小侯爷的，所以他得识相点，不要抢吗？
坏心眼的施公子看着宁小表妹咕噜噜转的眼珠子，轻笑了一声：“不巧，在下想送个粽子给太子殿下。”
他说完，等着看宁霜雪的表情，宁霜雪不负他所望，一瞬间的不可置信之后，很快又佯装淡定自若：“那这可如何是好？”
施疾羽忍笑：“不然你我再比一次？”
宁霜雪：……
施疾羽拿了粽子离开，听着身后传来的跺脚声，施疾羽强忍住了大笑的欲望。
宁霜雪怒目而视，瞪着施疾羽的背影生气，她就是射不到啊！！难道又得去“努力”十七八回吗。
捡起落下的小箭，宁霜雪垂头丧气回到了起点，她记住今天了！明明已五月，却令人心冷如霜的一天！
粽子剩的越少越难射中，等宁霜雪终于又得到一个粽子，她已经顾不上这个是不是“必中”了，小姑娘欢天喜地去找程允心，然后发现，姐姐正在吃粽子，她的面前，每种粽子都摆了至少一个。
程小侯爷冲她招手：“霜儿过来，不玩了，快吃粽子，太子哥哥射中的。”
宁霜雪呜了一声：“来了。”
……
端午之后，天气一日热似一日，等到六月中，似乎忌惮这毒烈天气，大家都懒得动弹，朝野内外乌七八糟的事少了很多，仿佛一瞬间全都消停了下来。
施修戈与孟延璋短暂交谈之后，也几乎不再上门。
太子府里，除了那整日鸣叫的夏蝉和程允心，就没剩几个有活力的，婢仆们都昏昏欲睡，热到没什么精神。
午后，赵慎擦着汗，看着站在门口的程允心：“哎呦小侯爷，外头这么大的太阳，还跑来跑去做什么？”
程允心小脸上一片光洁，连汗珠都没一个，她仿佛很耐热，朝着赵慎笑了笑，她道：“太子哥哥呢……还苦夏么？”
赵慎点了点头，朝她嘘了一声：“昨夜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起来读书，这会子刚累困，好不容易眯一会儿。小侯爷要进去的话，就悄悄玩，可别吵着殿下。”
程允心学着他比嘘，摇了摇头，小声道：“那我不进去啦，我回演武场去。”
赵慎真服了这小祖宗的精神头，忙叮嘱道：“那可别热着，要不叫人搬一点冰过去。”
其实太子府中冰不多，孟延璋不许特意去买冰，嫌铺张浪费，他认为平民百姓这种天气还得出门做工，他们难道连忍一忍都做不到？
府中为数不多的冰，是皇宫里每年做样子，按例赐下来的。
这些冰，一半备着顾茂知授课时用，另一半留着让程允心随便用。
程允心笑弯了眼睛，冲赵慎摇头：“不用，我不怕热。”
她挥挥手，转身正要走，就听里头孟延璋醒了，冲外边喊：“都进来吧。”
赵慎应一声，忙不迭推门进去，鬼天气，屋里屋外一样热。不开窗闷热，开窗了热风来回蹿，还是热。
赵慎打了盆井里出来的凉水，用帕子沾了给孟延璋擦脸，好歹降一点温。
孟延璋统共没睡多久，胃口也不好，人显得有些没精神，他挥挥手站了起来，开窗看外边，院里的树叶都打蔫了。
摇了摇头，孟延璋问：“去让柳拂衣问问，方不方便看秦晚意的庄子。”
赵慎啊了一声，明显没反应过来，这么热天，去看庄子吗？
程允心也跟着啊了一声，不同的是，她是兴奋：“去看秦姐姐吗？”
孟延璋没好气，敲她脑袋：“你高兴什么？”说完又看向赵慎，“去吧，这天气去看不是更好？”
谁要看顺风顺水结出的果实？当然是条件不好，才能显出真本事……
程允心晃了晃脑袋，她不懂这些，看赵慎出去了，拽着孟延璋也往外走：“哥哥快跟我来。”
孟延璋是一点也不想动，可他有精神时都拽不过程小侯爷，没精神就更不可能了，简直是被程小侯爷拖着走：“去干什么？”
程允心说了个去字，就捂住了嘴，她弯着眼睛笑，声音清脆：“给太子哥哥一个惊喜。”
她才不会问什么就说什么呢。
孟延璋无奈纵着她，被小侯爷拉着一路走到她自己住的小院。
太子殿下按小侯爷的吩咐坐在椅子上等，还被捂住了眼睛。
程允心招呼云收，云收略点了点头，笑着出去，不一会儿便端回一碗冒着凉气的汤，和一碗面，放在了桌上。
程允心松开捂着太子眼睛的手，笑着坐去了一边，她将小碗往孟延璋面前拨了拨。
孟延璋缓缓睁开眼，看向桌面——被推到他面前的是黑色带点红的汤，离得远些的是铺着黄瓜木耳鸡蛋丝的面。
他看了眼程小侯爷，本想说实在没胃口，吃不下东西，又觉得面前这两碗吃食很是新奇，约莫是小侯爷的嬷嬷费了劲想出来的，不好不给面子。
太子殿下拽了拽小侯爷的脸颊肉，冲她笑了笑，先端起面前乌红乌红的那碗汤。
汤刚沾口，就一股酸甜味道扑鼻而来，再抿一口，直令人口舌生津，孟延璋诧异转头看向程允心，见小侯爷笑的得意洋洋，于是摇头失笑，又喝了一口。
甜丝丝的，韩嬷嬷怕太子殿下喝不惯，所以舀的不多，没想到竟然被喝了个一干二净。
等汤喝完，他心情好了许多，竟然有了胃口，又拽过本以为不会再动的面碗，搅匀了吃起来。
这面也是凉的，没有热乎气在熬人的六月成了桩好事。孟延璋顿觉暑气带来的颓靡烟消云散，吃饱了，人就有精气神，他呼出一口气，笑了起来。
吃饱喝足，孟延璋转头看向程允心，先夸一番汤有多清热消暑，面是多么筋道诱人之后，他问：“这是嬷嬷做的吗？叫什么名字？”
程允心点点头，招手叫韩嬷嬷进来。
韩嬷嬷看两个碗里的东西都被吃光，笑着道：“回殿下，不是值钱东西，大街上到处都长的梅子熬成的乌梅汤，和一碗湃了冷水的凉面罢了。”
她说：“殿下苦夏，小侯爷也跟着忧心。奴婢就去问了宁夫人，试制了几次，将乌梅和陈皮等药材一起熬汤，这才制成。至于这碗面，是在云收提醒之下做的。”
孟延璋低头沉思，半晌回过神，赏了韩嬷嬷，又好好谢了一番小侯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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