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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56章


不管背后的圣文帝如何得意于太子的不思进取,也不管邹于更又是如何气急败坏另行谋划,孟延璋都不是很在意。

        他踏进小院,看程允心果然还在老实读书。

        她的兵法已然背熟了,但打仗又不是只有兵法就行,许多实例对程允心来说,要完全掌握比登天还难,她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见孟延璋回来,她那苦思冥想而皱起的小眉毛立刻就舒展开来,连声音都透着欢喜:“哥哥!”

        孟延璋也放松了很多,他踱步而来,施施然坐在了一边,顺手拿过程允心的书本看。

        偌大的桌子上摆了一本书,一张纸,书上是战事记录,纸上是程小侯爷绞尽脑汁写的感悟,这些感悟,写完了是要给韩恩看的。

        孟延璋一目十行的看完,点了点头,在军事上,程小侯爷还是很有天分的,他放下纸,问她:“今日都做了什么?”

        程允心于是一五一十讲给他,说到莫臻,她皱巴起了脸:“哥哥,什么时候能救回胡姑娘啊,莫臻想她都想的把自己划伤了。而且,我不想胡姑娘一直呆在坏人那里。”

        韩嬷嬷站在一边,听的叹了口气,这傻侯爷,那哪是单纯想胡姑娘想的,一个女子被人辗转卖了好几个地方,能碰到什么好事?莫臻自己家里也是做生意的,他不是关在后院长大的,哪里能猜不出这些,他忧虑的是将来拿胡姑娘怎么办罢了。

        孟延璋转头看程允心,他也知道莫臻是在急什么,莫臻三番五次跟他打听胡拾玉的遭遇,不过,这些不必说给程允心,他道:“再过两日。”

        他们要找的证据已经差不多,胡拾玉也松了口,愿意跟他的人一起回来,只是对付邹于更,还得找个时机。

        程允心闻言欢喜:“太好了。”

        她满心满眼都想着,胡姑娘太可怜了,等她回来,以后就不会再受伤害了。

        见她开怀的其他人可不这么想,孟延璋捏了捏她脸蛋,自顾自去想自己的计划。韩嬷嬷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莫臻到底如何决断,到时候与胡姑娘要是闹的不好,但愿别让小侯爷也跟着伤心。

        ……

        果然,太子殿下说话算话,腊月十号,程允心练完武,一头汗跑回来喝水的时候,就见孟延璋坐在椅子上,旁边站在一位圆脸丰满的姑娘。

        他们没在说话,孟延璋手里捧着书,那位姑娘也安安静静的,垂手立在一旁,低着眉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程允心笑着跑了过去,好奇的看了眼,她不认识呀,于是转头去问孟延璋:“哥哥,这是谁呀?”

        孟延璋笑道:“不就是你惦记的胡姑娘。”

        程允心惊的嘴巴都张成了个圆,她往那姑娘的面前走了两步,想仔细看看她,但她一靠近,胡拾玉就快步往后退了几步。

        程允心有些纳闷,她以为人是因为不认识她,害怕她,于是她放轻了声音,认真道:“你别怕我,我不是坏人的。”

        胡拾玉面上带了笑意,眼睛有些红,她道:“小奴知道,小侯爷是小奴救命恩人。”

        她与来救自己的人多次交流,慢慢就知道了为何有人会去找她,一切源于这位面若好女,却身姿飒爽的小侯爷。

        只是……

        她见程允心还要上前,立刻慌张的又后退一步:“小侯爷莫再靠近。”

        程允心歪着头,不解道:“为什么呀?”

        胡拾玉眼中带了自厌的冷意,她说:“小奴脏,恐污了小侯爷。”

        孟延璋深知小侯爷秉性,眼见她上下打量胡拾玉,就要脱口而出你很干净的时候,他出声说道:“回来,坐下,有话慢慢说。”

        程允心应了一声,回头坐去了孟延璋旁边。

        胡拾玉慢慢松了口气,她看着在她眼中高不可攀的太子殿下,此时亲自倒了茶水,放在小侯爷手里,叫她先喝水。

        程允心都快忘了她本来就很渴了,被孟延璋一提醒,才立刻端起茶杯喝水。

        喝完茶,她又想起来:“告诉莫臻了吗?”

        她眉眼弯弯,冲着胡拾玉道:“莫臻一直在找你呢,他来京城,很辛苦,还被那个坏大人差点杀掉。”

        胡拾玉侧过身,擦了擦眼角泪水,她几乎哽咽着嗯了一声。

        莫臻是谁,她自然不可能忘记,那是她情窦初开的竹马啊。

        程允心还要再说话,就见胡拾玉像是下定了决心,她冲程允心矮身行礼:“小奴斗胆,求小侯爷一件事,请不要与莫臻提及小奴。”

        程允心觉得有些刺耳,她皱起眉:“你不要自称小奴……”然后她才注意到另一件事,“为什么不要告诉莫臻?”

        胡拾玉沉默,她心中百感交集,所思所想不足为外人道,等了半刻,她说的有些艰难:“小奴……不是,民女……”

        连自称民女都好难。

        她数度哽咽,但仍坚持道:“彼时我与他门当户对,因此还算相配,可是如今,我已残柳败絮,如何能再去拖累他?”

        程允心下意识看了一眼孟延璋,说实话,她不太懂,为什么莫臻和胡拾玉都这么难懂呢?

        胡拾玉接着道:“我配不上他,而且……”

        程允心蓦然出声打断:“没有配不上,你很好。”

        她与人相处,大多数时候都凭直觉,这位胡姑娘她一见就觉得她是好人,她长的好看,说话温柔,除了眼神中暮色沉沉,没有不好的地方。

        胡拾玉被她这么一说,眼泪更是止不住。

        胡拾玉这个名字,已经可以窥见她父母对她的用心,拾玉拾玉,她是父母从沧海桑田意外捡取的珍贵玉珏,当初的玉珏,自然配的上莫臻这样的人。可她父母一朝惨死,万贯家财尽落旁人之手,那人还觊觎她,被她拼死反抗打伤之后,恼羞成怒将她卖入了最脏的风月场。

        这样的她,怎么可能再去带累莫臻?

        她感念程允心给她带来的温暖宽慰,勉强笑了一笑:“莫臻不止是一个人,他身后还有家族亲眷,我这样,只会给他带去流言蜚语,带去无尽的伤害和烦恼,何必呢。”

        她何必与莫臻再相见,不过是徒然伤心罢了。

        就算日后她家的冤屈昭然天地,她能恢复良籍,但她的过往是跗骨之蛆,只要她活着就会跟着她无处不在。会有无数人议论她,无数人瞧不起她,连带着,也会嘲讽莫臻。

        胡拾玉道:“如果莫臻再提起,劳烦小侯爷告诉他,我二人婚约作废,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拾玉感谢莫家这么多年还记得当年之诺,也感谢莫臻千里迢迢奔赴京城,间接救我出苦海。但除此之外,别无其他了。”

        程允心紧紧皱着眉头,想起莫臻茶饭不思的样子,再看看胡拾玉言辞坚定却满目痛苦的样子,她深深叹了一口气,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转头看向孟延璋。

        孟延璋接收到了求助视线,他轻声说:“你操这些心做什么?须知各人有各人的缘法,随他们去。”

        程允心瘪嘴,可是,他们俩人都高兴就算了,但他们都不开心啊,她踢了一下脚,很是烦心,她不喜欢大家都不开心的样子。

        孟延璋见状,声音平静,问胡拾玉:“你不问问莫臻,他愿不愿意扛起这些压力?”

        程允心拍了下手,对啊,她虽不知道为什么胡拾玉坚持说她配不上莫臻,但要是莫臻觉得配呢?如果莫臻愿意,那胡拾玉是不是就能再考虑一下呢?

        她眼巴巴瞧着胡拾玉,却见胡拾玉红着眼睛微笑,她说:“不问,他愿不愿意又如何?我信他一时,信不了他一辈子,难道要因年少的懵懂情谊,去赌我们半生不起嫌隙?倘若时过境迁,再忆起今时今日,岂不是只剩下鸡飞狗跳,互相难堪。”

        她堕落风月,什么事没见过,早就看的清楚明白。

        心疼莫臻,不愿让他背负与妓子在一起的名头是真;不信他,不愿再将自己置于没法掌握主动权的境地也是真。

        她不想承担这些风险。

        毁了婚约,对他们两人来说,都是好事,谁也不必纠结。

        程允心见她心意已决,就不再提起这件事,她点了点头:“好吧,那你以后怎么办呢?有想要做的事情吗?”

        太子殿下肯定会帮她拿回家产的,以后胡拾玉要做什么呢?

        胡拾玉垂头想了想,她鼓起勇气道:“以后……可能就买一处小院,独自过活吧。”

        她不知道以后的生活会有怎样的变化,但此时此刻,她无比希望能有自己的小院,一个人,三餐四季,春雨冬雪,悄悄的过日子。

        程允心嗯了一声,她说:“那你要好好的。”

        胡拾玉眼眶一热,笑着点头,她一定能好好的。

        孟延璋见他们说完话了,站起身来交代:“孤让人带你去安置,胡姑娘,你家的事儿还需一段时日,且安心等着。”

        他又看向程允心:“人也让你见了,话也让你说了,能别再隔三差五追问了吗?”

        程允心烦人的要死,读书的时候问,练武的时候问,吃饭的时候也要冷不丁想起来,问一句哥哥人什么时候救回来。

        孟延璋要让她烦死了,他眼中含笑,伸手敲她脑袋:“就你事儿多。”

        程允心捂着脑袋怒目而视:“哥哥才事儿多呢,衣服颜色不好看不穿,饭不好吃不吃,练武都不想沾泥。”她使劲想了想,“还有,回回不带我出门,还一堆借口!”

        孟延璋哼了一声:“小没良心,练你的武去。”

        他快步离开,去了另一个院子。

        莫臻被暗卫拎着飞来飞去,此时失魂落魄,衣衫不整。

        孟延璋踏步进门,他神情冷肃:“都听到了?”

        莫臻点头,苦笑:“亏我还想了许久……”

        他不是圣人,娶一个曾经的贱籍回家,他也要深思熟虑。

        莫臻目光呆滞,空洞的看着自己包裹好的手,他那几日一直在想,要毁婚约吗?还是践诺,娶她回家?

        不娶,就是无情无义、毁诺之人;娶,他受得了以后的生活吗?旁人会说他家风不正,生意场的人会用隐晦不屑的眼神看他,而他自己,与妻子夜夜相对,难道不会想起,面前的人曾朱唇万人尝?

        他受不了。

        于是他打算悄悄离开。

        然后太子殿下拦住了他,莫臻回想起来,当初太子殿下神色比今日还要肃杀,他对自己的态度从温和变成了冷漠,太子殿下嗤笑,说他起码也得看看自己的青梅如今是什么样子。

        于是就有了他今日的偷听。

        孟延璋确实十分不屑,他道:“你听到了,她说婚约作废,从此各不相干。”

        莫臻低低应了声,说不出心底是什么感受,松了一口气,亦或是更加愤怒难受怨天不公?他只知道,他没那么坦荡君子,而胡拾玉,也远比他想的坚定坦然。

        孟延璋叹气:“你可以回去了。”

        就这样吧,莫臻千里应诺,虽最后反悔,但也是人之常情,要怪,只能怪造化弄人,还有那个尚未伏法的邹于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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